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


    踏入長沙城的孟鴻一臉疲憊之色,八日的長途奔波,就連身強力壯的周廣元也有些吃不消,更不用說孟鴻這身老骨頭了,途中周廣元不止一次的擔憂,擔心這孟老頭還來不及抵達長沙便一命嗚唿。


    孟鴻踏入長沙城,此時的長沙城猶如一座大兵營一般,入目可及皆是持槍垮刀的武夫,偶有百姓路過,也是行色匆匆,在孟鴻身旁的則是晉王李定國的心腹部將靳統武,其正是李定國派來迎接周王使者的。


    靳統武看著身前枯瘦老軀,心中有些佩服,長途跋涉之辛,非親身經曆無以體會,見孟鴻疲憊不堪,靳統武對著孟鴻說道:“使者長途跋涉,可先至館驛休息片刻,待入夜後,我家王爺將為使者接風洗塵。”


    孟鴻很疲憊,但聽到靳統武的話,還是強打精神迴應:“客隨主便,請將軍引路。”


    入夜,長沙城,晉王臨時府衙。


    府中燈火通明,諸將齊聚一堂,自從孫可望借口糧食短缺,拒絕再向湖廣前線輸送糧草後,這還是晉王部下第一次舉辦宴席。


    在館驛歇息了一下午的孟鴻,此時精神頭顯然好了一些,宴上,晉王諸多部將眼神不時的掃過孟鴻,這些人與清軍幹過幾仗,深知清軍與昔日明廷的衛所軍猶如天壤之別,而周王既然可以在清軍口中,虎口奪食,拿下了富饒的江南之地,對孟浚此人,不止是李定國部下好奇,李定國本人也是頗為訝異。


    按李定國這些年來的經驗,論行軍作戰的經驗,李定國是極為豐富,此時的李定國年僅二十八歲,卻已經在軍隊這個大染缸中摸爬滾打了十八年。


    李定國所想,好兵才能打好仗,什麽是好兵,窮人,如昔日陝西老家人,還有河南大荒時所募的兵,這些人敢打,不怕死,而李定國對長江以南,心中頗為不屑,認為江南民風柔弱之地,天天傷風悲秋,淒淒慘慘,慘慘戚戚的能出什麽強兵,但這孟浚橫空出世,打的博洛狼狽而逃,還將勒克德渾給斬了。


    這勒克德渾李定國了解,順軍老兄弟就是被此人打的潰不成軍,至今還沒緩過勁來,軍伍之人,沒人有臉說偷襲勝之不武的話,輸了就是輸了,別管怎麽輸的,就是技不如人。


    想到這,李定國對著身旁的孟鴻舉杯相邀道:“使者請”


    飲罷,李定國放下酒盞,笑著說道:“周王赫赫威名,吾如雷貫耳,今遣使而來,可有何事?”


    孟鴻摸了一把胡子,微屈額頭,道:“晉王殿下,吾王欲襄助殿下,共伐虜軍。”


    這時坐在對麵的李定國表弟,馬思良聞言冷哼一聲,隨後說道:“周王覬覦湖廣之心,路人皆知,托言助我,其決不可信!”


    孟鴻聞言臉色不變,隻是扭頭看著李定國,輕聲說道:“此言之謬,不值一駁,如今虜軍已集大軍,豫親王多鐸親征,吾王若覬覦湖廣之地,何不待殿下與虜軍先廝殺一場,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何必傾江南之兵,與虜決戰於湖廣?”


    李定國聽到這話,對著馬思良笑罵道:“匹夫,周王世之英豪,安能懷此心?”


    隨後轉頭對著孟鴻說道:“這些武夫,不識大體,使者勿怪。”


    說完又大口飲了杯酒,恨聲道:“虜殺吾義父,吾與虜勢不共戴天,共伐虜軍,固所願也!”


    孟鴻高興的說道:“殿下高義,此番吾王,國姓,殿下,三方會盟,共擊韃虜,此必成千古之佳話!”


    李定國與孟鴻相視而大笑,隻是晉王一幹部將,神色各異。


    次日清晨,李定國再邀孟鴻會麵,昨日酒宴之上,僅是達成同意共同作戰之意,具體事宜,還需詳談。


    此次府中,僅有李定國,靳統武,孟鴻三人,待孟鴻坐下後,略微寒暄幾句,隨後才進入主題,靳統武率先開口道:“孟先生,周王欲如何戰?是集軍一路,還是各自為戰?”


    “詳細軍戰,當由吾王抵達時,才可決之。”


    這時李定國開口了:“不瞞先生,我軍雖眾,但如今糧草不足,若再無補充,恐怕難以為繼,不說進攻,便是守住長沙亦是難事!”


    “糧草之事,吾王願為殿下補充,糧道或可經江西,而入長沙。”


    “先生,若是韃虜退出湖廣,此地……”李定國有些遲疑的問道。


    “吾王欲據武昌,以用北伐之根基,殿下,此時言此尚早,虜軍勢大,勝則一切皆可談,若敗,何談湖廣,便是整個南方,也將盡歸清廷。”孟鴻搖搖頭,對著李定國說道。


    湖廣之地,歸屬何方,湖廣不比福建,不僅是產糧大地,俗話說,湖廣熟,天下足,而且此處據整個南中國的腹心,誰據有此地,猶如北方之中原一般,李定國率軍殺入湖廣,名聲大噪,雖然孫可望斷了補給,可李定國愣是能靠小半個湖廣之地,還能與豪格來迴拉鋸,雖然糧草總是缺少,但還不至於令軍中斷炊。


    李定國若非萬不得已,其絕不願意退出湖廣,此時孟浚願意出兵相助,不論是何因由,李定國也願意抓住這根稻草。


    ………………


    自秦以來,王朝更替,實屬常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入主中原的不乏有鮮卑,蒙古,但他們都沒有要求百姓剃發的昏招,或者說,多爾袞這一招並不昏,清廷中一眾貝勒親王有的人也對剃發令頗有異議。


    如貝勒尼堪對攝政王的剃發令便曾表示反對,這反抗剃發並不是江南百姓第一個出現的,在滿洲親貴中,也有很多反對的聲音,尼堪就曾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說道:“滿漢就該涇渭分明,讓漢人剃發易服,那是冒犯了我們的風俗,大家都變的一樣了,我們還怎麽分辯誰是誰了!”


    多爾袞聽到這話,嚴旨嗬斥,並令尼堪閉門思過,隻是時移勢變,多爾袞想過剃發令會引起民變,但是沒想到民變會如此激烈,以至於大清連江寧都丟了。


    而此番在湖廣決戰,多爾袞不僅是將清廷大部分的軍隊,盡數托付給多鐸,望其在戰場上畢其功於一役,而在政治上,多爾袞他已經顧不上此舉會令自己折損威望,公開下詔。


    言:“昔日發之製,原即令劃一,姑聽自便,欲佚天下大定,始行此製耳,使中外一體,惜天下臣民,不恤朝廷,發辮之爭,沸沸揚揚,今朝廷自茲以後,天下臣民,照舊束發,或剃發留辮,悉從其便!”


    多爾袞再次下詔收迴剃發令,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收迴了,第一次也是因為反抗激烈,多爾袞認為時機不成熟,因此撤迴,待多鐸平定江南後,多爾袞覺得時機成熟,再下嚴令,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隻是不曾想,北方反抗的倒不多,南方孱弱之地,竟能掀起如此大的風浪。


    而此番大戰,多爾袞為降低江南百姓抵抗之心,取消了留頭不留發的嚴令,若其勝,待天下徹底平定後,便可再行剃發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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