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三年,二月二十六日,晴。


    孝昌城,臨時豫親王府邸。


    府中,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每一處角落,眾人的腳步匆忙,眉頭緊鎖,他們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憂愁。


    不時有手中拿著藥箱的大夫,在侍衛的帶領下,急匆匆的走進府中,這些人的神情中多有憂懼之色。


    多鐸所處房間,房門緊閉,隻有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透出,映照在地麵上,形成一道微弱的光帶。


    房間內,多鐸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唿吸微弱,他的身體,如同一片深秋的枯葉一般,似乎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濟爾哈朗收到多鐸病危的消息,急奔至府中,濟爾哈朗拽過一個大夫,沉聲問道:“豫親王情況如何?”


    那大夫有些期期艾艾的說:“王爺…王爺他…他風寒入體,思慮過深,不可用虎狼之藥,隻…隻能靜養。”


    濟爾哈朗聽聞此話,壓住了想要爆發的脾氣,但語氣依然不善的說道:“一定要保住豫親王,一旦有所差池,後果就不用本王多說了。”


    濟爾哈朗說完後不理會這個大夫,大踏步的走進屋中,而留在原地的大夫卻是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濟爾哈朗進入屋中,屋內滿是草藥的味道,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濟爾哈朗皺著眉頭道:“可否開些窗戶,透透氣?”


    在為多鐸把脈的一個大夫聞言急忙搖頭道:“不可,不可,王爺體虛,切不可受涼!”


    濟爾哈朗隻得作罷,隨後坐在床旁,看著多鐸,隻見多鐸抬了抬眼皮,聲音微弱的說道:“來了”


    濟爾哈朗嗯了一聲,隨後略帶遲疑的問道:“豫親王,可有什麽想說的?”


    多鐸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書案。


    濟爾哈朗站起身,走了過去,隻見那是一封奏疏,濟爾哈朗問道:“豫親王是要上疏攝政王?”


    見多鐸點了點頭,濟爾哈朗坐迴床旁,低聲問道:“豫親王與孟浚交過手,其人可有什麽缺陷?”


    多鐸頭轉動了一下,濟爾哈朗見此,揮退了在旁的大夫。


    見屋中僅剩二人,多鐸吃力的坐了起來,靠在床背上,喘了幾口粗氣,隨後緩和了些,看著濟爾哈朗,道:“孟賊所部,有支火銃營,配置大量的輕重火炮,在野戰中,一舉擊破我鑲白旗,便是連圖賴都折於陣中……”


    說了一會,多鐸又喘了幾口粗氣,濟爾哈朗連忙拿起旁邊的水碗,喂向多鐸,多鐸喝了兩口,咳嗽了幾聲,隨後接著說道:“要是當時沒有那隊火銃營,便能衝垮孟賊,若能殺了那孟浚,賊兵群龍無首,江南的賊患自平。”


    聞言,濟爾哈朗搖了搖頭,道:“如此顯而易見的道理,我自然知道,可那孟浚位處大軍團團圍護中,如何能殺,便是其迴到金陵,想刺殺其人,也是難如登天。”


    多鐸道:“江南水網密布,騎兵難以縱橫,以我觀之,若想在這南方與賊爭鋒,唯有以火製火。”


    濟爾哈朗沉聲道:“火器?孔有德都死了,那支火器營也早成過眼雲煙,想要重新組建,再指望火器來破孟賊,怕是不易。”


    “孟賊火銃經過改良,射速,射程,已優於前明火銃,在南方大地上,我八旗既然無法發揮出騎射優勢,隻能組建一支大規模的神機營。”多鐸喘著粗氣緩緩說道。


    濟爾哈朗一時有些沉默,好一會才迴道:“湖廣一戰,我朝損失慘重,恢複尚且困難,況且重新組建神機營之事,必然耗費甚大,不過,我會替你向攝政王上書的。”


    多鐸搖搖頭,道:“我已經寫在奏疏中了,希望鄭親王能上疏支持。”


    濟爾哈朗歎息一聲,道:“我會的,隻是這神機營又非朝夕可得,特別是打造上萬杆精製火銃,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沒有個一二年時間,神機營根本無法形成戰力。”


    濟爾哈朗說完後,又深深的看了多鐸一眼,道:“況且,吳三桂私據南陽,拜音圖已經決議撤出荊州,如此一來,我朝淮水,漢水盡失,怕是不等咱們再次舉兵南下,那孟浚便會提師北伐。”


    多鐸聽聞此話,麵露痛苦之色,強撐說道:“我朝新敗,所以…所以,需要時間,孫…可望,李成棟,朱由榔,這些人,或許是我們,最大的幫手!”


    濟爾哈朗麵露沉思之色,可就在此時,多鐸忽然嘔出一大口鮮血,其麵露痛苦之色,高唿道:“痛煞我也!”


    隨後頭一歪,癱倒於床,其嘴中依舊不自覺的喊道:“可恨!可恨!”


    濟爾哈朗大驚,急唿道:“來人!快來人啊!”


    最先衝進屋內的是親衛,濟爾哈朗大怒道:“大夫呢,都給我押進來,今日豫親王有什麽三長兩短,本王絕不輕饒。”


    幾名大夫戰戰兢兢的走進來,一人在把了把多鐸的脈象後,那大夫緊皺眉頭,說道:“脈相浮而無根,心氣大虛,此乃陽氣欲脫之象,脈象紊亂,肝火旺盛,其弦如緊繃,如弓弦欲斷,肝氣鬱結,氣血不暢,痰濕內阻,氣機紊亂!”


    濟爾哈朗聽的眉頭緊鎖,語氣不善的說道:“說簡單些!”


    那大夫咽了咽口水,道:“王爺,豫親王……已經藥石無效,不可挽迴了!”


    那大夫見濟爾哈朗神色陰沉,急忙說道:“王爺,在下有一良方,可令豫親王清醒過來,不過此乃虎狼之藥,用後,可保一日無恙,但是一日後,必然……必然生機斷絕!”


    濟爾哈朗沉聲問道:“若是不服此藥呢?”


    “那豫親王撐不過一個時辰。”


    “那就用吧!”


    那大夫急忙拿出藥箱,正要取出藥丸時,隻聽到濟爾哈朗陰森的說道:“除此人外,餘者庸醫,皆斬!”


    那大夫麵露驚駭之色,抬頭看著濟爾哈朗,隻見濟爾哈朗的手,正指著自己。


    “饒命啊!王爺饒命啊!”


    一時間吵鬧聲,哭喊聲不斷,濟爾哈朗聽的煩悶,大喝道:“誰敢再出聲,便不是殺一人,滿門皆斬!”


    此言一出,這些被押解而出的大夫,個個麵露淒涼而又絕望的神情,卻無一人敢在發出聲音,隻有臉頰上的淚水在無聲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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