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又將清風與明月送進了沉默裏。因為他們作為王爺的貼身侍衛,竟然想不起前些年王爺的很多生活片段,實在讓人感到莫名其妙外加羞愧難言。


    比如,三年前的一日,白沐塵去梅園,發現之前秦秀芝栽的那顆梅樹砍掉了,便問他們道:“這棵樹是我吩咐你們砍掉的,可知是為了什麽?”


    他們竟然啞口無言,雖然他們也知道砍樹,但出於什麽原因,他們竟然半點印象都沒有。


    難不成他們提前老了?


    “如實王爺這次來無量山可以找到記憶喪失模糊的原因,我們也就可以找到緣由了,不是中毒,也不是中蠱,到底是怎麽迴事?”清風歎口氣,“說來也奇怪,很多事情還是記得起來,唯獨某些事情想著想著,就沒有了原因……”


    之前他很驚訝,也很慌張,如今除了一些事情沒有什麽邏輯與原因外,大多還是正常的。


    “良辰,你們真的也迴想不起什麽麽?”


    良辰與良夜隻能保持沉默,含糊地點點頭。


    -


    夜半,無量山後山的廂房。


    白沐塵在夢魘中,輾轉醒來再無睡意,他索性披衣起來,出了屋子在台階上坐下來。


    深藍色的夜幕,一輪彎月淺淺,點綴著點點星光,蟲兒呢喃,風兒輕送,善終的靜謐讓人的心都浮躁不起來。


    “妾身從今夜起便還爺自由……你自由了……”


    倏地,那個模糊的女聲又一次劃過他的腦海,帶著失落與痛心。


    兩年來,這個聲音、這句話時不時就會在夢中閃現,讓他心如刀割,卻在現實中找不到什麽蹤跡。


    是真,是夢?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夢中?……”白沐塵望著月光輕聲自語。


    今夜當值的是良辰,看見白沐塵出了屋子,他忙拿著披風跟出來為他披上。


    看著白沐塵獨自麵對夜色發呆,良辰的心像被那刀紮一般。


    自從王妃帶著孩子離開,給王爺喝了那不知名的藥之後,王爺白天沒事人一般忙碌,可到了晚上就沉默得如同雕像。


    常常夜半醒來獨坐直到天明。


    良辰知道自家王爺完全忘記了王妃還有世子與二公子,可他不是傻子,那麽多記憶都被刪掉了,他之前的生活就成了片段,很多東西連不起來,偏偏王爺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他緘口不言,隻偶爾問清風與明月一些事情,偏他們兩個也記不清楚。


    他能不沉默麽?清風與明月是呆在他身邊最久的心腹。


    “王爺,山裏夜涼……”良辰試圖勸白沐塵迴屋去。


    白沐塵沒有動,他忽然轉而看著良辰,問道:“良辰,清風與明月和爺一樣,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你呢?你很少說這些,你可忘了麽?”


    良辰麵對白沐塵的問詢,不得已垂下眼眸,“爺,卑職也記不太清,不過若王爺問,卑職若是記得一定會知無不言。”


    “爺之前到底有沒有女人?共同生活的那種?”白沐塵說完感覺自己是真的傻了,這樣的問題竟然需要問侍衛,自己完全不知道。


    沒有中毒,沒有中蠱,除了一些記憶模糊,沒有任何異樣,他也試圖去探訪,可沒有什麽效果,連皇室的宗譜上都寫著他未婚。


    可他並不是無知的孩童,身體的感覺最真實,他有過女人,有過很正常的夫妻生活,可為何對那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兩年來,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說出過,這是他最隱私的部分,若被人知道,那他和傻子有多大區別?或者說他的病已經很深了?


    “夢裏,爺常常會夢到一個女人哭著說給爺自由,叫爺去過自己的生活,”白沐塵說的很慢,說到這裏,苦笑一下,“爺怎麽可能會是那始亂終棄之人?若是真有女人,也是她棄了爺,爺怎麽可能會棄了她呢?”


    良辰唯有低頭不語,隻有違心道:“王爺,卑職實在不知。”


    白沐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起身迴屋休息。不過,他也沒有睡好,淺淺睡了一會兒,天色便微亮了。


    他起身簡單的梳洗之後,便去卜陽子的院落。


    此時,玉郎正在後院練功。


    白沐塵隔著竹籬笆看見小家夥正有模有樣地練習,不由停下了腳步。此時看見對方,就仿佛看見年少的自己。


    尤其是,這小家夥臉上的表情與自己如出一轍,更讓他有了一絲興趣。


    小玉郎揮汗如雨,正練著,一個轉身看見白沐塵正目不轉睛地看過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道:“師兄可是找師父?他老人家去山上了,晚一會兒迴來。”


    白沐塵一頓,嘴角勾了勾,這個小家夥倒是會排序,他輕輕一躍進了後院,到了玉郎跟前,修指伸出輕輕點了一下對方的手腕,“這裏,姿勢不對,師父沒有指點過你?”


    玉郎長著與白沐塵一樣的狹長鳳眸,此時斜睨了對方一眼,又很專注地比較了一下兩個手勢的不同,然後悶悶道:“這套拳法是我看師兄們練偷學的,沒有告訴師父。”


    “為何?師父應該會教你。”白沐塵看著小玉郎臉色有些委屈,不由閃過一抹疑惑。


    這一問,玉郎的小臉更不高興了,他索性收起了手勢,道:“師父說我腦子裏淤血的影響還在,必須再等一年才可以修習武學,兩年來我一直都是學習醫學,采藥草,調理內息——之前三階武者,如今還是三階武者,我娘親一年前來看我,我就沒有進步,若這次來還是沒有一點進步,我沒臉見她……”


    “怎麽了,你受傷了?”白沐塵示意玉郎坐在台階上,拿過他的手來把脈,順便問道。


    “嗯。”玉郎似乎不願多提起。


    白沐塵認真把脈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無妨的,師父是不想你有一絲後遺症,所以才推遲你繼續習武的時間。以後的時間很長,你完全不必擔心。”


    玉郎的小臉終於露出一抹淺笑,望著白沐塵,“真的?我不會是廢柴,對不對?”


    “你靈根茁壯,怎麽會是廢柴?”白沐塵馬上否定了玉郎的話,以一個長者的口吻很肯定地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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