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空一望無際,動人的蔚藍在陽光的襯托下,宛如一片綴滿了藍寶石的璀璨大海,亮晶晶的,讓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直視。


    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的停機坪上,一架藍天航空波音七四七客機的駕駛艙裏,正、副機長——法國籍的夏姆、英國籍的何傑,正在作起飛前的機件檢查,而客艙裏也有幾名空姐及一名空少在作最後的艙務整理。


    空姐之一的鄭涵瑜身著一件在領口處打了一個蝴蝶結的絲質白色上衣,外罩藍色小外套,長度在膝上的同款藍裙,她在旅客的座位上來迴的再作一次巡視後,這才走到前段機艙,那裏已有幾名同機的同事在哪兒閑聊,而十分鍾後,旅客就要登機了。


    “我那個新男朋友超優的哦,不僅會煮菜,還會拖地、洗衣服呢。”


    “是啊,現在這種新好男人好像越來越多了,我上次在朋友聚會裏也遇上幾個,他們認為廚房不是女人專屬的地方,而且,男主內、女主外,他們也沒關係。”


    “真好,我老公就不是這一型的人,他是標準的大男人,家事一定歸我,想想我做空姐這個工作,兩人已是聚少離多了,有時個把月才迴一次家,等著我的卻是一大堆的髒衣服,家裏更像被台風掃過,一片狼藉。”


    “那種男人不要了,就讓他繼續髒下去,看他有多少衣服可以換。”


    “沒錯、沒錯,他如果打算在蟑螂、螞蟻窩裏生活,那就隨他去。”


    “yes,女人可不是生來伺候男人的!”


    鄭涵瑜看著那三四個你來我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同事,心裏對她們所言雖然頗不以為然,但美麗的臉蛋倒是一片沉靜。


    何況她跟這群同事算是比較不熟的。從當上空姐後,她大部分都是飛歐美航線,在世界各地繞了大半年才迴家一趟也是小case,這還是第一次被安排飛鄰近的日本,因此機組人員也做了變動。


    隻是她有些失望靜靜看著還七嘴八舌聊著天的同事們。


    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原以為在當上空姐後,會碰到當年念小學,私交甚篤的兩個好朋友,她們當時都很向往能像小鳥在天空飛,所以還約定長大後一定要當空姐,再一起去環遊全世界。後來她們陸續因搬家或出國,三人逐漸的失去聯絡,杳無音訊了。


    但她一直認為她們會再見麵的,如果她們三人都有遵照約定成為空姐,至少在同一個職場領域裏,要碰麵的機會總是比較大吧?


    思緒間,法國籍的夏姆機長跟座艙長莎莉一前一後的從駕駛艙走了出來,高大俊挺的他朝眾組員點點頭,“旅客準備登機了,你們準備就緒了?”


    “是。”眾組員連忙點頭。


    “那好,這段旅程就麻煩各位了。”語畢,夏姆便轉身迴駕駛艙。


    除了鄭涵瑜外,其他的同仁都忍不住對他的背影偷偷的扮起鬼臉,而藍眼黑發的莎莉也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她三十五歲了,是個女權主義的擁護者,先前還曾考慮受訓成為女機長,跟男機長一較高下。


    “什麽嘛,還說要共同強調客艙管理crm?!卻老是耍權威。”其中一名空姐馬上出言批評,隨即引來其他空姐此起彼落的讚同言論。


    “沒錯,他這個機長嘴巴上說要有效整合副機長、座艙長,還有咱們這群空服員等在內的機組人員,在飛行期間合力做好飛安的維護跟旅客服務,但他老是一副我是老大的樣子,更叫人受不了。”


    “對,話雖說得好聽,但表現出來的就不一樣。”


    “總而言之,他是大男人那一掛的,就是跟不上時代。”


    “我可有跟上哦,我跟我女朋友的窩,可都是我一人整理的。”這群空服人員裏惟一的異性,長相斯文的空少邱東錦怕被圍攻,連忙表明立場。


    “是啊,你算新好男人,不過,我們的機長夏姆跟副機長何傑就不是了,標準的沙文主義者。”


    莎莉舉起手,示意其他人閉嘴後,看著鄭涵瑜道:“你怎麽都不說話?你難道不覺得他們狂妄自大,有時甚至不將我們空服員放在眼裏?”


    “呃,是吧。”她微微點頭,並沒表達太多的意見。


    其實外表總是風平浪靜的她,內心卻是波濤洶湧,尤其崇拜大男人,她總認為那才是男人中的男人,對時下流行的新好男人則相當的不齒。


    不過,近年來女權主義高漲,在周遭全是大女人主義服膺者的包圍之下,她總不好透露自己的想法,隻能暗暗的欣賞心目中理想的大男人,例如,飽受批評的夏姆,但他已經結婚了,而副機長何傑雖然也是個大男人主義者,卻是個花花公子。


    這樣的情形在她飛歐美的機隊裏時有所兒,所以除了暗叫時代不我與外,她也隻能做個在外人眼中“潔身自愛”、“一絲不苟”的空中小姐了。


    因為她對那些新好男人沒興趣,對年紀比她小的男人也沒興趣,以致孤家寡人的她,還被某些追求不成的男人戲稱為性冷感、冰美人。


    “涵瑜,你對男人真的不屑一顧,對不對?”邱東錦好奇的問。因為藍天航空的網站裏,留有不少對她表示傾慕的留言,但從沒看過她的迴應。


    她仍是淡淡一笑,她對男人不是不屑一顧,而是沒有她中意的男人,其實她還是個對愛渴望、對性渴欲的二十四歲女郎呢!


    但沒辦法啊,就是沒有碰到一個強勢的、足以捍動她的心的男人,也許有個男人隻要說那麽一句“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女人”,還是“你今主隻為了與我相遇”等這樣狂妄自大的話,那她就願意跟他一輩子了。


    莎莉與其他的空姐瞥了沉默寡言的她一眼,彼此再交換一下目光、頗有默契的往艙門走去。


    其實鄭涵瑜是個粉雕玉琢的大美人,也是藍天航空裏有名的冰美人,多少機師、空少及旅客追求,但大美人眉兒也不皺一下,神情淡漠,活像個看破紅塵的都市尼姑,而看她今天的言行舉止,他們是不必跟她說太多的話了。


    “好了,擺上笑臉,‘接客’的時間到了。”莎莉露出職業性的笑顏,與幾名空姐站在艙門前等著客人登機,她們這群高級下女已準備好伺候各個旅客。


    鄭涵瑜也露出一抹微笑的站在一旁。其實她的個性並不孤僻,但不可否認的,她的朋友少得可憐,而那大半是因為對男性的欣賞角度不同,感覺格格不入而無法交心的緣故,也因此,她更想念那兩個小學同窗的摯友。


    “涵瑜,那個色老頭又要你過去了。”羅珍將餐車推迴飛機上的廚房,神情憐憫的看著正將旅客用完的餐點及刀叉分別整理的鄭涵瑜。


    她抿抿唇,朝她點點頭,“我明白了,我馬上過去。”


    “如果他再騷擾你,你何不請東錦過去?”


    “不必了,我應付得來。”話雖這麽說,但她心裏實在沒有幾分把握,那個日本色老頭一上機,眼光幾乎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而且,在起飛後這一個小時裏,他還以不同的名目要求她服務,不時的在言語上吃她豆腐。


    問他午餐想吃什麽,他居然答說“下麵(麵)”,還盡說一些難以人耳的黃腔黃調,真的是個“澳”客!


    思緒百轉的她放下刀具,洗洗手,再拿毛巾擦幹後,步出廚房來到經濟艙,直接走至那位明明有四五十歲的年紀,卻穿了一身紅色t恤、牛仔褲的日本老頭的位子旁。


    她朝他點點頭,略微彎身,再擠出一個職業性的親切微笑,“井上先生,有什麽吩咐嗎?”


    矮胖的井上田明笑開了嘴,“小姐,待會兒到大阪後,我請你喝一杯,好不好?”


    “對不起,我沒空,請問你還有其他吩咐嗎?”


    “別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我是個‘老鳥’了,你明白嗎?”他語帶曖昧的朝她眨眨眼。


    “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不過,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我跟上百個女人玩過,‘那話兒’可不是普通的厲害,像你這樣外貌及身材都一級棒的空姐,這氣質雖然帶點淡漠,但看你那隻及大腿的短裙,還有先前你直起身子……”


    “井上先生!”她強抑下一肚子的怒火,想打斷他的話,但老色鬼仍繼續道。


    “你那上衣繃緊時,那顯見的蕾絲胸罩,我就斷定你芳心寂寞,你渴望男人的手在你身上撫摸……”


    她瞼色倏地一變,再也無法保持臉上的笑容,她快速的直起腰杆,“請你放尊重一點。”


    井上田明色色一笑,“說中你的心聲了,對不對?”


    “抱歉,我還有事要忙。”她怒氣衝衝的轉身離開,但色老頭的話還緊追身後。


    “小姐,在我的眼中你是赤裸裸的,豐潤的胸脯、纖細的腰肢、渾圓的臀部,光想象跟你在一起的情景,嘖嘖嘖……爽,爽極了。”


    鄭涵瑜粉臉氣得煞白,每迴在機上碰到這種老色狼時,她便後悔成為空姐。不過,令人欣慰的是,這樣的色老頭不會太多。


    迴到廚房,她沒有多想地便對著羅珍道:“麻煩你請東錦去服務我那一區,謝謝。”


    “ok。”


    鄭涵瑜轉身,望著窗外那一大片雲海,她不由得搖搖頭,自己就是被這一片美麗的雲海給騙了,才會這麽有毅力的繼續當個空中的高級下女……


    飛機終於在日本關西機場降落了!


    “謝謝您搭乘藍天航空,希望下次還有為您服務的機會。”鄭涵瑜跟幾名空姐一起站在機艙門口,笑容親切的跟每一位下機的旅客點頭微笑。


    不過,在看到井上田明時,鄭涵瑜的臉上微微一變,笑容亦變得僵硬。


    “謝謝您搭乘藍天航空,希望下次還有為您服務機會,祝您旅途愉快。”她逼自己擠出這句公式化的台詞,朝隻到她脖子高度的井上田明點點頭。


    “小姐,你不盡責哦,後兩個小時的飛行裏,我都沒有看到你。”他一臉不悅。


    “井上先生,請你往前移動,後麵還有下機的旅客。”她故意忽視他的話。


    他色色一笑,“往前移動?我比較喜歡往‘裏麵’移動。”


    她咬咬牙,正想破口大罵時,莎莉適時的向前,“井上先生,別老是欺負我們的空服員,別忘了,上迴你可被我們航空公司列為拒絕往來戶。”


    聞言,他這才尷尬一笑,但放肆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瞄向鄭涵瑜的胸部,“不能怪我,她那裏太誘人了,好想摸上一把。”


    “你——”鄭涵瑜氣得揚起了手。


    “沒關係的,涵瑜。”莎莉及時拉住她想摑去的手,“別忘了,顧客永遠是對的。”


    她咬牙切齒的怒視著那個色老頭,一肚子的駭人怒火。


    “井上先生,你應該不想讓上迴機長押你下機的窘事重演吧?”莎莉提醒他。


    那太難看了!他迴想起當時的丟臉樣,抿抿唇道:“好好好,我走,不過,下迴到台灣,我還是會搭藍天的班機,你們的空姐一個比一個漂亮。”他自以為帥的朝鄭涵瑜眨眨眼後,這才下機。


    “涵瑜,他是老客人了,是固定往返台灣日本的商人,下迴碰到他,別逞強的等到自己受不了後,才請人幫忙,明白嗎?”


    什麽意思?是指她不該熬那一個多小時,讓他在言語上吃盡她的豆腐?


    凝睇著重新迴到工作崗位上的莎利,鄭涵瑜心中的怒火是越來越熾烈……


    憋了一肚子氣的鄭涵瑜在下機後,隻想得到以瘋狂大購物的方法來發泄怒火。所以在跟所有的機組人員到大阪的明遠飯店checkin後,換下一身空服員的裝束,她便獨自行動,直接往大型的購物商場走。


    他們這組機組人員將會在大阪待三天,之後原機返台。


    走在熱鬧的街道上,鄭涵瑜的心底卻是歎息連連,原本這一趟飛日本,她還滿心期待會碰到幾個有品有格的大男人,但被那個色老頭一搞,她此刻的心情已是烏煙瘴氣。


    她搖搖頭,步上階梯正準備進入購物商場時,一個驚喜的叫喚聲突地在她身後響起,“依依!”


    這聲音不僅帶著濃濃的驚喜,還有一絲哽咽,鄭涵瑜好奇的迴過頭想看看聲音的主人,可沒想到她連人都還沒看清楚,就被他一把擁入懷中,而他用力之大,幾乎將她肺部的空氣給擠光了!


    “放開我,我快不能唿吸了!”她掙紮的要離開他如鐵鉗般的雙臂,但這名黑發褐眼的外國男子似乎沒有聽見她的抗議。


    “三年多了,你跑到哪裏去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認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拜托,老天爺,我雖然常跟你抗議不公,但也不必找個認錯人的男人將她抱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吧!


    雖然他的行為跟她心中的大男人百分百的相符合……


    “依依,你怎麽了?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男人聞言驀地放開她,錯愕且心疼的凝睇著她。


    好帥啊,這麽近距離地瞧著這個帥哥,鄭涵瑜一雙眼睜得老大。


    他一身挺拔的墨綠色軍服,劉海下是兩道英氣的劍眉、一雙深邃迷人的褐色眼眸,挺立傲然的鼻梁,薄而冷硬的性感雙唇,這是一張足以讓男人嫉妒、女人愛慕的瀟灑俊顏,而包裹在軍服裏的結實胸膛,還有近一九○公分的身高,在在的讓人感覺到他是一個集聚力量於一身的男人,她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起來。


    “依依,你真的不認得我?”男人的臉上有痛心,還有更多更多的不舍。


    凝視著他眸中清晰可見的深情,鄭涵瑜心頭小鹿亂撞,老天,他看來英姿煥發、正氣凜然,不就是她最夢寐以求的男人啊!何況,他剛剛那強而有力的擁抱可將她一半的心都勾走了,再加上他此刻眸中的深情,她的心在瞬間淪陷,她對他是一見鍾情了!


    “依依,你的叔叔跟嬸嬸呢?帶我去見他們,他們知道我是誰。”


    “這……呃,他們?”她該說什麽?


    他先是一愣,隨即失聲道:“你喪失記憶了?你連他們也不記得了?”


    為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就來個順水推舟,先假裝失憶。反正聽來這個帥哥跟那個“依依”好像已分開三年多,他會將她誤認為是她的女友,也許正是老天爺聽到她的抗議,才安排他們相遇的吧。


    “依依,你說話啊,你是不是全忘了?”


    “呃,老實說,我是喪失記憶了,我不記得你,也不記得你說的叔叔嬸嬸,更不記得我離開你三年多。”謊話一開了頭,好像就容易接詞了。


    “這麽說你現在是一個人在日本?”


    她直覺的點點頭,她老爸老媽都在台灣,她這個獨生女對那對開明的父母親來說,就像出去當作丟掉,迴來當作撿到似的,算一算,他們之前見麵跟上一次見麵的時間已差距有一年呢。


    “那你一個人如何生活?”


    “這——”天哪,原來失憶症也沒有想象中的好蒙混嘛,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打一下太極拳好了。


    “我不是很清楚,這記憶一直斷斷續續的。但是我不記得我叫依依,我此較習慣別人叫我涵瑜。”


    他濃眉一蹙,“可是你是我的依依,一直是我的依依。”


    “我忘了。”


    “不,你不可以忘,你也絕對不能忘,你今生就是為了與我相遇,不管我們之間空白幾年,你是我的,你一直是我的。”他眸光堅定,一股狂妄自大的氣勢在言語間表露無遺。


    是他了!她心中的大男人肯定是他了,她真的得為她的幸福加油!


    莫裏斯直視著她,一身棗紅色套裝的她的確就是他的依依,雖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麽的陌生,但他絕對會在短時間內,讓她在凝視他時,眸中再次綻放愛意及熟稔的光芒。


    他緊握住她的手,不發一言的便牽著她往前麵的一家五星級飯店走去。


    她愣了一下,連忙問道:“去哪裏?”


    “我住宿的飯店。”


    “飯店?做什麽?”


    他濃眉一蹙,“你通常不會有太多意見的,依依。”


    “這——”她頓時語塞。


    他突然又笑了起來,“不過,你失去記憶,腦子裏肯定忘了些事,但身體是有記憶的,我會讓它來告訴你,我們擁有五年時光的愛情有多美。”


    她柳眉一皺,在呆了三秒後,才聽懂他話裏的意思,老天,他要跟她做愛?!這——這真的可以嗎?


    但管他的,她渴望性欲多年,也聽多了同學及同事間對性愛的描述有多火熱,現在不僅有個現成人選,更難得的是,他還符合她心目中的大男人典型,她若再猶豫,這輩子就準備當個老處女吧!


    處女,糟糕,聽起來,那個依依跟他一定有肌膚之親了,那萬一到時落紅,她怎麽跟他解釋她還是個處子?


    不行,這事還是得想個妥善的對策才成!


    “呃,請你等一下,這太突然了,而且我根本不記得你是誰,沒辦法跟你做那種事。”唉,說這話真是口是心非,怎麽老天爺還是要她當個悶騷女咧?


    莫裏斯倏地停下腳步,側過身子與她麵對麵相視著,表情有些沉重,“說得也是,我想你也不記得我叫什麽名了?”


    她點點頭。


    他喟歎一聲,但隨即又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沒關係,我找到你了,我們有很多的時間來讓你恢複記憶,而這一次,我絕不容許你從我的身邊消失。”


    “這——”她的心飄飄然的,她要的就是這種男人。


    “我們就到飯店的咖啡廳聊聊你的近況,我也告訴你自己、我們之間的事,看能不能讓你迴想點事情出來。”語畢,他沒有征詢她的意見,擁著她繼續往前走。


    鄭涵瑜的心卜通卜通地狂跳不已,老天爺終於眷顧到她了。


    飯店一樓,在實得古色古香的咖啡廳裏,兩杯熱咖啡從服務生送上來後,就處於被忽略的狀況,到現在咖啡也涼了。


    而在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莫裏斯·拉伯雷侃侃而談,不僅跟鄭涵瑜詳盡的自我介紹,還將他跟蘇依依的戀情簡短的作了番敘述……


    鄭涵瑜注視著他,原來他是個中法混血兒,難怪中文那麽流利,而且他還是一名法國軍官,官階少校,今年三十二歲,是法國陸軍第三十二連的人事參謀官,這次是隨一名陸軍上將前來日本訪問,後天就要返日法國。


    至於那名蘇依依,則是他法國住家附近的一名小芳鄰,她是由一對台灣夫婦收養的小女孩,不過,她沒有喊他們爸、媽,而是喊叔叔、嬸嬸;至於他們兩人陷入熱戀的時間,則在蘇依依十六歲亭亭玉立後。


    因此,這算算年紀,她跟蘇依依居然同年,都是二十四歲。


    而蘇依依在二十一歲的時候,突然跟她的叔叔嬸嬸舉家遷走,三年多來,莫裏斯四處打聽他們的行蹤,卻一直沒有消息,直到今天遇上了她。


    她跟蘇依依真的很像嗎?她很好奇。


    “後天,你就跟我一起迴法國去,到時我會請強森醫生好好治療你的失憶症。”


    “迴法國?醫生?”她連忙抽離了思緒,錯愕的瞪著他。


    “沒錯,從今以後,你隻能待在我身邊。”


    “這——可是——”她的工作?她的家人呢?這法國離台灣不近呢!


    “你為什麽猶豫?”


    這問題有點兒霸道呢!她潤潤唇,“我不記得你,怎麽能跟你在一起?而且地點又在我不熟的法國。”


    “不對,你熟,你對那兒熟透了,你是在那裏長大的。”


    “可我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我會讓你記起來的,包括你愛上我的所有感覺,也會一五一十的全記起來。”


    “這——莫裏斯·拉伯雷……”


    他蹙眉,“喊我莫裏斯,你不該喊我全名的。”


    “呃,好吧,莫裏斯,你剛剛有說你家裏是四代同堂,要我這個喪失記憶的人住到你家,總不妥吧?”


    “他們對你也很清楚,一定能幫你將遺忘的記憶喚迴來的。”莫裏斯雖麵帶鼓舞,但心裏卻無十分把握,他的家人對她並不喜歡,尤其在發生外甥女小佩茜被依依燙傷的事件後……


    不過,這件事他一直持懷疑的立場,因為他沒有親眼看見,而且事後依依更向他哭訴不是她做的,可他的家人是一麵倒,嚴厲指責她的不是。


    也在那件事發生的三天後,她離開了,當時他正好隨長官赴美拜訪。


    鄭涵瑜感到忐忑不安,這萬一被他的家人發現她是個冒牌貨,那不慘了?


    莫裏斯看出她一臉的憂心,連忙安撫,“你什麽都不必擔心,因為我會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的。”


    她咬著下唇,“可是你確定是我嗎?我是你的依依?”


    他露齒一笑,伸出手握住她有點冰涼的小手,“那是當然,我不會看錯的,而且,就算你記不起我們過去的一切,我也會讓你再愛上我一次。”


    這樣優質的大男人,應該值得她去賭一次吧?幸福可是不等人的。


    望著他握住自己的大手,她雙頰如火燒般滾燙,這感覺真的好好,她點點頭,“那我跟你迴法國,可是我得先打幾個電話……”


    “電話?什麽電話?”他濃眉一蹙,“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裏,你一直跟誰在一起?是男人嗎?”


    “不,不是的,呃——”她的腦子快速轉動,“我喪失記憶了,被一對鄭姓夫婦收養,他們對我視如己出,我總得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找找到認識我的人了。”對不起了,老爸老媽。


    聞言,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那我該跟他們說聲謝謝。”


    “不用了,不用了。”


    “為什麽不用?”


    為什麽不用?更是問倒她了!


    “依依——”


    “嗯,這麽說吧,他們視我如己出,一直以為我是上天給沒有子女的他們的一個禮物,如果我就這麽離開,他們一定很舍不得,我在想,還是等我恢複記憶後,再跟他們提遇到你、還有前往法國的事好了。”


    “那怎麽成!他們不是會更擔心嗎?而且這段時間你要解釋你到哪裏去了!”


    老天,撒謊還真難,而撒了一迴謊後,真的要說上百個謊來圓呢!


    還是半真半假的摻著說吧,不然,她又不是編劇,如何想那麽多的台詞來應付。


    她拿起涼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後道:“事實上,這三年來,我的養父母給了我一個新名字叫鄭涵瑜,而且我現在是名空姐,這段時間來,我常常世界各地的飛,所以一年半載才迴家是很正常的。”


    他凝腴著她美麗的容顏,“你的意思是讓你的養父母以為你在工作?”


    她點點頭,“這是最好的,當然,我還是會打電話跟他們問候,至於公司,為了找迴以前的記憶,我可以先請長假,這兩三年來,我累積了不少的假,算算也有近三個月。”


    “離職!”他鏗鏘有力的扔下這句話。


    “什麽?”


    他定定的望著她,“你離職就行了,我養得起你。”


    那怎麽成?最近航空業不景氣,裁員頻頻,她在這個時間點離職,萬一這出戲唱不了多久就閉幕了,她不就要迴家吃自己?


    她搖搖頭,“不,還是先休假好了。”


    “不行,我堅持你要辭職,這樣的話,你也才能無後顧之憂的跟我迴法國麵對你的過去。”


    “可是——”


    “這事就這麽決定了,如果你不知道怎麽辭職,我可以幫你寫辭呈。”他態度強硬。


    “不用了,我自己寫就好了。”看來她不妥協也不成。


    “那很好,至於你養父母那邊,就由你自己決定怎麽做,我暫時不會介入。”


    真仁慈!她有點兒嘲諷的想,但仍開口說:“謝謝你。”


    “不要謝我,而是要趕快的想起我,想起過往的一切,那才是我想要的,依依。”他的口氣仍不離霸氣。


    “別叫我依依好嗎?我聽來很不習慣。”而且惶恐,她自願成為蘇依依的替身,就像是搶她的幸福一樣。


    “你會習慣的,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依依。”他的語氣沒有一點可以商榷的餘地。


    “呃,好吧。”依依就依依吧,誰知道她這個佯裝失憶的替身能當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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