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碼頭依舊那麽繁忙,碼頭側麵的大槐樹葉子早已落盡,一群黑烏鴉落在上麵,像是長了許多黑色的葉子。


    碼頭上,一老一少默默的看著遠去的大船,人間離別最銷魂。


    幾天前,他在這裏送走了父親和眾多同門,那時候同門們昂揚的戰意衝散了他心裏的離情別緒。


    今天,他又在這裏送走了如同親人一樣南星一行,尤其是身邊沒有了那個鬼靈精怪的曲非煙,張無忌感覺心裏莫名的缺了一塊,空落落的讓一顆心忍不住的酸楚。


    張真人收迴視線,扭頭看了看一臉落寞的張無忌,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走吧,咱們迴去吧。”


    “嗯,師祖,您說將來我還能見到南叔他們嗎?”


    “嗬嗬,自然是能的,等你長大了,本領也強了,到時候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這江湖就沒那麽大了。”


    “嗯,無忌會努力的!”


    看著已經消失在天際的大船,少年在心裏立下了宏願。


    ……


    冬天坐船旅行無疑是個極好的選擇,冬天江水平緩,船隻行走起來自然更加平穩。


    躲在船艙裏也能躲避風雪侵襲,圍著爐子吃吃喝喝,就把漫長的旅途給走了,這不是很爽的事嗎?


    南星一家包下了整艘客船,原本能搭載二十名乘客,和二三十牲口的大船,如今就南星一家子八個人八匹馬,住宿環境自然更加舒適,船家還能往底艙裏塞不少壓艙貨物,這就是雙贏。


    事實上這種船比之前南星與李莫愁北歸時租的船隻便宜很多,因為這種船是普通的客船,之前那種則是豪華版的客船。


    倒不是南星省錢,實在是武當山這裏算不上多麽繁華的港口,想要租那種豪華大船可不容易。


    這船上最大的客房也不可能同時容下他們八個人,所以眾人就在頂層的露天甲板上擺上了桌椅暖爐,反正都是練家子,嗖嗖的冷風跟拂麵春風也沒啥區別。


    事實上邀月在上風頭一坐,原本唿唿的寒風頓時消失,仿佛有個透明的罩子將整個甲板蓋住,坐在這視野開闊的甲板上,比坐在封閉的船艙裏自然要舒適的多。


    南星舒服的靠在椅子裏,看著圍爐而坐的三位夫人,眼神裏流露的滿足和驕傲毫不掩飾。


    雲蘿主仆三人和曲非煙則在旁邊圍了一桌,正歡快的吃著各種零食,同時伸長了耳朵準備吃瓜。


    王語嫣給了南星一個笑容,然後又低頭看著手裏的書冊,李莫愁則安靜看書擺弄著茶具,邀月安靜的看著南星,表情雖然清冷如故,但是眼神卻暖暖的。


    “小月,記得第一次跟你說話時也像現在這般圍爐而坐,那時我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天!”


    邀月嘴角微微翹起,明眸帶笑,朱唇輕啟,聲音冷若清泉,卻又沁人心脾:


    “我跟夫君不同,那時我就想著要有今天。”


    邀月的用詞很精確,她用了個“要”字,正說明她當時已經有了決斷,而今天的一切正是她努力爭取的結果。


    南星聽得心裏暖暖的,腦子暈陶陶的,如同飄在雲端,被如此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追逐仰慕,那種虛榮的感覺真是讓人著迷!


    王語嫣聞言好奇的看向邀月:


    “邀月姐姐你竟是對南星一見鍾情!好厲害!”


    邀月斜了王語嫣一眼,王語嫣吐吐舌頭,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她才不怕邀月呢!


    “不是一見鍾情哦,是夫君一番話就將我的心給奪走了,厲害的是夫君,不是我。”


    王語嫣驚訝的看了一眼南星,然後撇撇嘴道:


    “花言巧語!果然是個大豬蹄子,看到邀月姐姐長得漂亮就忍不住下手了!”


    南星額頭掛上幾條黑線,這麽美好的相遇從王語嫣嘴裏說出來,怎麽就變了個味道呢?這丫頭皮又癢了是吧,以為邀月不會打人是吧?


    “嗬嗬,我跟小月那叫做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不會說會話就別說了吧。”


    “我…”


    王語嫣正要反唇相譏,誰知道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王語嫣幽怨的看向邀月,這是被姐姐懲罰了唄!


    邀月側頭看向遠處,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嘴角卻露出一個明顯的笑容,幸災樂禍的笑容!


    王語嫣趕緊拉拉李莫愁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像是一隻可憐的魚兒。


    李莫愁噗嗤一笑,然後抬手按在王語嫣鎖骨內側,將邀月暗暗打入的罡氣化去,好在邀月沒認真,否則這股罡氣李莫愁可未必化的開。


    王語嫣解除了禁言,得意的衝邀月做了個鬼臉,然後不等邀月反應,就一把拉住南星的手來個惡人先告狀:


    “南星,你家夫人欺負我,你也不管管。”


    “嗬嗬,我管啥?你不知道咱家誰做主啊?”


    王語嫣愣住了,南星抬手捏了捏王語嫣滑膩的臉頰,王語嫣不滿的白了南星一眼,鼓著嘴瞪著邀月。


    邀月轉迴頭,眼含笑意道:


    “我可沒欺負你,剛才可是夫君讓你閉嘴的,我聽夫君的。”


    王語嫣一怔,好像還真有這麽一迴事,於是又氣鼓鼓的看向南星,南星雙手一攤,一臉無辜的樣子。


    王語嫣哼唧了幾聲,打算不理南星了,都是壞人,合著夥欺負自己,於是顧自低頭看起書來。


    南星笑笑,接過李莫愁遞過來的熱茶,隨口問道:


    “咱們幾天能到漢陽?”


    “走快點五天,慢點八天。”


    李莫愁又給邀月遞了一杯茶,一邊隨口迴答。


    南星心裏默算一番:


    “等咱們迴到曼陀山莊得二月底了。”


    李莫愁調侃道:


    “這麽急著去提親嗎?”


    王語嫣謔地抬頭看向南星,南星笑道:


    “迫不及待!”


    王語嫣露出一個算你識相的笑容,臉頰紅紅的又低下頭去看書。


    李莫愁輕笑一聲,邀月則安靜如常,眼眸裏卻閃過一絲期待之色。


    “說到曼陀山莊,果然就會想起燕子塢的慕容家,也不知道蕭兄現在如何了?龍兒和小星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等我們到了漢陽,大概就能收到消息了,這次武當派也會先去少林湊個熱鬧,有他們在,蕭峰肯定不會吃虧的。”


    李莫愁喝了口茶,不緊不慢的說道。


    邀月也點點頭:


    “有武當派在場,少林寺也不敢用強硬的手段留下蕭遠山,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少林寺會不會死保慕容家父子。”


    南星撓了撓頭:


    “這個還真不好說,他們最無恥的就是那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特麽的太惡心人了!”


    “夫君…”


    “嗬嗬,一時口快!下次注意!”


    李莫愁認真的看著南星:


    “為人師長,以身作則呀,夫君,這裏還有孩子呢!”


    南星賠笑道:


    “我的錯,以後一定注意!”


    王語嫣又抬起頭來,撇撇嘴道:


    “南星說得沒錯呀,那些光頭最是無恥,壞事做盡就來個立地成佛,誰給他們的權力呀!”


    李莫愁瞪了一眼王語嫣,知道她這是替南星轉移話題,不過她本來也沒有在揪著不放的想法,自家夫君,點到即止就好。


    邀月則冷冷的掃了一眼曲非煙等人,吃瓜眾女一起低下頭,不過眼珠子都在滴溜溜亂轉,也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南星抬手拍拍王語嫣的手背,很是讚同的點頭道:


    “語嫣懂我,那些光頭不過是扯著佛祖的虎皮做大旗罷了,真正修佛的是禪宗那些和尚,他們對江湖毫無興趣!”


    “夫君說得極是,全真重陽祖師提出的三教合一,其中的釋教指的就是禪宗法門。”


    南星好奇的看向李莫愁:


    “莫愁也知道這些?”


    “聽師父說的,小時候經常跑去全真教玩耍,看他們也在學佛經,所以問過師父。”


    南星聞言露出一絲向往之色,真想看看那個時候的小莫愁呀,肯定調皮又可愛,就是不知道她所說的玩耍,是不是正經的玩耍?


    李莫愁和邀月與南星心意相通,南星臉上的神情加上心中情緒傳達,兩女大差不差的猜到了南星的想法,於是兩人都是溫婉的一笑,心裏既開心又有些憧憬。


    開心的是自家夫君自然流露的情義,憧憬的是有朝一日能在自己孩子身上,再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吧!


    王語嫣有些吃味的看著三人,她自然知道他們三人之間心意相通,可惜自己卻還不能做到,總感覺自己輸了啊!


    南星笑笑,忽然又想到了調皮的龍兒,隨即無法無天的憐星也跳進了南星的腦海,想到這兩個家夥,南星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夫君,怎麽了?”


    李莫愁發現南星皺起眉頭,立刻出聲問道。


    南星苦笑著搖頭:


    “沒,就是有些擔心龍兒和小星,這兩個家夥湊在一起,那真是什麽都敢做,也不知道這次會不會闖出什麽禍事!”


    李莫愁與邀月對視一眼,關於這事兩人自然早就交換過意見了,畢竟是自家親妹妹,哪能不關心呢。


    “夫君放心,她們會有分寸的,再說這事的主導權在蕭峰手裏,她們跳的再歡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邀月點點頭:


    “我倒是有些在意她們會不會又跑去魯東,那邊的情況可就要複雜多了。”


    李莫愁擺擺手:


    “沒事,宋大俠做事穩重,她們去攪攪局也挺好的。”


    邀月冷笑一聲:


    “我是怕她們會跟殷素素攪在一起,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眾人一怔,隨即都露出一絲古怪之色,連李莫愁都有些沒把握了。


    南星卻哈哈一笑道:


    “我倒是有些期待了,如果明教今後由殷素素做主,那肯定會很有趣的。”


    三女互相看看,都覺得自家夫君的惡趣味之魂又要爆發了,不過想想也挺有趣的,武當派和明教?等張無忌長大了,會不會形成一個第三方勢力?


    ……


    三日過後,客船已經過了襄陽地界,向著三江匯聚之地而去。


    這已經是船家放慢了速度,否則順流而下,速度隻會更快,之所以放慢了速度,是因為船上貴客要求的,說是要欣賞沿途風景,可是在船家看來,這灰突突白茫茫的荒野又有啥可看的?真是搞不懂這些公子小姐是咋想的。


    過了襄陽之後,船家頓時緊張了很多,大白天也安排上了望手,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南星好奇的問了一句,才知道漢江上如今也不太平了,襄陽往上還好,畢竟武當派的名頭在那裏放著。


    襄陽往下,到三江口這段路程就不怎麽太平了,這段的江麵有的地方很窄,這就讓那些水匪有了可趁之機,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公然搶劫殺人,真正的無法無天!


    這讓南星感覺很奇怪,荊襄之亂,說穿了是權力分配沒有完成,加上剛好碰到了旱災,不過現在是冬天了,災難的影響已經式微。


    至於權力和地盤之爭,參與的各方都有默契,不會毀傷商路,因為將來不論哪方掌權,商路都是不可或缺的戰略資源。


    可如今漢江這條極為重要的商路都亂了,這不合常理,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裏麵肯定有事。


    於是南星叫住了想要離開的船家:


    “老丈且慢,在下還有些事情請教。”


    船家趕緊道:


    “不敢當,公子請說,小老兒知無不言。”


    “老丈適才所說之事是老丈聽說的,還是見過?”


    “聽說過也見過,小老兒這船大半月就從漢陽打個來迴,這期間親眼見過那些天殺的水匪殺人掠貨,有一次還被水匪搶上船來。”


    南星打量一眼船家:


    “那些家夥沒有傷害你們?”


    “沒有,他們知道小老兒是丹江船社所屬,就拿了買路錢走了。”


    “哦?那他們搶劫殺人的對象是什麽人?”


    “好像是三江船社和通達船社的,還有些掛旗的貨船,咦?公子這麽一說,小老兒才想起,他們好像從沒有殺害客船上的客人!”


    南星扭頭看向李莫愁,李莫愁開口道:


    “三江船社是荊襄本地家族組建的船社,以襄陽黃氏為首。通達船社聽說是襄陽水軍衛所在背後操控。”


    南星恍然,隨即又對船家問道:


    “他們收了多少買路錢?”


    “一百兩!天殺的,等於我們白跑一趟,還虧了人工料錢。”


    南星笑笑安慰道:


    “人沒事就是福氣,錢沒了可以再掙,不過這事你們還是要跟船社說說的,讓上麵出麵或許能有用。”


    “小老兒也是這麽想的,希望能有用吧,不然…哎。”


    “多謝老丈解惑了。”


    “公子客氣,那小老兒暫且告退。”


    目送船家離開,李莫愁的聲音在南星腦海中響起:


    “小仲他們還真是好運氣,這是白清兒在奪取商路,怪不得她著急穩住咱們呢。”


    “嗬嗬,他們運氣確實很好,趁著這段平穩期,正好將根基紮實了!”


    南星心情不錯,正準備繼續拉著李莫愁看風景,忽然風中傳來一陣嗚嗚的號角聲,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水匪不就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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