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本來聽他說起“第十二任男朋友”時還挺生氣,結果想象了一下上述場景,不禁又覺得有點好笑。


    他從地上撿起科恩的外套扔給他,說:“你怎麽不覺得是我上了你?”


    科恩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過還有這個選項。他愣在那裏好半天,才說:“因為……你是個警察?一個警察是不會在別人神誌不清的時候做這種事的,這是犯罪……”


    “警察也可能犯錯,”艾倫說。


    “而且我好像……”科恩說,開始仔細體會身體某處有沒有異樣的感覺,結果是“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昨晚燒的太厲害,或許部分感官失靈了,現在還沒能恢複過來,這種情況很常見,”艾倫一本正經地說著,突然想起什麽,伸手去摸科恩的額頭還是有點燒,不過比之前好多了,不得不說這家夥的恢複能力還真是夠驚人的。


    可他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把科恩嚇得往後縮了一下,說:“所以你昨晚沒把我怎麽樣吧?”


    艾倫縮迴手來,挪到洞口探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走吧,再過一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咱們得趁卡洛斯趕迴來之前下山……你還走的動路吧?”


    說著,他也有樣學樣,視線往科恩的腰部拐去很好,一醒過來就廢話這麽多,應該能自己走動路,用不著他背了。


    這樣想著,艾倫輕哼了一聲,哼得科恩心中頓時一片臥槽:“喂,你不會真的……”


    “走了,再磨磨蹭蹭的,小心被西班牙人抓迴去打屁股,”艾倫說,探身鑽出洞去,又迴頭看著科恩,目光中滿是關切:“需要我拉你一把嗎?”


    “……去你的,討厭的fbi!”


    ***


    黎明前的月光讓他們下山的過程變得容易許多,雖然來到山腳時,兩個人都沾了一褲子泥,鞋已經看不太出本來的樣子了。


    一路上他們一個追兵也沒遇到,看來卡洛斯沒有大清早趕迴來審犯人的熱情,而別墅裏的人還在酣眠之中,並沒意識到人已經跑了或者意識到了,卻根本追不上他們。


    下山以後,他們避開公路,沿著樹林邊緣往南走了大約兩英裏,才見到零星幾棟低矮的建築,在晦暗的晨光中安靜地躺著,顯示這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天還沒完全亮,街上冷冷清清,連個貓影都沒有。科恩和艾倫從樹林走出來,繞過一棟紅頂白牆的兩層建築,拐到前麵的柏油路上,成了這大冷天唯一在戶外活動的一人一貓。


    一陣冷風吹過,貓哆嗦著打了個噴嚏,人摸了摸貓腦袋:“上帝保佑你。”


    “如果上帝保佑我,”科恩說,“他就知道他的孩子現在需要熱乎乎的食物、還有水。”


    “還有信號和電話,”艾倫說,低著頭鼓搗了一會兒從西班牙人那裏弄來的手機,“它被雨淋壞了,到現在還是開不開機。”


    “你看,上帝還在打瞌睡呢,才懶得來保佑……啊嚏!”


    “上帝保佑你,”艾倫說。


    “……看來我們隻能自力更生了,”科恩說,腳步停在一棟掛著五彩標牌的小屋前,望著麵前的卷簾門說:“我覺得這是一家便利店。”


    “所以呢?”


    “可能有食物、水和電話,”科恩說。


    “它還沒開始營業,”艾倫說。


    “就算它開始營業了,你身上有錢嗎?反正我的錢包早就被那幫西班牙人順走了。”


    艾倫歎了口氣,自己的錢包確實也已經不在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行。”


    “隻是進去拿一點點吃的,”科恩說,表情無辜,“絕對不做多餘的事。”


    “那也不行,”艾倫斬釘截鐵道,“別想在我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那你可以不看,”科恩說,“你去那邊等著,我搞定了過去找你。你放心,絕對不留下一點作案痕跡……”


    艾倫頓時額頭青筋直跳:“科恩,你……”


    “我又渴又餓,還冷的不行,”科恩說,綠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艾倫:“……”


    十分鍾後


    “真是難以置信,我居然陪著你做這種事!”艾倫一臉生無可戀地叫道,低頭咬了口三明治。


    “真是難以置信,你居然還留了電話號碼!”科恩搖了搖頭,“我真是服了,你果然什麽時候都能想起留電話號碼,一開始那次也是……”


    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住了,低頭專心致誌地啃三明治,可他能感覺到身邊人愣了一下,然後把三明治放在一邊,轉過來盯著他說:“一開始那次?”


    科恩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混不清地說:“我從沒想過這種東西能這麽好吃……”


    艾倫依舊盯著他,“你想起來了,”他說,語氣肯定。


    “什麽?”科恩說。


    “我們第一次是怎麽見麵的,”艾倫說,“你想起來了,不是嗎?”


    “真好吃,”科恩說,目光移向艾倫手邊的半個三明治,“你不吃了嗎?那我幫你……”


    艾倫突然抓住他伸過去的手,打量他一會兒,然後又放開他,拿過自己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吃你自己的那份,別碰我的……嗯,真的很好吃。”


    科恩悻悻收迴手,灌下一大口礦泉水。


    “什麽時候想起來的?”艾倫問。


    這迴科恩沒迴避他的問題,說:“就在剛才,你在櫃台上留下那張便條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你是那個弄髒我的新西裝,還欠我幹洗費的家夥。”


    “是你沒有打電話給我,”艾倫說。


    “電話號碼被我弄丟了。”


    “真令人傷心,”艾倫遺憾地說,“我一直在等你打給我。”


    “我要是打給你了,你不會直接把我抓起來?”科恩挑眉看他,“你從那時候就已經負責我的案子了吧?”


    “沒有那麽早,那是之後的事了,”艾倫說,“不過你那天為什麽要把錢包還給我?”


    科恩想了一會兒,說:“因為你一臉無措地從外麵跑進來的樣子實在很蠢,而且我看不慣一個賊光天化日之下偷別人錢包還被追著跑,夠給做我們這行丟臉的。”


    艾倫笑起來:“你剛剛光天化日之下跑到便利店裏偷了三明治。”


    科恩聳聳肩:“生計所迫。”


    第40章 吻別


    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後,艾倫站起身朝不遠處的公路望了一眼,然後重新靠牆坐下,塑料包裝揉成一團,扔進旁邊裝著一灘不明液體的鐵桶裏。


    他不久前剛用便利店的座機聯係了同事,要不了多久附近的警察就會趕過來。從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廢棄車庫一樣的地方,可以很方便地看到外麵的情況,不管是援兵到了還是西班牙人追來了,都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希望他們不會關注我是在哪兒打的電話,”艾倫說,顯得憂心忡忡。


    科恩沒有迴話,沉默地望著麵前的水泥地麵。從剛才他吃完自己那個三明治以後,就一直表現得很安靜,顯得有些憂傷。


    “等迴去以後,你想吃多少三明治就有多少,”艾倫說,覺得自己為了這種事安慰對方實在有些蠢,不過還是說,“各種口味隨便挑。”


    “但都不會有剛才的那麽好吃了,”科恩歎了口氣,突然轉頭看著艾倫,神情認真:“我可以再去拿……”


    “不可以,”艾倫說。


    科恩轉迴頭去,望著地麵,再次陷入憂鬱的沉默之中。


    艾倫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敢相信這家夥是自己追了好幾年卻一直抓不到作案證據的賊。有時候他簡直像個天真又任性的小孩子,總是嚷嚷著什麽都想要,但其實給塊糖就能哄好好吧,現在他不肯給他那塊糖,所以他又變成這副你明知道他都是裝的但就是忍不住心疼……的可憐樣兒了。


    不過忽略掉那些令人惱火的玩笑話,艾倫其實挺喜歡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相比他擺出一副禮貌而疏遠的架勢,或者笑意盈盈地露出誘惑的姿態,他這副樣子會讓艾倫忘掉他們之間所有不愉快的事,讓他想到一些溫暖而舒適的東西,讓他想要一直這麽看著他,輕輕地勾起嘴角、再無奈地笑笑。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些關於他們如何在一起、或許會經曆短暫的別離、但那以後便再也不會分開的想象。那想象如此美好,以至於他一旦迴憶起來,就沒法把心思從那中間存在的可能性上移開。


    於是他沉默良久後,忽然說:“昨晚的事,你真的一點不記得了嗎?”


    “好像記得一點點,”科恩說,並沒做出努力迴憶的樣子,“我記得一個很美好的夢……”


    艾倫:“……除了那個呢?”


    “不記得了,”科恩毫不猶豫地說。


    艾倫歎了口氣,說:“昨晚,你跟我說了很多話……”


    “哦,別在意那些,探員,我還跟鬥牛犬求婚了呢,把它從兇神惡煞的大眼睛到尾巴尖那一小撮毛挨著讚美了一遍。”科恩開玩笑地說,隻是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但他還是能把艾倫逗笑,“鬥牛犬……不,那些不一樣,你跟我講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


    科恩又不說話了,一個勁兒盯著地麵瞧,看來三明治被吃光的事實真的令他很悲傷。


    不過艾倫沒太在意,接著說,“後來你燒得太厲害,我就幫你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抱著你給你取暖你看,就是這麽簡單,我可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科恩沉默片刻,然後說:“那我呢,我有做什麽過分的事嗎?”


    “過分的事倒是沒有……”艾倫說,偏頭看了他一眼,因為接下來要說的內容非常重要所以有點緊張,“但是你吻了我。”


    “吻了你?”


    “是的……或許那也不算一個吻吧,你可能隻是靠過來的時候……”


    “一個吻……”科恩打斷他的話,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失神:“一個吻……我不記得了。”


    “我知道,我也隻是……”艾倫看著那雙綠眼睛,那綠色因陷入某種思索顯得濃重而深沉,不知為何他竟感到心跳加速,“該死的,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


    這時遠處一陣警笛聲傳來,在寂靜無人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恰到好處地拯救了這個本來不該開始的尷尬話題。艾倫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他們來了,比想象中的快。”


    科恩卻沒有跟著站起來,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坐著,隻是抬頭看著外麵警笛傳來的方向警車還沒開過來,但那用不了多久了。


    然後他突然很快地說:“你還想再要一個嗎?”


    “什麽?”艾倫問,他當然聽到他在說什麽了,隻是理解不來其中的含義。


    科恩從下往上看著他,“你想我再吻你一次嗎,艾倫?”


    艾倫怔怔地看著他,不知該怎麽迴答。他當然想,想極了,但是“科恩,你在說什……”


    科恩卻沒等他說完,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按著艾倫的肩膀把他壓在牆上,再精準地找到他的嘴唇吻了下去,將他未出口的後半句話生生堵在喉嚨裏。


    唇舌交纏的時候,艾倫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他從沒想過科恩的吻會帶有什麽衝動或是進攻性一類的東西在裏麵,他見過他親吻的樣子、甚至很久以前還親自品嚐過……總之那不是像現在這樣急切、混亂、毫無章法,仿佛是在本能地宣泄某種情感,又或是強烈地渴求某種慰藉。


    “一個吻……是像這樣嗎……是這樣的嗎……”科恩狂熱地吻著他,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艾倫不知為何從他的問話中聽出了迷茫和落寞的味道。這很奇怪,明明在這種情境下,那絕不該是個悲傷的吻。


    不過他沒什麽多餘的心思去想那些,因為他滿腦子都在想這是一個吻,真的是個吻,他吻了我,是他主動的、他主動的……他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嗎?可是我身上什麽也沒有……所以這是他想要的,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哦上帝!我愛他,我愛他!


    他緊緊地抱住科恩,不顧一切地加深這個吻,用力之大仿佛要讓彼此的肉體和靈魂都融合在一起,再沒什麽能把他們分開越來越近的警笛聲不行,他們懸殊的身份和立場也不行。他們不會分開的,他不會放他走的,他們彼此吸引、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


    他滿腦子都是這些,幾乎失去了理智。


    所以當他感到科恩按下他的手、離開他的嘴唇、附在他耳邊輕輕說出那句“我很抱歉”,又聽到那聲輕微的“哢噠”聲時,艾倫好一會兒都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手腕上傳來冰涼的觸感,麵前人微笑著舉起雙手往後退去,艾倫怔怔地看著他,再近乎木然地低頭看去他的右手手腕被銬在了牆壁的金屬管道上,用的還是他自己的那副手銬。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從天堂墜落到地獄,隻消麵前人輕輕一推“撲通”!他便摔得粉身碎骨。


    他能感到自己在急促地唿吸著,複雜而激烈的情緒在胸膛中碾磨翻滾、幾乎就要炸裂開來了。可當他緊緊地盯著眼前人,開口問話時,聲音卻前所未有的冷靜:“科恩,你這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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