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仿佛被所有人忽略了。


    沒人提他,沒人管他。仿佛陳循死了,關於他的罪也跟著消失了。


    他帶著太監張敏,傻傻地迴到東宮。


    啪!


    剛進東宮,朱見深反手一個耳光抽在張敏的臉上:“叛徒!你居然敢背叛本宮!”


    張敏也整不會了,他背叛太子,投靠了皇帝,可皇帝把他當成空氣。


    作為東宮太監,隻能跟著太子迴東宮。


    他趴在地上,淚如雨下:“殿下,那您說,奴婢能怎麽辦啊?”


    嘭嘭嘭!


    朱見深對他拳打腳踢:“本宮殺了你!本宮要殺了你!”


    張敏抱頭鼠竄。


    他明白了,皇帝可殺陳循,卻絕不可能處置太子。


    太子是國本,皇帝沒有親兒子,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麽,東宮都穩如泰山。


    皇帝是要皇權,而不是讓江山動蕩。


    別忘了,於謙手裏可攥著二十七萬大軍呢,皇帝絕不會動搖太子的。


    但皇帝這口氣哽在喉嚨裏出不來,又不能直接處置太子,所以就讓太子把張敏領迴去,看他們主仆狗咬狗,讓團結的東宮分崩離析。


    張敏滿臉悲哀,他連做工具人的資格都沒有。


    “殿下啊!請聽奴婢一言……”


    “本宮不聽!本宮就要殺了伱!”朱見深四處找磚頭,打算用磚頭拍死張敏。


    張敏抱住朱見深的大腿:“殿下啊,請您冷靜下來,想一想啊,當時奴婢又能如何?陛下要證據,就算奴婢不說,也會有別人說的!奴婢也身不由己啊!”


    朱見深寒著臉,滿心悲戚,這皇宮裏,比臭水溝還要髒,怎麽就沒有一處讓本宮心安之地?


    “陛下為什麽把奴婢放迴來,就是讓東宮分崩離析啊!您不能中了陛下的圈套啊,殿下,您是最聰慧的,怎麽能看不出來這是陛下的算計啊!”張敏哭求。


    “嗬!為了給自己開脫,真是誰都敢咬啊!”


    朱見深冷笑:“在奉天殿裏,你怎麽不敢咬陛下?隻敢咬本宮這個主子?”


    “好了,你的屁話本宮不聽,陛下饒了你,本宮便不能罰你了,這樣吧,你以後負責倒恭桶吧。”


    張敏渾身一顫,悲從中來,叩頭謝恩。


    能保住命已經不錯了,被太子折磨就折磨吧。


    本來朱見深要直接拍死他,但萬貞兒走出來,他忽然心情好了不少,她在的地方,孤便心安。


    “殿下衣服都濕了?快進來,奴婢給您換衣服,別感冒了。”萬貞兒扶著朱見深進殿。


    朱見深挽著她的手,格外心安。


    牛玉也出來伺候,朱見深目光一窒,語氣森冷:“牛大伴好久不見啊!”


    牛玉渾身一顫,跪下請罪。


    “您能有什麽罪啊?快起來吧,您無罪,是孤有罪!孤不是今上的親生兒子,是太上皇的親兒子,所以有罪!”


    萬貞兒正在給他擦頭發,朱見深搶過方巾,丟在地上:“不必擦了,讓孤死了算了!死了清淨,一了百了!”


    “殿下切莫胡說啊!”萬貞兒嚇得跪在地上。


    牛玉也匍匐在地上,太子什麽都知道了。


    他是太上皇朱祁鎮的人,一直都是。


    是太上皇讓他來伺候太子的,但當太上皇和太子中間做抉擇的時候,他永遠都是太上皇的人!


    他沒有選擇的。


    是他,按照南宮的指示,給太子希望的,也是他,讓太子步步上鉤的。


    朱見深扶起萬貞兒,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真心為本宮的。這偌大的東宮裏,隻有你對本宮是真心的!貞兒姐姐,本宮好累啊。”


    說著說著,眼淚居然流了出來。


    他隻有十歲啊,每天都要虛與委蛇,本以為伺候他的宮人是全心全意的,今天方知,都是假的。


    萬貞兒大膽地抱住朱見深的頭,朱見深埋在她的身體裏。


    “姐姐,百姓人家是不是有親情啊?”朱見深眼眶含淚,他渴望親情,渴望有個人能真心對他。


    他被傷怕了。


    一直以來,他對南宮的親生父親還抱有一絲幻想。


    結果,他身邊最親的太監,親手撕毀了幻想,給了他無盡黑暗。


    “也許吧。”萬貞兒也很迷茫。


    百姓家若有親情,她為何會被送入宮中呢?


    她依稀記得父母兄弟的輪廓,卻記不清長什麽樣子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宮了,沒有見過他們了。


    也許,是有親情的吧。


    “姐姐!”朱見深抱著她,隻有她在的時候,他才心安。


    牛玉不敢抬頭,瑟瑟發抖。


    “牛大伴,你去南宮伺候吧。”過了好久,才傳來朱見深的聲音。


    親情,也許隻有平民百姓家才有吧。


    奈何他出身皇族,自小便是太子,有了錦衣玉食,就不配擁有親情吧。


    朱見深以為坐在皇位上的叔叔最壞,但蝸居南宮的親爹卻給他上了生動一課。


    告訴他,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命啊!”牛玉叩首不斷。


    隻要出宮,皇帝一定會殺了他,他最大的護身符,是東宮太監,而不是南宮太監。


    他也後悔了,不該聽命於南宮,從他入東宮的一刻起,他隻是太子朱見深的人,而不再是太上皇的人!


    他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真是蠢啊!


    “不忠心的奴婢,留之何用?”


    朱見深冷笑:“孤終於理解了陛下的苦心,看看他把乾清宮梳理的,兩個人為一組,互相監督,行連坐之法。”


    “以前孤還笑話他,以為他那般做會傷了奴婢的心。如今看來,陛下高明啊,奴婢就是奴婢,哪裏值得信任?”


    “是不是啊牛大伴?”朱見深黑化了。


    從現在開始,孤朱見深任何人都不信。


    牛玉趴伏在地上,痛哭個不停。


    萬貞兒極為聰明,冷眼旁觀,猜出了事中原委。


    “請殿下息怒,原諒牛公公吧。”萬貞兒適時開口,為牛玉求情。


    她選擇開口時機很好,她很懂朱見深,若朱見深真要趕他走,直接就動手了,不會這麽多廢話。


    他無非是想敲打牛玉,所以萬貞兒唱紅臉,給朱見深一個台階下。


    “殿下,牛公公素有功勞,此次雖出了些差錯,但總不能一棒子打死吧?要不這樣,先讓牛公公在跟前伺候一段日子,倘若還不舒心,便打發出去。”


    朱祁鈺看了她一眼,十分滿意。


    他也想打發走牛玉,但走了牛玉,還有誰給他賣命呢?


    東宮的人太少了,一個叛徒張敏,一個叛徒牛玉,還有誰可信?


    與其都不可信,就以權術駕馭吧。


    牛玉叩頭求饒。


    “牛玉,這次孤可以不追究,但下次若太上皇再聯絡你,你必須先稟告孤!你要記住,孤才是你的主人,你是孤的太監,不是太上皇的太監!”


    朱見深說話的語氣、模樣,顯然在模仿當今皇帝。


    “奴婢知錯了!”牛玉痛哭。


    “喲?鬧什麽呢都?太子殿下夠威風的呀?”


    卻在這時,項司寶慢悠悠進來,入殿行禮後:“奴婢傳皇爺口諭,皇爺傳太子殿下乾清宮覲見。”


    噗通!


    威風八麵的朱見深沒站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臉驚懼。


    皇帝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啊!


    ……


    “拜見陛下!”許彬瑟瑟發抖,凍慘了,渾身僵硬。


    但他心裏慶幸,沒隨軍出征,出使瓦剌。


    “副使選的怎麽樣了?”朱祁鈺坐在軟塌上,馮孝遞上來一盞薑茶,他喝了口暖暖身子。


    許彬神情一窒:“挑選了葉玫和謝宇。”


    都是陳循的狗。


    “準備準備,明天便出使吧。”


    噗通!


    許彬趴在了地上:“陛下,請陛下給臣一條活路,臣願意為陛下賣命,求陛下給臣一條活路啊!”


    “你還有何用?”朱祁鈺又吃了點東西。


    “臣能幫陛下去咬首輔,陛下讓臣幹什麽,臣就做什麽!”許彬淚如雨下。


    “咬陳循?你可能還不知道,朕剛把陳循殺了,瞧,朕身上的血就是他的。”


    朱祁鈺擦了擦嘴:“去準備熱水,朕要沐魚。”


    許彬瞪大了眼睛,陳循被皇帝殺了?


    朝堂究竟發生了什麽?


    完了!陳循一死,皇帝就要成為真正的皇帝了!


    “陛下,臣有陳黨名單,可以幫陛下啊!”許彬迅速抓到活命的機會。


    “哦?”朱祁鈺來了興趣。


    陳黨陳黨,他知道很多人是陳黨,卻不知道天下官員中有多少陳黨。


    “微臣有名單!求陛下寬宥微臣!”許彬嘭嘭叩頭。


    “你是怎麽掌握名單的?”朱祁鈺問。


    許彬不敢迴答,猶猶豫豫。


    “送許大使出去吧。”朱祁鈺懶得廢話。


    “不要啊陛下,微臣說!”


    許彬咬牙道:“是太上皇命令臣搜集名單的!”


    朱祁鈺瞳孔一縮:“你就是太上皇埋在陳循身邊的奸細?”


    明白了!


    難怪太上皇在南宮,卻能對陳循的動作,了如指掌。


    朕之前也懷疑過,陳黨中必有太上皇的奸細,卻沒想到是許彬。


    陳循是傻的嗎?許彬腦門上都寫著朱祁鎮三個大字,傻子都知道的事情,他為何不設防呢?


    這個陳循,對付朕是很有一套,卻次次中了太上皇的算計,是他心裏不把太上皇當成對手?所以忽略了?琢磨不透。


    “請陛下恕罪,微臣善於鑽營,投靠了太上皇!”


    許彬承認了:“很早之前,太上皇就命令臣,搜集陳黨信息。”


    他現在什麽都可以放棄,官位、權勢統統不要了,他就不想去瓦剌,就想當個富家翁,安度餘生。


    許彬把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朱見深越聽越心驚,陳黨黨羽近千人,遍布全國,根深蒂固。


    幸好,他快刀斬亂麻,殺死了陳循,又沒大搞株連,反而到此為止,現在看來,何其英明啊。


    難怪陳循一入宮,就能搞出山東大災來,用山東大災當護身符,逼著朕不敢殺他。


    看看陳黨名單,真讓頭皮發麻。


    處置稍有不慎,就會天下動蕩啊。


    “陛下,臣可以為您賣命,隨時報告太上皇的情報!”許彬豁出去了,為了活命,他連祖宗都能出賣,何況太上皇。


    “許彬,你覺得太上皇對朕,還有威脅嗎?”朱祁鈺冷笑。


    許彬滾動下喉頭,咬牙道:“陛下,微臣知道太上皇布置在宮中的暗子,還有,在微臣進宮之前,聽說太上皇正在籌備什麽陰謀,極有可能和複辟有關!”


    “複辟?太上皇拿你複辟啊?許彬,動動你的狗腦子!哼,你再滿嘴胡話,別逼朕對你動手啊!”


    朱祁鈺懷疑,有人要拿那個秘密興風作浪了。


    如今他和胡濙關係降至冰點,還需要拉攏胡濙,讓胡濙給他證明。


    唉,皇權和正統性,居然產生了矛盾。


    搶奪皇權,就要和胡濙為敵,最好直接殺了他。


    維護正統性,必須讓胡濙為他證明。


    所以,要掌握好這個度。


    難啊。


    “微臣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請陛下給微臣機會,微臣一定能打探出來!微臣願意充當陛下的眼睛,盯死了太上皇!”


    許彬見皇帝興致缺缺,趕緊道:“陛下,太上皇陰謀造反之心不死,您的皇位就坐不穩啊,請陛下相信微臣,微臣一定把太上皇盯得死死的!”


    朱祁鈺樂了:“許彬,至於這麽麻煩嗎?朕賜你刀,你去南宮,解決了太上皇便好。”


    許彬直接傻眼了,陛下心之毒,世所罕見啊!


    您直接送我九族下地獄,不就完了!何必這麽麻煩?


    “怎麽?不敢?”


    朱祁鈺臉色漸漸陰沉:“哼!離間天家骨肉,是人臣應該做的嗎?”


    “太上皇是朕的親哥哥,朕兄弟怡怡,卻總被你等小人挑撥,才有了兵戎相見的一日!”


    “你不是想幫朕盯著太上皇嗎?”


    “好!送去淨身房,閹割了,送去南宮伺候太上皇吧!”


    “啊?”許彬瞪大了眼睛,磕頭如搗蒜:“陛下啊,微臣對您有用,有用啊!”


    “是有用啊,你不是要當朕的眼睛,盯著南宮嗎?當了太監,去南宮伺候,不更合適嗎?”


    朱祁鈺似笑非笑:“朕不會讓你孤單的,朝中還有多少太上皇的黨羽?朕都送去南宮伺候,正好你們無聊的時候,還能聊一聊曾經造反的日子!並不孤單!拖下去!”


    “陛下,臣願意出使瓦剌!臣願意出使瓦剌啊!”許彬寧願去瓦剌送死,也不想變成太監啊。


    “都這麽大歲數了,那東西留著也沒用了,切了就切了吧。”朱祁鈺擺擺手,讓人快拖下去,省著聒噪。


    那是切了的事嗎?


    那是顏麵啊!


    臣許彬死在瓦剌,家人起碼是官宦之家,可我許彬成了太監,家人就成了宦官之家啊!


    可皇帝嫌棄他聒噪,把他嘴巴塞上,直接拖去淨室房。


    沒過多久,就要誕生一名光榮的太監了。


    朱祁鈺沐浴之後,神清氣爽的批閱奏章,心情愉悅。


    站起來活動的時候,朱祁鈺照著鏡子:“馮孝,朕怎麽看自己年輕了呢?”


    “皇爺本就年輕,您今年還未滿三十呢。”馮孝拍馬屁。


    “也是,到了壽辰,剛滿三十,朕仿佛剛剛長大成人,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鏡子中的自己,俊朗帥氣,棱角分明,而且他身材頎長,約莫有一米七八,雖然並不魁梧,卻很高大,也不肥胖,隻是肉有點鬆,顯然欠缺鍛煉。


    隻是鏡子照得很模糊,若有玻璃鏡子就好了。


    朱祁鈺臭美一番,才讓人撤了銅鏡:“傳張永來,範廣迴營盤了?”


    “迴皇爺,已經迴了,想來這個時候應該到京營了。”


    “看來沒發生什麽亂子,沒有勳貴在京,京營還算安穩。”


    朱祁鈺冷笑:“傳旨梁珤,按部就班做事吧。”


    最好讓他們永遠也迴不來,若都死在宣鎮該多好。


    朱祁鈺收迴不切實際的幻想,問:“許感呢?”


    “許公公在門外伺候。”


    “宣進來。”


    很快,許感進來行禮,朱祁鈺讓他免禮:“許感,做的不錯啊,都知監的太監都有重賞。”


    “奴婢謝皇爺賞!”許感神情得意。


    “你這都知監掌印太監剛剛升任不久,朕不能連續加你的官,對了,你家中可有親人?”


    許感低著頭不說話,他是後山人,大明征服了後山人,從後山人中挑些俊俏兒童,閹割後入宮伺候。


    所以他沒有家人。


    “那你可願去宮外尋一養子,為你養老送終?”朱祁鈺問他。


    “奴婢謝皇爺恩典,但奴婢不願,不是親生的兒女怎麽會貼心呢?他們無非是奔著奴婢權勢來的,奴婢不願意為了所謂香火,給他人富貴!”


    許感說得極為明白:“皇爺非要賞奴婢,就請把您常用的扇子賞給奴婢,您用的東西都有靈性,奴婢供在房間裏,讓奴婢也沾沾龍氣,來世轉生的時候,投個好人家。”


    這家夥很會拍馬屁。


    朱祁鈺大笑著賞,他每天都在琢磨,如何收買籠絡人心。


    僅靠忠誠,是無法維持一輩子的。


    必須形成利益共同體,把身邊人捆綁自己身上,才能為自己效死命。


    “許感,朕看你總盯著大腚女人看,朕賞你房妻妾吧。”朱祁鈺笑道。


    “嘿嘿。”許感傻笑。


    “在太後宮中伺候的葉尚宮如何?”


    許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想到葉尚宮張開嘴的樣子,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


    朱祁鈺放聲大笑:“朕準你去挑,看好的朕就賞給你了。”


    “誰都可以?”許感吞了吞口水。


    “你喜歡就好。”


    “奴婢想要鄭氏那樣的。”


    “鄭氏都死了,你去罪臣家屬裏麵挑,反正你別看上陳循他老母就行,你娶迴家還得給她養老送終。”朱祁鈺心情特別好。


    殺了陳循,拿迴皇權,多麽開心啊。


    許感咧嘴傻笑。


    讓許感退下,他琢磨著,應該在內宮搞一個發明創造局,來大明一趟,總要改造大明的。


    讓司設監督造,提拔誰當司設監掌印太監呢?


    先在宮裏做,等有了點成績,再招工匠在宮外建造工廠。


    “皇爺。”


    正琢磨呢,被馮孝打斷,他歪頭看了一眼,見馮孝苦瓜臉:“您不能再賞了,內帑的錢已經嚴重超支了。”


    “嗯?”朱祁鈺一愣:“昨天舒良不是剛送來一萬多兩嗎?”


    “皇爺,您都花了呀,您賞了四衛,賞了文武官員,剛剛又賞了都知監的太監。”


    “而且,您早晨還答應給戶部一萬兩呢,還欠著沒給呢!”


    “賞完都知監的太監,已經不剩多少了,明天戶部肯定跟您要那一萬兩啊。”


    馮孝苦笑:“如今山東大災,指不定要花多少銀子呢,您可悠著點花呀,再當的話,就該把紫禁城當出去嘍。”


    朱祁鈺一拍腦袋,得意忘形了呀。


    陳循給他出的難題,最無解的就是錢。


    殺了陳循,也解決不了啊。


    “抄陳循的家啊!讓東廠去抄!抄多少都送去內承運庫!”朱祁鈺又歎了口氣,花錢的地方這麽多,光憑抄一家兩家有什麽用。


    還得開源啊!


    若能征討倭國就好了,倭國盛產白銀啊。


    如今海盜泛濫,朝堂和倭國的貿易也斷了,至於民間海貿掌握在誰的手裏,知道了又能如何?


    還得在京中想辦法。


    搞錢。


    朱祁鈺很苦惱,搞錢就要觸動利益,可剛殺了陳循,朝堂需要穩定啊,該怎麽搞錢呢?


    “迴皇爺,太子到了!”


    “宣進來!”朱祁鈺臉色一沉,這個朱見深,在後麵沒少給他使絆子!


    在朝堂上,朕不處置你,不代表迴了內宮,就放過你!


    很快,抽著鼻涕的太子戰戰兢兢進門。


    “別裝了,朕知道你在東宮不抽鼻涕,收迴去。”朱祁鈺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批閱貼黃。


    這貼黃著實好用,批閱奏章速度加快非常多。


    “陛下,兒臣真沒裝啊!”


    朱見深哭著說,以前確實是裝的,但今天被一桶涼水潑的,真感冒了,真流鼻涕了。


    “跟朕就沒有半句實話?朕雖不是你親父,卻是你的親叔父!難道你非誆騙朕才開心?”


    別看朱見深這小崽子可憐巴巴的,其實一肚子壞水。


    “兒臣句句屬實!”朱見深哭個不停。


    涕!


    朱見深實在忍不住了,抽了一下,把流出來的鼻涕收迴去。


    “收迴去。”


    涕!


    朱見深抽了一下,把鼻涕收迴去。


    朱祁鈺惡心壞了,直接把奏章砸在他腦袋上:“朕讓你別裝了!”


    “真,真沒裝呀。”朱見深可憐巴巴。


    朱祁鈺一把將他薅起來,把他的臉貼在銅鏡上:“張敏已經給朕說了,你的鼻涕是裝的!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收迴去!朕與你叔侄之間,好好談一談,你不要再激怒朕了!太子!”


    朱見深的臉貼著銅鏡,身體瑟瑟發抖。


    就知道張敏那個太監不可靠,他果然把秘密告訴皇帝了!完了!


    涕!


    朱見深完全無意識的抽動一下鼻子!


    嘭!


    朱祁鈺按著他的頭,狠狠磕在銅鏡上。


    “朱見深,你以為你是太子,朕就真拿你沒辦法是不是?”朱祁鈺大怒。


    朱見深有點暈,鼻子酸酸的,鼻涕蹭在銅鏡上。


    嘭!


    朱祁鈺又按著他的頭,撞在銅鏡上:“能不能別裝了!朱見深!”


    “你在這宮裏,朕哪點對不起你?”


    “短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


    “朕承認,當年易儲,朕確實對不住你,但那又如何?無非是朕的一點私心罷了!”


    “但這些年來,朕不曾虧待你一絲一毫!”


    “如今朕沒有親兒子,你是朕的親侄子!是朕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


    “可你為何就養不熟呢?跟朕裝磕巴,裝流鼻涕,惡心朕!私自勾連陳循,篡奪皇位!勾結太上皇,奪門篡位!”


    “你怎麽就這般對朕呢?”


    “朕是你的親叔叔!”


    “天家親情,難道就不如權力迷人眼嗎?”


    朱祁鈺嘶吼。


    涕!


    迴應他的,卻是朱見深的抽鼻涕。


    仿佛鼻涕都在嘲笑他!


    朱見深似乎被撞暈了,一句話也沒說。


    嘭!嘭!嘭!


    朱祁鈺按著朱見深的頭,狠狠撞銅鏡。


    朱見深覺得鼻子有點癢,有血從鼻子裏流了出來,混著鼻涕,沾染在銅鏡上!


    “朕讓你別裝了!”


    涕!


    迴應他的又是鼻涕。


    朱祁鈺又要撞他的腦袋。


    劇痛之餘,朱見深終於清醒過來,淚如雨下,磕磕巴巴道:“兒臣真沒裝啊!您看看,流血了陛下!叔叔!放過兒臣吧,叔叔!您我的親叔叔呀,放過兒臣吧,叔叔!”


    看見他鼻子真流血了,朱祁鈺鬆開了他:“你真沒裝?”


    朱見深擦著鼻血,鼻涕還在流,哭得更兇了:“兒臣真沒裝啊!”


    “該死的張敏!傳過來!朕要將他千刀萬剮!”


    朱祁鈺很尷尬,想摸摸朱見深,又覺得埋汰,收迴了手,對馮孝道:“去傳太醫吧。”


    這才想起來,宮中沒有太醫。


    “算了,控控鼻子,忍一忍吧。”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給太子賜座。”


    朱見深也鬆了口氣,幸好今天凍壞了,真流鼻涕了,否則被皇帝知道是假的,恐怕就不是撞鏡子了,而是拿頭撞牆了。


    皇帝真瘋了?


    行為處事怎麽就不像個正常人呢?


    “太子,知道朕為何沒有處置你嗎?”朱祁鈺坐下來,恢複如常。


    “兒臣不知。”朱見深委屈道。


    “你還小,受了陳循蠱惑,朕不怪你。”


    “朕畢竟不是你親生父親,所以你與朕不親,朕心知肚明。”


    “你不必解釋了,朕說過不怪你就不怪你。”


    “你宮中的太監不太老實,張敏背叛你,那個牛玉和南宮不清不楚的,王倫也不可輕信。”


    “這樣吧,朕給你做主,你來動手殺了他們。”


    朱祁鈺看向馮孝:“把東宮三個太監全都帶過來。”


    朱見深瞪大了眼睛,皇帝還是不信他啊!


    用太子的手,除掉太子的人!剪除自己的羽翼,這是讓他自絕於天下。


    “陛下,兒臣年紀小,不、不敢殺人!”朱見深絕不能沾血。


    一旦他沾了血,先不說日後是否還有人投靠他,如果傳揚出去,太子十歲殺人,他的口碑就徹底崩了!


    哪個文官還會支持一個劊子手登基稱帝呢?


    皇帝愛殺人,名聲臭了,他就想讓皇族的名聲跟著一起臭啊!


    等於說,皇帝泡在屎坑裏,也一腳把太子踢進來。


    “膽子小不怕,得練。”


    朱祁鈺如何看不穿他的小心思,淡淡道:“不要學你父親,在土木堡兵敗如山倒,活著都不如狗。”


    “朕來教你,從小就要練膽色,殺人有什麽可怕的?”


    “今日你也看到了,朕親自剖了陳循的心。”


    “以後等你登基了,誰對你不忠,你也親自剖了他的心!”


    “剛好!太監張敏、牛玉,對你不忠,正好拿他們練練手。”


    噗通!


    朱見深嚇得坐在了地上。


    皇帝不止讓他殺人,而是讓他剖心!


    這是讓他自絕於天下啊!


    剖心太子,傳揚出去,還會有文臣支持他嗎?


    煌煌大明,出了剖心天子,又冒出一個剖心太子!


    天子不要名聲可以,畢竟人家是皇帝,可太子不行啊,太子需要名聲啊!


    尤其是朱見深,他必須要有名聲傍身,他不是皇帝親子,他是太上皇的親兒子!而太上皇……不堪入耳,不提他了。


    “陛、陛下,兒臣真不敢啊!”


    朱見深咬咬牙,剛止住的鼻血又開始流:“兒臣不行了,兒臣又流血了!”


    “男子漢大丈夫,流點血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


    朱祁鈺淡淡道:“你害怕也情有可原,朕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比較害怕,但真動手了,就一點都不怕了。”


    “兒臣年紀還小……”朱見深死保名聲。


    “正因為小,才要開始啊,等朕百年之後,你還不會殺人,如何處理朝政?如何和文武百官鬥法?”


    朱祁鈺站起來,走到朱見深麵前,拍拍他肩膀:“太祖、太宗,那都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就連仁宗、宣宗二帝,也都殺過人,沒什麽可怕的。”


    “隻有太上皇沒見過血,所以他被抓了。”


    “你不能做太上皇那樣的廢物皇帝,要像太祖、太宗、仁宗、宣宗和朕這樣,殺人!”


    朱見深狠狠吞了口口水,有些驚恐地看了眼那麵染血的銅鏡。


    恐怕他再拒絕的話,皇帝一定會抓著他的腦袋往銅鏡上撞!


    “你喜歡這麵鏡子?賜你了。”


    正好,朱祁鈺嫌棄這麵鏡子沾染了太子的鼻涕,很惡心,正好賜給他。


    “太子,隻要你做得好,朕什麽都能賜給你!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


    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站起來,刀來!給太子,讓太子學會殺人!”


    馮孝呈來尖刀,等東宮太監一到,便立刻動手。


    “萬宮女可來了?”朱祁鈺忽然迴身問。


    朱見深渾身一顫,想到了皇帝看萬貞兒的眼神,心裏一陣抽搐。


    “皇爺,一並詔來了。”馮孝壞笑道。


    朱見深臉色急變,皇帝該不會要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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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兩千字,下一章還!


    小休一天,白天不加更了,下一章1.2萬,把欠的一起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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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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