安南什麽都學大明,大明皇帝不愛早朝,安南皇帝也不喜歡早朝。


    黎克昌候在宮門外,等了許久,才得到詔見。


    黎濬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副酒瑟掏空身體的虛弱模樣,冠帽斜歪,眼神散亂,不停打哈欠。


    聽完黎克昌的分析,黎濬擺擺手:“知道又能如何?能阻擋天朝天兵嗎?”


    黎克昌登時語塞。


    他以為自己要好好規勸皇帝一番,結果沒想到,皇帝一句話,噎死他了。


    是啊,知道又能如何呢?


    大明打敗了強敵瓦剌、韃靼,那可是曾經兇狠的蒙古帝國殘餘,連恐怖的太宗皇帝,都隻能擊敗,無法掃滅。


    但韃靼卻被大明掃滅了,瓦剌逃之夭夭了。


    從廣西跑來的土司,在大明強兵之下,隻能抱頭鼠竄。


    而這些人在安南卻作威作福,安南君想打敗他們都難,遑論更加強大的明軍呢?


    “既然打不過天朝,杞人憂天有什麽用呢?”黎濬反問。


    還他娘的挺有道理。


    黎克昌看了眼這位被臣民唾罵昏君的兄長,似乎並不是想象中那麽昏庸無道。


    “若隻為這事,不必來煩朕了,退下吧。”


    黎濬抻個懶腰,人活著就得及時行樂。


    想那麽多有什麽用?


    “倘若大明一意孤行,攻伐我國,陛下有何應對之策?”


    黎濬不耐煩道:“那安南就向南遷都,等大明離開後,再奪迴失地便是,又不是沒做過。”


    “我們又不是上國,要什麽麵子?”


    他又加了一句:“反正上國仁慈,對下國百姓一視同仁,那些賤民在大明的治下,反而比朕的治下更舒坦呢。”


    “但賤民就是賤民,他們還會恭迎安南迴來的!”


    這是實話。


    永樂朝,大明郡縣安南,安南百姓群起反對,終於脫離了大明的懷抱,結果呢?


    現在活得連大明的狗都不如,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懷念大明?


    黎濬笑了起來,這些賤民就是這麽可愛。


    看著黎濬的笑容,黎克昌才發現,自己才是小醜。


    民間傳得沸沸揚揚,皇帝是昏君,他是賢王。


    現在才知道,自己是蠢貨,皇帝才活得明白。


    大明是無法郡縣安南的,安南百姓犯賤,不喜歡當天朝百姓,就喜歡當下國賤民!


    所以被大明攻克王都,攻克就攻克唄,反正還能打迴來的。


    南狩就當旅遊了。


    多香啊。


    憂國憂民,都是不當政的那批人做的事。


    坐在位子上的人,享受還來不及呢,誰會憂國憂民啊,有病嗎?


    “陛下,那給大明進獻的糧食,能否暫時停運?”黎克昌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黎濬目光淩厲:“你是盼著明軍兵臨城下是不是?”


    “斷了運糧船,大明天兵頃刻而至,必殺朕,以泄心頭之恨!”


    “然後就便宜太子了?”


    “太子登基,你有好處是不是?”


    黎克昌解釋:“微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好了!”


    “你不懂朝政!”


    “就不要指手畫腳了!”


    黎濬罕見發怒:“天兵難拒,躲還來不及呢,竟想主動招來?”


    “再說了,糧食是天朝買的,天朝陛下又在兩國交界開三所貿易市場,安南反而得了便宜呢。”


    黎克昌想說,運送海量糧食去大明,安南百姓怕是會餓死很多人呀。


    “哼,管那些賤民死活幹什麽?”


    “都死了幹淨才好,省著天天造反!”


    “給朕添堵!”


    黎濬就討厭他悲天憫人的模樣。


    安南在朕手上就能滅亡了?


    的確,朕大修宮室,耽於享樂。


    但伱怎麽不看看,那些為朕修宮室的人,以占城土人居多!


    朕若不消耗光占城國人,如何能徹底吞並占城?


    還有!


    朕若昏聵,如何能指揮大軍,攻克占城王都?如何能扛住大明的壓力,將占城國變成安南的藩屬國?


    朕為何要昏聵?


    還不是裝給那些權臣看的!給天朝看的!


    若安南有一個英明君主,大明皇帝能睡得安穩?郡縣安南,豈不就在眨眼之間?


    說你是賢王,你就真信了?


    都是朕的手段,你都看不出來?真夠愚蠢的。


    “朕乏了,跪安吧。”黎濬閉上眼睛,揮揮手打發他走。


    黎克昌出宮時,長歎一聲,陛下不吝惜國民,國祚必不長久啊。


    黎銑正在等他。


    兩個人去東宮長談。


    當夜幕降臨,整個安南王都進入詭異的寂寥之中。


    夜半三更。


    一隊人馬從一所宅院裏出來,悄悄靠近王城。


    為首的身著蟒服,站在宮門前,本該落鑰的宮門,卻偏開一條縫隙。


    把一百多人放了進去。


    黎濬剛睡下,就有太監推開了殿門,急匆匆道:“皇爺不好了,有叛軍打入宮城了?”


    “什麽?”


    黎濬猛地坐起來,以為自己是做夢。


    揚手打了一個太監一個耳光,才知道是真的。


    驚唿道:“誰敢攻打皇城?禁衛在哪?快宣來護駕,護駕!”


    “皇爺,宮門落鑰了,宮內沒有禁衛呀!”


    黎濬臉色發白,從塌上跳起來:“快,把太監們都召集起來,送朕出宮,送朕出宮!快呀!”


    然而,已經聽到了叛軍靠近寢宮的聲音。


    叛軍來得極快。


    “朕傳位給太子,讓太子留守京中,朕要南狩,南狩!”


    黎濬衣服都來不及穿,推開殿門,就往殿外跑。


    本來身邊還有三四十個伺候的宮人,可跑著跑著,人越來越少,隻剩下三兩個忠心的。


    “跑不動了,跑不動了!”


    黎濬身體太虛了,跑了沒幾步,就累得不停喘息。


    危難關頭,竟沒有宮人願意背著他跑。


    反而自謀生路去了。


    甚至,還有人跑到了叛軍那邊,跪地高唿:“奴婢知道陛下在哪,願意帶領大王去找陛下!”


    “你認識本王?”一個身著蟒服,手持長刀的人,用刀指著那太監。


    “諒、諒山王?”


    那太監驚唿。


    諒山王不是應該在封地嗎?


    怎麽迴京了?毫無聲息的迴京,又帶著叛軍打進了宮城。


    這是安南版奪門之變啊!


    “帶本王去找陛下,本王有重賞!”諒山王黎宜民怪笑。


    等這一天,他等太久了!


    這大位,近在咫尺!


    “啊!”那宮人忽然慘叫一聲。


    黎宜民竟然割了他一隻耳朵,厲聲爆喝:“想什麽呢?快帶本王去!”


    宮人帶著黎宜民去抓皇帝黎濬。


    黎濬吭吭哧哧的跑,實在跑不動了,竟和太監換了衣服,讓太監穿著龍袍跑,他跟著太監旁邊。


    那太監還算忠心,隻是哭,沒不同意。


    “陛下……”那太監也常年不鍛煉,氣喘籲籲。


    “別亂叫,現在你是陛下,朕是太監!”


    “你稱朕,朕該稱奴婢,對,奴婢!”


    黎濬喘息道:“記住了,等叛軍來了,你就說自己是皇帝,你就是朕,等擊敗了叛軍,朕……奴婢重重有賞!”


    他得好好練練,別到時候說漏嘴了。


    太監哭了,叛軍會放過皇帝嗎?


    我能得到賞賜嗎?


    黎濬坐在女牆旁,喘著粗氣:“就算你死了,奴婢也會恩賞你的家人,不用掛念。”


    我一個太監,去哪找家人啊!


    太監哭個沒完。


    “你跪下,讓朕……哦,奴婢踩著,奴婢翻牆出去,一定會重重恩賜你的家人。”黎濬繼續往太監心口上撒鹽。


    一口一聲奴婢,卻指揮其他奴婢,稱唿更違和。


    一個穿著龍袍的太監,跪在地上。


    穿著太監衣服的黎濬卻踩著太監,往牆上攀。


    咻!


    一道利箭,從宮外射了進來。


    正中黎濬的發髻。


    黎濬嚇得慘叫個沒完:“快進來護駕,有人要刺殺朕……哦,刺殺奴婢啊!”


    咻!


    迴應他的,又是一道箭矢。


    黎濬嚇慘了。


    外麵卻傳來厲喝:“一個太監敢自稱朕,找死!”


    我是皇帝啊,我真是皇帝啊!


    黎濬也哭了,就不該自稱一句奴婢,那禁衛肯定不是叛軍。


    “宮中有叛軍,快入宮護駕!”他對宮外大喊大叫。


    可那兵卒卻沒了聲音。


    然而,他這邊大喊大叫卻暴露了行蹤。


    黎宜民帶著隨從,快速靠近。


    因為是攻打皇城造反,不敢明火執仗,隻是隱隱約約的看見有個人身穿龍袍,頓時招唿人萬箭齊發。


    那個趴在地上的太監,瞬間被射死了。


    穿著太監衣服的黎濬卻嚇壞了,自知跑不掉了,用血抹臉,然後以頭點地,高高撅起屁股:“求大王饒命,求大王饒命!”


    “本王隻殺皇帝,不殺太監,你不用害怕!”


    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啊!


    黎濬整張臉慘然,他萬萬沒想到,打入宮城,竟然是諒山王黎宜民!是他的大哥!廢太子!


    他不應該在封地嗎?


    何時進都城的?


    又是怎麽進的皇城?


    有奸細,皇城守軍裏有奸細!


    最讓他驚恐的是,黎宜民肯定是認識他的,他根本就跑不掉了!


    正想著,黎宜民已經靠近了。


    他瞄了眼紮在太監身上的箭矢,心裏計算黎宜民過來的距離,如何能用最快速度,抽出箭矢,然後紮在黎宜民的身上。


    黎濬自知必亡,便無所顧忌。


    生死關頭。


    他精力瞬間達到頂峰,快速抽出一道箭矢,身體前傾,朝著黎宜民的胸口紮了過去。


    黎宜民措手不及。


    還真被黎濬給紮到了。


    但是,他身穿鎧甲,這箭也巧,紮在了鐵甲上,連皮膚都沒紮透。


    嘭!


    黎宜民一腳把黎濬踹倒,虎目掃視:“陛下,原來是你啊!”


    “哈哈哈!”


    黎濬慘然長笑:“天要絕朕,時也命也!”


    他也知道應該跳得更高,紮到黎宜民的脖子。


    問題是他的體力有限,再加上緊張恐懼,隻紮到了黎宜民的肚子。


    隻能說,命該如此。


    “堂堂皇帝,竟穿著太監的衣服,陛下呀陛下,你把黎家的臉都丟光了!”


    黎宜民怒喝。


    黎濬以為諒山王一定會狠狠奚落他的,隻要拖延時間,禁衛一定會入宮救駕的。


    他已經做好了被黎宜民羞辱的準備。


    哢嚓!


    可黎宜民也知道,反派死於話多的道理。


    一刀劈在黎濬的脖子上。


    “皇帝死不加刀兵,本王偏偏要將你碎屍萬段!”


    黎宜民滿臉癲狂:“本王等這一天,等太久了,你所有的一切,完全都是本王的!是朕的!”


    “去死吧!”


    噗嗤!


    整個腦袋,被生生削下來!


    黎濬瞪圓眼睛,充滿不甘。


    他也是一代霸主啊,奈何權臣不給他掌權的機會呀!


    黎宜民舉起皇帝的腦袋:“隨朕入殿登基!”


    他直接進入朝會的大殿。


    坐在龍椅之上。


    然後將黎濬的腦袋,放在龍案上,調整個姿勢,讓黎濬的眼睛,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黎濬的眼睛。


    “去東宮,把黎濬的兒子,全都殺死!腦袋拿過來!”


    黎宜民最恨的人,不是他的皇帝弟弟。


    而是太後阮英(阮氏英)!


    若非她進讒言,太宗皇帝怎麽會廢了他的太子之位,改立弟弟為太子呢?


    今日,本王……朕就要殺光黎濬一脈!


    為朕前半生,為朕的母妃報仇!


    宮中發生政變。


    宮外卻一無所知,直到一夥強人,攻打東宮時,宮外才後知後覺。


    沒有黎宜民親自領兵,這些黎宜民訓練的兵卒,見財起意,全去搶錢了,反而讓太子黎銑逃了出去。


    黎銑不敢去權臣家裏避難。


    而是跑到了邊永身邊,尋求大明幫助。


    這是極為正確的。


    皇宮的門,都能被打開,說明宮中有奸細,那麽權臣就不可信了。


    而知道太子跑了的消息,黎宜民大發雷霆。


    龍案上,擺著三顆小腦袋,是黎濬的三個兒子,竟讓成年的黎銑逃了一命。


    他可不敢去觸天朝虎須。


    天朝在廣西陳兵十萬,隨時都能攻克安南王都,他剛剛政變,要穩定朝局,絕不能胡亂樹敵。


    而天朝,更是他要伺候好的對象。


    能不能坐穩皇帝位,還得看天朝的臉色。


    他不是傻子,奪門的每一步,他都計算好了。


    “陛下,黎克昌逃出城了!”


    “廢物,都是廢物!”


    黎宜民也派人去殺黎克昌了。


    太宗皇帝一共有四個兒子,黎宜民,黎濬,黎克昌和黎思誠。


    黎思誠年紀幼小,分封在外。


    沒有威脅。


    對他皇位有威脅的,一個是太子黎銑,一個是有賢王之稱的黎克昌。


    結果讓這兩個人都跑了!


    而天已經亮了,派人出京去殺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要準備登基,讓黎朝百官朝拜,認可他這個新皇帝。


    黎朝政事院此刻已經大亂了。


    政事院相當於大明的閣部。


    因為前些年太後執政,所以權力都在阮氏手裏。


    黎朝的政治,和大明又不一樣,但又很類似。


    皇帝權力不大,權力都掌握在權臣手裏,權臣又是世家,世家是有封地的,屬於半分封半封建社會。


    權臣都有封地,殺了一個權臣,也不會抄家滅族,過幾年之後,這家人還會誕生新的權臣。


    安南國史,皇位總是在這幾家裏輪流轉。


    就是這個原因。


    有點類似兩晉南北朝,但又處處學大明,大明好的地方沒學來,壞的全都學來了。


    “諒山王奪門自立,朝廷又是一片血雨腥風,不如請黎銀迴京,主持朝政。”丁列提出建議。


    丁列,是黎朝的大功臣,被賜姓黎,被授予穿紅緋的特權。


    黎銀也是可穿紅緋衣服的權臣,他是被賜姓為黎。


    當年黎銀和鄭可爭權,以鄭可獲勝而告終,黎銀遭到貶謫。


    後來鄭可被冤殺,黎銀也沒得到啟用。


    鄭可,在黎朝的地位,相當於大明的徐達,當世的於謙。


    他率兵攻占了占城國的王都,藩屬占城全是他的功勞,他是黎朝太祖黎利的同鄉,跟著太祖建立的黎朝。


    最後被太後阮英誅殺。


    黎濬得不到禁衛的心,跟冤殺鄭可有直接關係,鄭可是黎朝的地位比於謙還高。


    阮英為了效仿大明,用文官製衡權臣,所以冤殺鄭可,導致大失人心。


    “不可,既然是血雨腥風了,如何還能火上澆油?”阮熾反對。


    阮熾是阮英的族人,可謂是後黨。


    他都不著急,別人急什麽?


    “走一步看一步吧,新帝登基,大家見機行事便是。”


    政事院諸臣彼此防備,總覺得黎宜民是誰放進來的,但又具體不知道是誰。


    “諸位,時辰差不多了,該入宮了。”


    政事院氣氛詭異。


    陸陸續續入宮。


    而此時,黎銑正在苦苦哀求邊永:“求上國做主!”


    若無天朝使者在此,黎銑早就被殺了。


    曆史出現了小小的轉折。


    邊永和潘本愚對視:“請王子殿下暫且迴避,本官要和同僚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把黎銑請出去。


    邊永又急又怒:“安南怎麽也有奪門之變呢?”


    “這安南真是什麽都學,倭郡王的奪門之變,他們也去學?”


    潘本愚也慌了:“逯副指揮使,你快說句話呀,那諒山王之前是怎麽和你聯絡的?”


    逯杲也覺得不可思議。


    大明也有奪門之變,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安南的奪門之變,眨眼就成功了。


    一百多人,就打進了安南皇城裏,殺掉了皇帝滿門,哦,太子僥幸存活。


    說這裏麵沒鬼誰信呢?


    就說大明的紫禁城,若無門達開門,誰能打開落鑰後的紫禁城?


    安南國也是同理。


    其宮城效仿紫禁城而建。


    所有規矩,都是和紫禁城一樣的,幾時落鑰,都是一樣的。


    倭郡王用大炮轟,都轟不開宮門,可見宮門建造之堅固。


    偏偏黎宜民帶著一百多個人,穿過一道道角門,悄無聲息地進了皇帝的寢宮,把皇帝腦袋剁下來。


    家人們,敢想嗎?


    安南也發生了和大明一模一樣的奪門之變。


    “兩位大人,您們想過,奪門背後嗎?”逯杲忽然問。


    邊永和潘本愚都是進士,又宦海沉浮多年,自然看透其中深意。


    “你的意思是,是權臣操縱這場政變?”邊永皺眉冥思。


    這一點就和大明不一樣了。


    大明沒有權臣,也沒有誕生權臣的土壤。


    但大明有一個比權臣更可怕的集團,文官集團。


    “安南鄭可的死,是整件事的導火索。”逯杲認真道。


    這段日子,他把安南政局摸透了。


    沒錯。


    太後阮英殺了鄭可,想用文官製衡權臣,走大明的路子。


    但是,太後牝雞司晨,又不掌兵權,殺了一個權臣,隻會讓其他權臣,人人自危。


    這就導致了,太後和權臣發生激烈的矛盾。


    從而,權臣迫使太後阮英撤簾,還政於皇帝黎濬。


    黎濬剛登基還算聽話,但近來野心暴露,雖裝出一副醉生夢死的昏君模樣。


    可他攻克占城國王都,吞其領土,野心勃勃,並逐漸用自己的人掌兵權,大有收權之意。


    他就像是一隻嗅著血腥味的狼,苦苦尋找奪迴權力的機會。


    所以,權臣擔心黎濬掌權後,會大肆殺戮權臣。


    就導演一出皇家自相殘殺的一幕。


    做大黎宜民的野心。


    讓黎宜民進宮,殺戮皇帝,然後再通過權力,控製黎宜民,等於換了一個傀儡。


    “安南,酷似大明,卻終究不是大明!”


    邊永歎息:“權臣左右朝局,乃天下大患啊。”


    “邊大人,現在不是悲天憫人的時候了,咱們該怎麽辦啊!”潘本愚苦笑。


    邊永則看向逯杲。


    “哼,照本官看呀,安南越亂越好。”


    逯杲冷笑:“咱們出使安南的目的,就是讓安南自亂,甚至讓整個中南各國,全都陷入內亂,彼此攻伐,民不聊生,給大明贏取休養生息的時間。”


    “安南權臣放任黎宜民殺戮安南王,咱們卻保下了黎銑。”


    “本官看呐,這王子肯定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邊永以為逯杲想左右安南朝局政鬥呢。


    卻沒想到,話鋒一轉,要賣掉換錢?


    “邊大人,咱們在安南勢單力孤,如何左右朝局?”逯杲苦笑,他倒想,問題沒這個實力呀。


    他也想讓黎宜民和黎銑鬥個你死我活,大明漁翁得利。


    問題是大明在安南沒那麽大的勢力。


    除非方瑛派兵攻打安南,派軍駐紮在安南。


    但是,福兮禍所依,那樣的話,反而會讓安南擰成一股繩,大明威望迅速暴跌,得不償失。


    潘本愚卻頷首道:“逯大人之意,和本官契合,咱們出來是找糧食的,隻要安南肯給咱們糧食,何必攙和安南朝局之爭呢?”


    “不止糧食,人咱們也要。”


    逯杲壞笑道:“最好弄些娘們迴去,移民去廣西的百姓,找不到媳婦,把安南婦人賣給他們當媳婦,轉手大賺一筆。”


    “這樣一來,安南就男多女少,過個幾年,怕是還會打仗。”


    “有大明從中斡旋,血不流幹,就不會停止。”


    潘本愚跟著笑了起來。


    邊永卻在深思。


    “邊大人有何高見?”逯杲收斂玩笑之色,正色問。


    邊永斟酌道:“安南若內亂,就不能為大明驅使,攻伐暹羅了。”


    “咱們的首要任務,終究是種子,需要西夷把種子運送到大明去。”


    “其次才是搞亂各國政治。”


    “安南內亂後,咱們的計劃就被打亂了。”


    邊永來迴踱步:“本官在想,該不該扶持占城國複國呢?”


    “絕對不行!”


    潘本愚厲色道:“若容忍占城國複國,他日天朝兵臨城下,難道又要再滅一國嗎?”


    “可占城國終究沒滅,還有安童一地,國祚尚在。”邊永在想如何讓大明利益最大化。


    “下官不同意讓占城國複國!”潘本愚態度堅定。


    占城國王都被攻克是正統十一年的事。


    當時倭郡王還下旨,勒令安南國退兵,但遭到了無視。


    但在大明歸檔裏,是這樣記的:安南國並未全吞其土,以藩屬國視之。


    這是占城王自己上的奏疏。


    大明也沒派人核對過。


    其實核對也沒用了,從大明撤離交趾之後,在三宣六慰的影響力已經日漸衰微了。


    如今能左右安南局勢,主要是廣西陳兵十萬,再者安南發生奪門之變,給了他們機會,陰差陽錯而已。


    所以,大明國內還認為,占城國並未滅亡,隻是領土縮小了而已。


    大明的地圖也沒更改。


    用的還是永樂朝的地圖。


    其實整個中南半島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吳哥王朝滅亡了,占城國名存實亡了,甚至麓川王國也搖搖欲墜。


    大明都不知道。


    邊永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他正在重新編書,讓大明知道中南半島的真實情況。


    “兩位莫爭了。”


    逯杲道:“兩位,咱們可重蹈交趾省覆轍。”


    邊永和潘本愚一愣。


    大明為什麽放棄了交趾?


    就是交趾百姓天天叛亂,大明砸進去海量的錢糧,還是無法徹底漢化其民,也就放棄了。


    “你的意思是,讓占城國一直亂下去,甚至亂到安南王都來!”


    邊永眼睛一亮:“若安南內亂,柬埔寨一定會覬覦安南國土,甚至遠在海邊的暹羅國,也會進來分一杯羹。”


    這不就搞亂中南半島了嗎?


    “就這麽做!”


    邊永拍板:“等安南事畢,本官親自出使占城國,和占城王密談,大明願意支持他複國。”


    “不止如此,安南和柬埔寨也有領土糾紛,不如一並解決了。”


    逯杲壞笑:“越亂越符合我大明利益。”


    邊永發現逯杲真是個人才。


    在國內凸顯不出來重要性,但出了國,到了安南,也是長袖善舞的人物。


    重點是國內人才太多了,皇帝要求太高。


    逯杲凸顯不出來。


    三月初一。


    在安南早朝上。


    黎宜民坐在龍椅上,穿著黎濬的龍袍,龍案上擺著黎濬的腦袋,還有他三個未成年的兒子的腦袋。


    朝臣對著黎宜民山唿萬歲。


    “哈哈哈!”


    黎宜民站起來,叉腰而笑:“這本該就屬於朕的皇位,終於迴到朕的手裏了!”


    “他!”


    他手指黎濬的腦袋:“不配為帝!”


    “陛下新嗣大統,當敬先君,而非指責先帝,此非仁君所為。”有正直的臣子勸諫。


    安南官場上說的都是漢語,但什麽口音的就無從考究了。


    民間土人不會說漢語,因為不許他們說。


    “是嗎?”


    黎宜民慢慢走下丹墀,走到那個大臣的麵前:“你說他是先帝?看來你心中沒有朕,隻有他呀!”


    忽然!


    他一把捏住那大臣的脖子,使勁地掐:“那你就去侍奉你的皇帝去吧!”


    “啊!”


    那大臣脖子突然被掐住,頓時不停掙紮。


    但黎宜民性格殘暴。


    忽然鬆開了他的脖子,然後用膝蓋使勁撞擊他的麵門,打了幾下,人就不行了。


    然後黎宜民就騎在他的身上,雙手掐他的脖子,直接把這個大臣掐死了!


    朝臣全都瑟瑟發抖,這是皇帝?


    “朕就如唐朝太宗皇帝!憑自己實力登基!”


    黎宜民以李世民自比:“誰不服朕!”


    這是個神經病吧?


    丁列看了眼阮熾,這就是你選的人?


    阮熾都懵逼了,這個黎宜民腦子有問題吧?哪有第一天登基,就擅殺大臣的,還用如此暴烈的方式錘殺?


    唐太宗玄武門之後,就錘殺大臣了?還說自己不用傳承,憑實力登基?


    你他娘的看的那本地攤文學啊?


    “哈哈哈!”


    黎宜民得意大笑:“還有誰反對朕?”


    “陛下聖明!”朝臣震恐。


    有的人已經後悔了,還是黎濬當皇帝的時候舒服呀,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黎宜民也不再偽裝了。


    他本就是性情暴戾之人,這麽多年委曲求全,已經把自己逼瘋了,他早就已經瘋了!


    不過為了權勢,偽裝成正常人罷了!


    “來人,把他的屍體拖出去,喂狗!”黎宜民重新走上丹墀之上,坐在龍椅上。


    “朕不是他!”


    他指著黎濬的臉龐:“他是個懦夫,朕不是!”


    朝臣看了眼殿外,都是黎宜民的人。


    一個個持刀而立,刀刃寒燦燦,不知道該拿誰祭刀。


    “朕聽聞,景泰八年初,太上皇發動奪門之變,試圖重登帝位,被當今皇帝擊退,並大肆收權,才有了如今的景泰之治!”


    黎宜民不裝了,攤牌了:“朕欲效仿天朝皇帝!”


    “爾等今日就在這殿中自守。”


    “朕去做該做的事情,大權穩固,再放爾等歸家!”


    第一件事,就是殺死太後阮英,和太子黎銑。


    第二件事,就是掌兵權。


    黎濬是半傀儡,壓根就沒皇權。


    黎宜民想奪迴皇權,就得大肆屠戮朝臣,絞殺權臣,效仿朱祁鈺,掌兵權,再收皇權。


    丁列欲言又止,您登基第一件事,不應該開太廟,告知列祖列宗嗎?


    哪有上來就開殺?然後一直殺的?


    腦子瓦特了?


    黎宜民已經走出了大殿。


    直奔後宮而去。


    先殺太後阮英!


    而太後宮殿之中,阮英知道黎宜民攻打皇城殺戮皇帝,便知道自己必死。


    她讓太監動手,殺死自己。


    等黎宜民進殿時,隻看見一具屍體。


    “誰殺的?”黎宜民麵露兇光。


    一個太監爬出來:“是太後命令奴婢殺死太後的!”


    噗!


    黎宜民一刀削了他的腦袋:“丟出去喂狗!”


    然後,亂刀劈屍。


    阮英不想被折磨,但屍體卻逃不過被折磨。


    “哈哈哈哈!”


    黎宜民滿臉是黑色的血液,但卻張狂大笑:“老賤婦!你不配入太宗皇帝的陵寢,朕會把你葬去路邊,和一條公狗葬在一起,哈哈哈!”


    整個寢殿裏瑟瑟發抖。


    黎宜民把刀扔了,走到門口:“都殺了,一個不留!”


    頓時,裏麵傳出宮娥的慘叫聲。


    死前總要多多利用利用的。


    黎宜民又把黎濬的妃嬪全都召集到一起,勒令所有人脫光,然後讓侍衛那啥。


    到死為止!


    侍衛們不行了,就讓禁衛上。


    不許停下。


    整個後宮裏,傳來無比淒厲的慘叫聲。


    還有黎宜民的大笑聲。


    前殿收到信息,丁列、阮熾等人麵麵相覷,他們究竟迎立了一個什麽樣的禽獸啊!


    他已經派人去整頓禁衛了,執掌宮中的兵權。


    同時,邊永受邀入宮。


    黎宜民想跟他談談條件。


    在大明使臣麵前,他滿臉謙卑,侃侃而談:“一萬船糧食,三個月內,送去大明。”


    邊永沒想到黎宜民這麽大方。


    崽賣爺田不心疼。


    “那之前的糧食……”


    “自然是要運的,黎濬和天朝藏心眼,一次才運幾百艘,這是對天朝的大不敬!”


    黎宜民冷冷道:“孤對天朝陛下恭敬至極,願意安南之萬物,換大明之歡心!”


    “三個月內,兩萬艘糧食,運去大明!”


    “若陛下能欽封孤之王位,安南願再送兩萬艘糧食!”


    邊永驚到了。


    又送兩萬艘糧食?


    安南會餓死多少人啊!


    可這就不關上國的事了,皇帝對安南百姓毫無興趣,皇帝就要糧食。用安南之糧,征伐漠北之族!


    “安南王殿下。”


    “如此大事,微臣怕是難以做主。”


    “隻能寫信傳給陛下,請陛下乾綱獨斷。”


    邊永沒直接答應。


    “那黎銑之事?”黎宜民根本就拿不出這麽多糧食來,但為了權勢,總要有失才有得嘛。


    有了朱祁鈺欽封的聖旨,他就名正言順是安南王。


    再說了,他學的是朱祁鈺,朱祁鈺說話就不講信用,他當然也不講信用啦!


    “需要貴國先送一萬艘糧食入大明,自然可交還王子殿下。”


    既然陛下的聖旨,能賣個好價錢。


    皇帝一定會同意的。


    “孤這就讓人運送!”


    黎宜民管不了那麽多了,百姓沒有糧食,但世家大族手中絕對有。


    先借後還。


    “安南王殿下,大明願意出資,購買安南的船支。”邊永又看上了安南的船支。


    大明缺船啊。


    如今各地施工,需要海量的船支,現造需要時間的。


    而且,購買安南國的船支,能削弱安南國,便於使團下一步計劃。


    “這……”黎宜民是不願意賣船的。


    “殿下,您初登大寶,也需要錢財恩賞安南上下,方能坐穩王位。”


    邊永笑道:“大明願以瓷器、絲綢等物來換。”


    “您想要的東西,大明皆有。”


    “而船支,您可再讓民間重造,一兩年的時間,也就有了新船,您說呢?”


    黎宜民瞥了他一眼,這大明官員怎麽一身銅臭味呢?


    大明皇帝居然用這樣的人出使,真是瞎了眼了!


    朕看那大明皇帝,也不過爾爾。


    朕才是天下間最偉大的君主!


    “罷了,孤就同意了,但要全部運送完畢後,再把船支賣給你們,價格要孤來定。”


    邊永猶豫了,擔心安南王定價過高。


    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你要價再高有個屁用!


    瓷器、絲綢,在大明根本就不值錢,皇帝想造多少就造多少,無非是費點功夫的事。


    若換來一萬多艘船支,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陛下一定會恩賞他邊永。


    “好吧,價格您定。”邊永答應下來。


    黎宜民心情不錯。


    隻要黎銑抓迴來,他的皇位就穩定了。


    而剛迴到使臣下榻處。


    黎銑就過來哀求,求大明皇帝給安南做主啊。


    邊永安撫他幾句。


    便讓人看著他,一定不能把他弄丟了,這個人就值一萬艘糧食。


    “安南新王是瘋了嗎?願意出這麽多糧食?”潘本愚驚住了。


    邊永卻搖搖頭:“此人極為精明,怕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君主。”


    黎宜民把權臣禁錮在皇宮裏。


    派他的人整頓軍務,先抓兵權,然後殺光黎濬這一支。


    看看像誰?


    朱祁鈺!


    皇帝就是這樣做的!


    但黎宜民做的比朱祁鈺更狠。


    “邊大人,安南王願意和大明談,說明他此刻需要外力依仗。”


    逯杲低聲道:“咱們不如趁機敲一筆竹杠!”


    “怎麽敲?”


    邊永覺得不妥:“安南新王已經同意了,願意用兩萬艘糧食,換取陛下的聖旨,咱們現在一動不如一靜,安安靜靜看戲即可。”


    逯杲卻搖頭道:“邊大人怕是被安南王給騙了。”


    “怎麽說?”邊永皺眉。


    “安南王造反登基,做法極盡兇殘,這樣的人,必不得善終!”


    逯杲斬釘截鐵道:“他敢這樣做,本官估計有兩層原因:”


    “一是其本性如此,想迫不及待掌權,卻不懂得忍耐;”


    “其二,他是仰仗大明,仗著咱們的勢,穩定他安南的局勢。”


    逯杲指的是,他們帶來的五千人。


    潘本愚一拍大腿:“逯大人所言甚是,那安南王在騙咱們,他承諾兩萬艘糧食,隻是在給咱們畫餅,等到安南局勢穩定了,立刻就反悔了,咱們又能如何?”


    “好個狡詐的安南王!”


    邊永被騙了也不生氣,他性格灑脫,所以才和逯杲相談甚歡。


    問道:“逯大人所說的敲竹杠,是怎麽敲?”


    “趁他病要他命!”


    逯杲麵露厲色:“咱們派人迴廣西,請方瑛派兵入安南。”


    “同時,再從國內調配大量船支,過來運東西,能運多少運多少!”


    “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還是逯杲狠啊。


    趁機往家裏搬,往死裏搬。


    “逯大人所言甚是,咱們今晚就派人傳信。”潘本愚覺得有道理。


    邊永卻在猶豫:“倘若把事情做絕了,安南王怕是不願意給咱們運送糧食了,陛下可等著糧食呢。”


    安南能有什麽好東西啊?


    運一百萬艘船,也運不出來什麽東西。


    到時候皇帝肯定恩賞給運送的官兵,因為朝堂真的看不上。


    逯杲卻苦笑:“大人,若不搶一波的話,咱們怕是什麽也得不到了。”


    “怎麽講?”邊永皺眉。


    “安南新王效仿聖上,可他畫虎不成反類犬,聖上可不像他這樣,大殺爛殺。”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這王位恐怕就沒了。”


    “等新王繼位,承諾咱們的,根本就不作數了。”


    “不如趁此機會,打劫安南,搶個幹淨!”


    “最好請方總督親臨。”


    逯杲看得通透。


    因為他一直在中樞,甚至,他還有另一層身份,他也是倭郡王的人!


    朱祁鈺看似沒少殺人,其實淺嚐輒止。


    並未讓朝局出現動蕩,甚至還在竭力穩定朝局。


    這就是他和黎宜民最大的區別。


    黎宜民殺人,一時爽了,但王位也就到頭了。


    說像朱祁鈺的,這絕對是朱祁鈺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邊永也不婆婆媽媽,也並沒有看不起番子,逯杲說的有道理,他就聽從。


    立刻派出探馬迴國稟報。


    同時寫了一封迷信,送入京師交給陛下。


    安南之事,他們雖有全權做主的權力。


    但也不能讓中樞出現疑惑,尤其是想請方瑛出國,更是一件大事,方瑛也需要上書稟報的。


    否則,兩廣總督,突然去了安南國,禦史一定會彈劾方瑛叛國投敵,到時候方瑛一定不能繼續做兩廣總督了。


    而消息傳到中樞,已經是四月中旬了。


    朱祁鈺滿臉震驚:“安南也發生了奪門之變?”


    真是大明有什麽學什麽啊。


    朝鮮學靖難。


    安南學奪門之變。


    朱祁鈺請重臣入宮商議。


    發現朝臣看他眼神怪異,朱祁鈺就生氣了,這絕對是朕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陛下,逯杲的策略是對的。”


    姚夔率先發言:“安南王不過借我大明的勢而已,並非真的願意給我們兩萬艘船的糧食。”


    王竑離開中樞後,胡濙有病需要靜養,於謙又不願意開口,論年齡的話,姚夔是最大的。


    所以,他每次都是第一個說話。


    耿九疇點頭:“姚大人所言甚是,這位安南新王,是想用我國出使的五千精銳,彈壓安南朝堂,所以給咱們畫餅充饑呢。”


    朝臣也覺得逯杲分析是對的。


    但安南實在沒什麽能拿得出來的東西。


    派船支去搶一波,估計也搶不到什麽寶物。


    “陛下,江西的銀子已經運送完畢了吧?”於謙忽然開口。


    “嗯,第一批已經全部抵達京師了。”


    朱祁鈺也沒瞞著:“金忠又收繳了1200萬兩認罪銀,還未運輸。”


    “但鄱陽城有張善守著,楊信在整個江西境內剿匪,丟不了的。”


    他倒是想派船去搶。


    得到多少不說,起碼爽啊。


    “陛下,邊永的計劃有點意思,想用安南之亂,吸引三宣六慰來攻打安南,讓其內亂。”


    於謙笑道:“微臣看來,若行此計,就不能逼迫安南過甚。”


    “否則安南同仇敵愾,把火氣撒向大明了,得不償失。”


    他的意思是,大明派船去搶一波,反而在幫助黎宜民穩定朝局。


    因為安南朝堂上下的火氣,需要一個發泄口,大明自己送上去了,人家自然一致對外。


    黎宜民反而坐穩了皇位。


    “邢國公之意,要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朱祁鈺有點舍不得。


    於謙卻笑了:“陛下,安南政變既然開始了,就不會停止的,安南新王殺戮過甚,必無好結果。”


    朱祁鈺也這樣看的。


    當初他之所以按捺住殺意,就是考慮得深遠。


    黎宜民倒是蠢,什麽都不考慮,就是一味的殺。


    所以說他沒學朕,朕何時無節製地殺人了?


    “所以,咱們敲詐安南的機會多的是。”於謙笑道。


    “邢國公,平白浪費這次機會,多少有些可惜了。”


    白圭咂咂舌:“就算中樞看不上,富裕富裕百姓也是好的,廣西官軍也無事可做,不如去打幾仗,練練兵也好。”


    這可不是練兵啊。


    真打起來,那就是國戰。


    雖然大明有足夠信心夷平安南。


    問題是,北方未靖,戰果尚未完全消化,現在吞掉安南,就是貪多嚼不爛,早晚都得吐出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一點一點消化。


    “白尚書莫急,本首輔並未說,不要呀。”


    於謙笑道:“咱們可以不搶,沒說不能去做貿易呀。”


    “咱們拿東西去安南,和安南人做交易,不就好了嗎?”


    白圭覺得多此一舉:“咱們拿瓷器、絲綢去換他們的破爛兒?那也太虧了吧!”


    朝臣都覺得虧。


    於謙撫須而笑:“白尚書,眼光放得長一點,咱們要的是人家的國土,而不是區區一些商品。”


    “你想想,安南什麽最值錢呀?”


    白圭皺眉:“糧食,土地,人口?”


    實在找不出來了。


    於謙笑而不語。


    姚夔笑道:“邢國公的意思是,咱們把安南的東西買空,讓他們連飯都吃不上了,隻能爆發內亂。”


    “安南徹底亂起來,才符合大明的利益。”


    姚夔笑道。


    “哈哈哈!”


    於謙大笑:“本首輔已經說了,這安南國還會繼續內亂下去,這新王是當不了多久的,還會發生第二次政變。”


    “到時候,安南上下的東西,都被我大明買走了。”


    “他們會怎麽辦?”


    “敢攻打我大明嗎?”


    “絕對不敢,隻能去搶柬埔寨和老撾。”


    “這柬埔寨虛弱,老撾又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還是諸多部落聯合而已。”


    “這中南不就亂起來了嗎?”


    什麽叫毒計!


    朱祁鈺張了張嘴,這大明臣子變異了吧?怎麽淨想著壞事呢?


    咋有種帶英的錯覺了呢?


    還兩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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