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迷失


    “唐尼,你確定他已經死了嗎?”女人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被克裏斯親手殺了?”


    淺藍色眼睛的男人沒應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很輕地點了下頭。


    伊莎貝拉莫蒂尼長長地鬆了口氣,“雖然這死法有些太便宜他了,但是……算了,這樣也好,最後沒輪到我們動手,倒也省去不少麻煩。”


    說著,她抬起右手,在燈光下欣賞著無名指上的家族戒指,一雙灰色的眼睛愉悅地眯起:“而且戒指已經歸我了,就像我說的,它早晚都會是我的……克裏斯,我那天真可愛的兒子,真以為自己有那個本事跟我叫板嗎?折騰了這麽多年,最後還不是被我給踢出局了對了,提醒我一下,唐尼,他後來是想了什麽法子退出來著?”


    “他的私人飛機墜毀了,”唐納德淡淡地說,聲音毫無起伏,“就在昨天早上。”


    “我的上帝,真是夠絕望的,可憐的小克裏斯。” 女人微微蹙眉,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唉,想想還有點可惜,那個小家夥,也不知道是哪個婊子生出來的,倒確實長了張漂亮討喜的臉。如果他當初能稍微聽話一點,也不至於……”


    說到這兒,她突然停住了,右手放下來搭在膝間,臉上露出一副說錯話的少女般的嬌羞神色,雖然那神色放在她臉上,實在顯得有些矯揉造作。


    她保持著那種神情,略微低頭以便露出形狀姣好的側頸,然後輕輕衝對麵的男人眨了下眼,說:“抱歉,唐尼,我為什麽要一直跟你說這些,我今晚叫你過來,並不是想……你知道我想要什麽的,對嗎?”


    唐納德坐在那兒看著她,神情仿佛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片刻後站起身,說:“是的,貝拉,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伊莎貝拉臉上頓時浮起兩朵紅暈,在她還是個陪酒女的時候,就已經能夠熟練地操控自己臉頰的顏色了。


    男人向前一步,站在她麵前,俯下身摟著對方的脖子,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一個極具侵略性的吻,女人顯然相當喜歡這個,瞬間就被拉入了激烈的情欲之中。


    她很快變得神誌不清,將自己的身體徹底交給了對方,任由男人把她抱上床,再以一個粗魯的動作把她的頭按趴在枕頭裏。


    “啊!”她興奮地尖叫一聲,被征服的渴望讓她毫無保留地把後背暴露在了對方麵前。


    作為一名曾踩著無數男人的鮮血登上高位的危險女人,這的確是個愚蠢的決定,愚蠢,而且相當致命。


    因為下一秒,鋒利的刀片突然從男人袖子裏伸出,快速劃過女人的脖頸,準確地割斷了氣管和動脈。


    唐納德靜靜地看著身下的女人在床上掙紮,鮮血浸透了枕頭,又染紅了白色的床單。聲帶被割斷令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隻有微弱的氣音從喉嚨傳出,那是瀕死者拚命試圖唿吸的動靜。


    他知道她最終不會因窒息而死,失血過多會在那之前就要了她的命。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她後背上,心裏默默倒計時,等到數字歸零,女人徹底不再動彈,他便從那具屍體身上下來,不緊不慢地走進浴室,讓頭頂溫熱的水流洗去身上沾染到的血跡,再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


    他沒去碰女人的眼睛,那雙灰色的眼睛沒有送禮的價值,而且……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個必要了呢。


    但是他拿走了女人手上的戒指。


    他把戒指放進衣服口袋,離開套房時特意輕輕帶上了門,衝站在門外的兩名保鏢微笑:“她已經睡著了,明天晚些叫她起床吧,最近她實在太累了。”


    然後悠閑地邁步走了出去。


    ***


    聯邦調查局紐約分部。


    “艾倫,聽我一句,你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布萊克看著麵前快要走火入魔的搭檔,十分痛心地說,“你再怎麽盯著看,他也不可能”


    “他還活著,”艾倫說,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電腦屏幕,上麵正一幀一幀慢放著平安夜那晚,遊樂園停車場的監控。


    布萊克閉上嘴,知道自己不該說什麽“他也不可能活過來”這樣的話,可是……


    他轉頭看向屏幕上的監控畫麵,從那上麵來看,那個賊的確是被近距離開了好幾槍,如果這種情況下還能大難不死,那真的就是奇跡了。


    由於後麵一輛吉普車的遮擋,開槍的人始終沒有被攝像頭拍到,科恩勞伊也隻是露出了小半邊身體,麵部表情時隱時現。但經過一係列圖像處理和唇語解讀後,勉強可以從雙方的對話中提取到一個名字克裏斯。


    布萊克仍然記得聽到這個名字時,艾倫臉上的表情那簡直可以用猙獰來形容了,看得布萊克那叫一個心驚肉跳,甚至都沒來得及出言勸阻,對方就已經帶著槍跑去了那家黑手黨酒吧。可不管是向誰問話,最終得到的答案都隻有一個:克裏斯托弗莫蒂尼已經死在了幾天前那場空難裏。


    線索就這麽斷在這裏。之後幾天,他的搭檔就一直像這樣,白天跑出去找目擊證人和知情者,夜裏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盯著那段監控沒完沒了地看,完全不顧及人類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如果布萊克沒記錯的話,他已經快三天沒睡過覺了。


    這中間不管誰跟他說話,迴應都隻有那麽生硬的一句:“他還活著。”


    所以再次聽到這句話時,棕發探員終於忍不住發了火:“是的,也許就像你說的,他還活著,可那又怎樣呢?再這樣下去,你自己就要沒命了,難道你還指望著到時候,他能夠突然出現來參加你的葬禮嗎?”


    聽到這話,艾倫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在布萊克看來那就是如果這樣他就能出現了,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但最後,再開口時,他說的還是那幾個詞:“不是也許,他還活著。”


    隻不過這迴多加了幾句含混不清的解釋說明:“他為什麽要給我打那通電話,肯定是有所準備,不可能就這麽死了……是的,這一定是他他們計劃好的,那個黑手黨突然就出事了,怎麽可能那麽巧,這都是一場騙局,為了騙過……總之他不會就這麽死了的,我得找到他,我會找到他的。”


    布萊克長長地歎了口氣。


    瘋了,這個人已經徹底瘋了。


    他放棄了毫無用處的勸說,決定直接去找上司沃奇談談。


    於是第二天早上,艾倫被叫去了領導的辦公室。對方一見麵就劈頭蓋臉把他罵了一頓,然後大手一揮莫爾森探員,你被停職了,現在立刻離開聯邦大樓,給我滾迴家去休息,否則以後再也別想來上班了。


    這招很管用,在局裏吃住將近一周後,艾倫終於再次迴到了自己的公寓。


    以前那裏有隻貓的時候,還勉強算得上是個家,現在它隻能被稱為公寓了。


    關上房門後,艾倫站在客廳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然後才勉強想出一件可以去做的事他應該先去洗個澡,他已經好幾天沒洗過澡了。


    穿著浴袍走出浴室後,他去臥室衣櫃裏翻幹淨的衣服。這天還很長,他不可能就這麽一個人呆在家裏休息。雖然他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那個人,但也許到大街上走一走,就會碰到他也說不定,總比一個人窩在家裏、直到把自己弄崩潰來的好些,盡管他現在已經離崩潰不遠了。


    也許他真的能在街上碰到他,艾倫想,翻找衣服的手也不再那麽隨意。


    可就在他將一件藍色衛衣從衣櫃深處刨出來、準備一會兒就穿它出門時,突然注意到下麵疊得整整齊齊的襯衫和西裝褲子,拿著衛衣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那是科恩勞伊的衣服,是當時在洛杉磯,那個人臨走前來到他家,他把他按在地毯上然後從他身上扯下來的。第二天早上,他惡作劇地把它塞進塑料袋放在了門外,但最後卻沒把它扔掉,而是洗幹淨後,跟自己的衣服一起放進行李箱帶迴紐約,之後就一直躺在衣櫃的那個角落裏。


    現在,他愣愣地看了那衣服一會兒,然後把它拿出來,放在鼻尖輕輕蹭了蹭。


    盡管被洗過一遍,又過了這麽長時間,可艾倫覺得上麵還是留著那個人的味道。


    他把臉整個埋進衣服布料裏,如溺水者抓住最後一縷空氣般,拚命地嗅聞起來。


    沒錯,那的確是科恩的味道。艾倫很難形容那味道究竟是怎樣的,但一定要說的話,他覺得那是一股柔軟的、毛茸茸的氣味,就像他把頭湊到對方的頸窩、他脖子上纖細的絨毛輕輕磨蹭鼻尖似的。


    可是磨蹭他鼻尖的不是那個人的汗毛,隻是衣服上細小的纖維而已。


    “科恩……”


    艾倫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哽咽,然後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櫃子上,抱著對方的衣服抽噎起來。


    為什麽呢,他想,為什麽他要這麽對自己呢。


    他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他不是已經說愛他了嗎?他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呢?


    我錯了,他嗚咽著說,淚水將襯衫布料浸透了一大片。他說是我的錯,科恩,我不該騙你,我不該向你開槍,我不該想著送你進監獄……都是我的錯,科恩,我不抓你了,以後你想怎樣就怎樣,好嗎?我真的不抓你了,我陪你一起去搶銀行,隻是別這樣對我,別用這種方式報複我,我真的受不了這個。


    他低聲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後哭著說求你了,科恩,告訴我你還活著。


    “討厭我也沒關係,你不用來見我,隻要告訴我一聲就行了。給我打個電話,就像上次那樣,或者發條短信也行,或者你再去接一單委托,讓我知道你還活著,我隻需要知道你還活著……”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有那麽一秒,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仿佛手機鈴聲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於是他急忙掏出手機來看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什麽也沒有。


    但是他的確聽到了什麽聲音,細小的沙沙聲,像是塑料包裝被揉成一團不,不是塑料包裝,那聲音更軟,更像是紙張摩擦所發出的。


    於是艾倫不再說話了。他抬起頭,抹掉眼淚,抱著一種毫無來由的期待,仔細搜查一番後,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他從懷裏那件襯衫裏側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小團紙,因為衣服被洗過一次,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了。


    好在紙張本來的材質不是水溶性的,小心展平後,還算完整地保留著原來的樣子是張幹洗店的小票,應該是那個人之前把衣服送去幹洗的時候,放在襯衫內側口袋忘了扔,自己洗的時候又沒發現,所以直接放進洗衣機去了。


    艾倫不禁感到有點失望,隨意看了幾眼上麵模糊不清的字跡。可這麽一看,整個人突然愣了一下。


    上麵的日期顯示,這是一張四年前的幹洗小票。


    正好是他闖進桑迪大廈、然後將那人手裏的咖啡撞灑在他身上的那一天。


    第58章 非法闖入者


    艾倫盯著那張幹洗小票,發了好長時間的呆。


    他在想,為什麽一張四年前的幹洗小票,會出現在這件襯衫的內側夾層裏。


    這也許不是什麽值得細想的事,但艾倫就是覺得挺奇怪。小票上的衣服並不是手裏這件當然不是,艾倫還記得他第一次遇到科恩時,對方穿的是什麽樣的襯衫,那不是現在這件所以他是把別的衣服的幹洗小票隨手放進這件襯衫的內側口袋裏,之後就一直忘了扔掉嗎?


    可是從那團紙目前的狀態來看,艾倫可以肯定它被自己放進洗衣機前是保存完好的。這件襯衫不是需要幹洗的材質,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忘了扔,這麽多年過去,小票跟著衣服一起洗,不該保存得這麽完整才對。


    所以不管對方是後來刻意把它放進襯衫裏麵貼身帶著,還是每次洗衣服之前記得把它拿出來,洗完再放迴去,都隻能說明一件事科恩是在刻意保存這張小票。


    可是為什麽呢,他為什麽一直留著這個,難道真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始終因為一個“欠他幹洗費的家夥”而耿耿於懷,隻是因為不慎弄丟了手機號,所以才沒打給自己要錢嗎?


    他就這麽盯著那張小票,漫無目的地想著,半晌後歎了口氣,疲憊地揉揉太陽穴,感覺自己本就混亂的思緒眼下已經徹底黏成了一鍋粥,完全理不出個頭緒……可是他為什麽要想這個,那隻是張幹洗小票而已,對方可能就是放在兜裏忘了扔,或者本來就有保留小票的習慣,而自己卻傻子一樣坐在這裏,拚命試圖給它賦予什麽重大的意義。


    真是太蠢了,他想,如果科恩正在某個角落看著自己,一定會笑得停不下來吧。


    他又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站起身,把那張皺巴巴的小票拿在手裏,換好衣服出了門。


    也許那小票並沒什麽重要的意義,但至少他可以去那家幹洗店打聽下情況,反正它就在紐約,開車過去用不了一小時就到了。


    ***


    畢竟已經是幾年前的事,艾倫壓根沒指望能在這家幹洗店得到什麽線索。但出乎意料的,那名店主聽了他的描述,表示自己知道這名顧客不僅知道,而且似乎還挺熟。


    “薩維爾先生經常過來,已經是這兒的老顧客了。”對方說,然後笑了笑,“他的西裝那麽多,不好好照顧可不行啊!”


    哦,看來科恩在這裏用的姓氏是“薩維爾”,不過這不是關鍵“你說他經常來?最近也是嗎?”


    “是的,如果一周前算‘最近’的話,他是來過一次的就在平安夜前一天,他把那幾件常穿的西裝送到我這兒幹洗了,可是後來一直沒有取走,我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也沒有人接。”


    平安夜前一天,也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艾倫想著,感覺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強壓下那陣不適,努力露出禮貌的微笑:“那請問你知不知道,他是住在附近嗎?”


    “啊,應該是的。”店主說,往外麵一個方向指了指,“薩維爾先生一般都是從那邊的別墅區過來,我想他應該就住在那裏。”


    說完,店主上下打量艾倫一眼,又說:“你是他的朋友嗎?如果見到他,能不能麻煩跟他說一聲,讓他把衣服帶走?”


    “我會跟他說的,”艾倫微笑著說,從對方那裏抄下科恩的手機號,便道謝出來,往那片別墅區趕去。


    一番走訪過後,艾倫了解到科恩薩維爾先生已經在這裏住超過五年了至少他那棟漂亮的別墅一直在那兒。他本人,按照旁邊一位老婦人的說法,很少在家裏呆著,一年中大部分時候都在外‘出差’,一副忙碌又年輕有為的樣子。


    如果你知道他都在忙些什麽,就不會這樣說,艾倫默默地想,道謝後轉身繞到那棟別墅後麵,毫不留情地撿起一塊石頭砸碎了窗玻璃,然後翻了進去。


    雙腳踩到地板的一瞬間,艾倫想,如果科恩現在就躲在這棟房子裏,那自己就在他打算報警前,把那個膽敢裝死的小混蛋按在地板上好好收拾一頓。如果他不在,那好,從現在開始,這棟別墅就歸自己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艾倫十分大方地在房子裏到處轉悠,不時手欠地碰碰這兒碰碰那兒,再把抽屜櫃子挨個打開來看,完全沒有作為一名非法闖入者的自覺。


    結果科恩並沒有躲在家裏,艾倫感到有些低落,雖然一開始也沒抱什麽希望就是了。


    但至少,呆在一個滿是那個人留下的生活氣息的地方,能讓他感到些許安慰。


    而且經過一通翻找後,艾倫還得到了點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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