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德、尋順兩個地方的城池因為後方有大申源源不斷的援兵與糧草支援,所以如今與攻勢猛烈的夏軍在城門之前打得有來有迴,雙方都不曾讓步半寸,要麽是夏軍壓至城下,要麽是守城軍退敵於城外,戰局僵持不下。直到墨香城消息傳來,出麵的兩位練氣士皆死,守城士卒砍下將領的頭顱白投了夏軍之後,戰局才開始逐漸逆轉。


    憑什麽我們兩座小城池的守軍如此拚死拚活,你那規模比起懷德、尋順兩座主城加起來還要大上不少的墨香城,還有諸多練氣士壓陣,憑什麽不戰而降?


    大申守城軍士氣一落千丈,反而是得到這個消息的夏軍氣勢驟然猛漲。


    在失去了那種與敵軍一拚到底的勢頭之後,夏軍抓住機會一鼓作氣,攻陷城門,成功進入城內,隻不過城內還算是有些心誌堅定的將領,進城之後的夏軍還未曾鬆懈一口氣,就遭遇了守城參軍的殊死抵抗,他們知道,城一旦攻破,自己總歸是活不了的,還不如以死相搏,也許還能覓得一線生機。


    有了這種將生死拋之腦後的決心,才剛剛湧入城內的夏軍,頃刻間又被打退迴了城門附近,且短時間內無法再向城內前進半步。


    夏妙淳下達命令,全軍前壓,誓要占領城內,既然已經進城,豈有被打退迴去的道理?


    經曆過三天三夜的廝殺拚鬥,懷德城內的守軍還是倒在了大申援軍趕來的前夕,城內剩餘五百將士全部陣亡,獨留下尋順城還在苦苦支撐。在占領了懷德城後,夏妙淳命令陣中將領羊進、公西山駐紮守城,自己則與軍師禹承率領萬餘兵卒馳援尋順夏軍,其餘軍隊全部留在了懷德守城。短短半年的時間裏,大申文陽四城已經有三城淪陷,隻剩下一座似乎一直處於上風的堂峰城。


    禹承傳信夏立新那邊,說要派兵支援,盡早拿下文陽四城好往大申中部進軍,隻可惜這個提議被夏立新帳中軍師奉虞直接拒絕了,並且親自迴信一封給禹承,說自己早已有了妙計,破城之日就在當下。


    夏立新這支軍隊經過這半年的拉鋸戰,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終於打迴了劍山坡,並且穩穩占據兩側的伊廣丘與幼進陵。堂峰城守城將領,大申鐵馬將軍馬會曾多次派重兵想要將這兩處戰略要地奪迴,卻是在夏軍頑強的堅守下,無論如何都拿不迴來,隻好加固城外據點的守備。


    此時的伊廣丘上方,已經被夏軍清理出了一大塊較為平坦的空地,好做營寨。夏軍正在清點這半年來的傷亡人數以及物資損耗,最終羅列出了一張單子交予夏立新,在其看過之後,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兵馬損失暫且不提,軍中錙銖器械已經盡數損壞,而且糧草也需供應。”夏立新將單子交予前來的奉虞,“讓主帥那邊支援,盡早拿下堂峰城會不會更好一些?”


    麵對夏立新的這個問題,奉虞也是點了點頭道:“按照眼下的局勢來看,接受支援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那為何先前。。。”夏立新有些疑惑,看向奉虞。


    奉虞笑著拍了拍夏立新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說道:“攻打懷德與尋順,本就已經分割了主力軍隊的實力,大申如今肯定是在密切關注我軍動向,想方設法要奪迴懷德尋順已經早已投降大夏的墨香,要是再分出兵馬前來支援我軍,行軍途中恐生變數,再者削弱了懷德與尋順二城的戰力本就不是什麽好事。”


    “至於兵馬與糧草,進了城,都會有的,而且此次攻城,在我看來根本無需攻城器械,城門不攻自破。”


    奉虞胸有成竹的望向遠方的堂峰城,似乎這半年來久攻不下的城池,此時竟是已經成為夏軍的囊中之物一般。


    “看來軍師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夏立新站了起來,朝奉虞問道。


    奉虞點了點頭,隨後從地上撚起一張枯葉,朝空中一擲,那一張枯葉順著風向朝著堂峰城那邊飛去。


    “主公看懂些什麽?”奉虞問道。


    夏立新嘿嘿一笑,“有風,自然是要用火。”


    奉虞一驚,隨即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呀。”


    “跟在軍師身邊這些年,更多的還是在學習。”夏立新笑道。


    奉虞隨即招唿將領公孫言前來,問道:“工兵準備的東西如何了?”


    公孫言抱拳道:“迴稟軍師,工兵營已經完工三百多隻。”


    隨後公孫言將一隻與尋常鳥雀大小一致的木鳥遞了上來。


    奉虞接過木鳥,仔細端詳一番,做工精細,如果放在幾裏地開外不去自己觀察,就與真鳥雀沒什麽差別。


    “木鳥?為何要令工兵營造這些東西?”夏立新不解,奉虞便將木鳥交給夏立新。其接過手後,明顯能夠感覺到重量比起尋常的木鳥要重上一些。


    “裏麵加了東西?”夏立新湊近一聞,“火油?”


    奉虞點了點頭道:“沒錯,正是火油。”


    “至此節氣,正值南風,我軍又占據高點,竟然尋常的火放不進去,那麽我們就借助此等天時,天降火海!”奉虞這才泄露“天機”。


    “申軍若還是關閉城門不出怎麽辦?”夏立新又問道。


    “此計,可不隻是為了攻城,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拿下鐵馬將軍以及他的頑騎軍。”


    “在與鐵馬將軍的戰鬥中,主公其實不難看出,無論是我軍舉大軍攻城,還是以小隊騷擾,他馬會始終都會親自出城迎敵。”


    夏立新思考片刻,恍然大悟,隨即補充道:“所以是要我軍先引誘馬會與其頑騎軍出城,然後依靠從天而降的火鳥大火燒城門,這樣一來城內大火四起城門無法關閉,馬會與其所率軍眾也無法後撤,我軍便一鼓作氣擊潰馬會與其頑騎軍,隨後隻需在城外駐紮,控製住城門,待到大火火勢稍減,那時城中申軍全部忙於救火,早已精疲力盡,到時候我軍再一舉入城,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


    奉虞眉眼含笑,重重的點了點頭,這些年,夏立新作為一個將領的才智的成長有目共睹,雖說有的地方還是會犯蠢,但是比起剛開始的時候已經好上太多了。


    “三百餘隻火鳥已經足矣,下令工兵營無需再添造,抓緊時間將這些木鳥上色,以求達到以假亂真。”


    公孫言領命後退了下去。


    山上風緊,即使是披著厚重大衣的奉虞依舊是身軀有些微微顫抖,隻是其克製的很好,夏立新並未發覺,但是這重重的咳嗽幾聲,無論如何還是瞞不過去的。


    夏立新立即扶著奉虞,擋在其身前,就要將其攙扶進軍帳之中,卻是遭到奉虞拒絕了。


    “我在雖是在這觀察風向走勢,好確保此計萬無一失,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待到我軍攻陷堂峰城再休息也不遲。”奉虞說道,此時他那張俊美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


    夏立新緊皺眉頭,扛也要將奉虞扛迴營帳內,但是奉虞堅持要留在山上。


    “你這次必須聽我的!給我下山去!”夏立新喊道。


    奉虞搖了搖頭,簡單明了兩字,“不去。”


    “你怎麽就這麽強呢?!那我以這支夏軍領軍的身份命令你奉虞,速度給我下山上營帳中去!”夏立新正色道。


    奉虞低著頭,緩緩說道:“那就算我違抗將令,任憑主公責罰。”


    夏立新隻覺得眼前一黑,氣得他是渾身發抖,還真拿他奉虞這方麵沒辦法。


    奉虞見夏立新這般氣憤,最終還是說道:“可以命人在這山上紮一營帳,用鐵錠牢固,我便進去。”


    夏立新眉頭稍稍舒展,不過還是在氣頭上,轉頭吩咐人抓緊去辦,並且還喚了隨軍醫師前來照看。


    見到夏立新稍稍走遠,奉虞這才鬆開捏緊藏在身後的右拳,在身前攤開,在其掌心之上,是塗滿了整隻手掌的暗紅色血液。


    快要入夜時分的伊廣丘上,雖說此山不高,但是風卻格外淩冽與寒冷。


    風吹起奉虞厚重的大衣,這位遠道而來的軍師看了一眼夏立新離去的方向,然後又將視線移至遠處燈火通明的堂峰城內,緩緩閉上了眼睛。


    山頂上的營帳很快便搭了起來,因為風勢實在是太大,即便是加固了好幾根粗壯的鐵釘,整個營帳卻還是被大風刮得作響。


    夏立新站在營帳外,帳內,隨軍醫師正在檢查奉虞的身子,這位行醫三十餘年的老醫師在把脈的時候眉頭緊皺,就沒有一刻舒展過。


    奉虞輕咳幾聲,說道:“老先生,我知道自己身子的情況。”


    老醫師收迴把脈的手,問道:“這事,二公子知曉否?”


    奉虞搖了搖頭。


    老醫師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此病依我看,在軍師幼年之時便潛伏於體內,也許是水土不一的緣故,到了聖州,逐漸病發,按照軍師的症狀,可能已經侵蝕了大半的肺部了。”


    奉虞聽聞,並沒有表現出什麽難色,而是問道:“老先生不妨直說,奉虞最多還能活多久?”


    老醫師搖了搖頭,迴答道:“我會為軍師開一副藥,一日五次,並且軍師不能再如此日夜操勞,好生修養,今後再觀察,看能否好轉。”


    奉虞卻是笑問道:“老先生還未迴答我的問題。”


    老醫師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這位俊美的男子,轉過頭去,緩緩說道:“不到一年。”


    “夠了!”奉虞這時卻是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還請老先生不要告訴主公,你就說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傷寒,無甚大礙。”


    “那怎麽行?!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與主公匯報,萬一大夏有什麽法子治療軍師呢?軍師可不能自我放棄啊!”老醫師激動的說道。


    奉虞卻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解釋道:“現在正是進攻的關鍵時期,隻有拿下文陽四城之後的涵山,這樣才能使得我軍真正穩住陣腳,與他大申兩分聖州,兵至伏龍城下。如今全軍上下共計一心,如果再為我分散精力四處尋藥,豈不是延誤戰機?”


    “明日不在的可能是我奉虞,但是成全的卻是即將到來的大夏。”


    “在此之前,三軍不能有任何閃失以及分心之事,我奉虞終究也隻是一條命而已,軍中將士在行軍之中因為傷勢犧牲了多少人?難道因為我是軍師,便要特殊對待?”


    奉虞對著老醫師深深的做了一揖。


    “還請老先生以大局為重,望先生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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