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一切塵埃落定。


    人們似乎忘記了“藍鳳秋”。


    茶樓裏又說上了才子佳人的話本。


    然而最津津樂道的還是,榮家陸續有人上門提親的事兒。


    “誒,聽說了嗎?昨兒又有人去榮家送帖了。”一個中年男子壓低了聲音說道,話語中透出一絲興奮。


    “是去問大姑娘還是二姑娘?”另一人好奇。


    “除了那三位,誰敢給大姑娘送帖啊。”中年男子搖頭,語氣中帶著調侃。


    “這風水輪流轉,誰能想到榮家的女兒成了香餑餑。”


    “可不是嗎,如今誰不想和榮家沾點關係。”


    今日天氣好,樓中坐著不少閑散的賓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茶樓一隅,連枝擠眉弄眼,撞了撞我的胳膊。


    我這才明白她們幾個非要出門,走了沒幾步又說要歇腳的目的。


    “你們說,大姑娘會選誰呢?”不一會兒,有人好奇地打聽。


    “大將軍吧,那怎麽說也是原配,這麽多年,有目共睹。大姑娘的兒子,也早就認成了義子,還不是隔道門檻的事兒。”


    “大將軍在孝期,還有兩年呢。”有人打斷道。


    “兩年怎麽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話可不是這麽說,夜長夢多,誰知道那兩位出什麽招來……”


    “聽說長皇子昨兒獵了大雁給姑娘送去。”


    “這我知道,被葛老拿去下酒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長皇子像變了個人似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說話的是位年輕人,身材魁梧,聲若洪鍾,語氣中滿是敬佩。“俺覺著長皇子殿下挺好的,既不欺壓百姓,又不貪贓枉法。對敵兇悍,對內懷柔,近來做了不少好事。”


    “確實!除了太子,眼下哪個皇子比他功勞多?”


    “這麽說,大姑娘會選長皇子嗎?”


    “說不準。”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紀的老者搖了搖頭,“這帝王家比盛家更是複雜。大姑娘再好,過往種種是事實,說離經叛道也不為過。梟記再大,終歸是商賈之身。古往今來,哪位皇子妃不是精挑細選?進了宮,便不夠看了。”


    “何況還有兩個孩子呢?難道要把孩子送迴何家?”


    “你們不知道?長皇子與那兩個孩子極為親近,還帶著兩個孩子出過門,買了不少東西,好比親生。”


    “俗話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大姑娘必不會犯這糊塗。”老者擺了擺手,語氣肯定。


    “這麽一說……那還是呂相比較有贏麵?”


    眾人指向牆上的押注。


    近來各大茶館酒肆都開了類似的賭局。


    盛青山,賠率1比2;蕭景宸,賠率1比5;呂伯淵,1比10。


    “呂相?他比大將軍少點姻緣,比長皇子缺點權勢,”有人不屑道,“也隻有那些窮書生才買他吧?就說門當戶對,榮家就算不是相府,那也是世家大族;他孤身一人,在這壽城猶如浮萍,就算登上高位,也是獨木難支,論出身就配不上。兩人曾經還是主仆,這可是鐵打的事實,那不等於下嫁嗎?”


    “是啊。哪有小姐下嫁的。”話音未落,立即有人附和,“聽說他第一個遞的帖,要應不得早就應下了嗎?”


    連枝、仙玉、青萸齊齊看向我。


    似是也不解榮家為何遲遲沒有答複。


    我倍感無奈,有口難言。並非我內心搖擺猶豫不決,而是他堅持要憑自己的誠意。


    “嗐,這說出來難聽,但真不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天下書生若都做著這樣的打算,那還得了?”


    “大小姐拿他當忠仆,他就不該有這樣的齷齪心思。”


    話語愈發刺耳,我如坐針氈。


    難道呂伯淵是因此才不願我出麵幹涉嗎?他要證明什麽呢?就由著世人這樣揣測他,汙蔑他?


    我有些生氣,胸口咚咚直跳,連蠱蟲也被振飛起來。


    “得了,還是押大將軍吧。”言罷,有人挪到了櫃台前。


    掌櫃的連忙迎上,笑容滿麵:“這位客官買大將軍,定是沒錯的。誰不知道咱們大將軍從無敗績?您瞧瞧這分榜,押大將軍的合一起快3000兩,呂相才500兩。”


    “那我也押大將軍。”


    “我再加一注。”


    一時間,不少人都跟了盛青山的注。


    連青萸也眼巴巴地看著我,壓低了聲音道:“雖然我知道大哥贏不了,但是……我兩邊都買吧?不然迴去沒法交代。”


    “走吧。”我起身。


    四人一起,自是引人注目。


    很快有人認出我,“那、那不是榮大小姐嗎?”


    “榮大小姐居然在這裏?”


    議論聲四起,多是驚訝。


    我充耳不聞,隨青萸來到櫃台邊。


    掌櫃見青萸指向盛青山,笑得滿臉褶子更深了三分,“您是盛小姐吧?哈哈哈哈,今日各位小姐賞臉,茶錢就免了。祝您得勝。”


    他故意提高音量,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青萸點了點頭,不以為意,又掏出一錠銀子買呂伯淵。


    掌櫃,乃至堂中的賓客都愣住,當著事主押兩家?這是什麽意思?是要在這兩位之間選嗎?


    “您這是?都買?”掌櫃有些意外地問道。


    “不,就買他們兩個。”盛青萸語氣篤定,“快點吧,我們還有事兒呢。”


    一時間,身後傳來許多歎息。想來是押了蕭景宸的那些。


    待掌櫃將賭票遞給青萸——


    連枝與仙玉亦各自掏出銀票,齊齊指向呂伯淵。


    掌櫃臉色複雜了起來,“兩位姑娘這是……”


    “買他!”仙玉揚了揚下巴,“500兩,1賠10,可是5000兩。掌櫃你這小店,賠得起吧?”


    掌櫃聞言,臉都綠了,“姑娘說笑了……”


    “那就好。”仙玉點點頭,將銀票拍在桌麵上,爽快道,“就買他。”


    說話間,連枝亦如是。


    她買了1000兩,嘴巴笑得都快合不攏了。


    此時押盛青山的已經坐不住了。


    “這是……要嫁去相府?”身後傳來議論聲,帶著萬分的難以置信。


    “不能吧,可能是不想場麵太難看,大小姐向來周全體麵。”


    議論聲此起彼伏,待我也站到掌櫃麵前,戛然而止。


    掌櫃的聲音顫抖,幾乎要哭出來,“大小姐,您、您就…別拿我逗趣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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