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迴府,烏白快馬加鞭,因為馬車行於路上,街道兩旁空無一人,似乎又有禁令下達。一路上李沐春發現,新增了兩處關隘。烏白所幸將鎮南王府的令牌懸掛在了車廂一角,一路上暢通無阻。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李王府門口,在府邸門外,另一輛馬車早已備好,允韋與李渙一同走出門來。


    李沐春一個翻身跳下馬車,一路小跑過去。李渙見著少年,也是笑著招了招手。


    “爹,又要出門?”,少年問道。


    李渙點了點頭,“又要進宮去一趟。”


    少年立即又說道:“崔爺爺要我轉告您,說的什麽“前五日,北去”,我反正是聽不懂。”


    李渙摸了摸少年的頭,笑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待在家裏,這次爹進宮,怕是要些時間。”


    少年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允韋,後者斜靠著府邸門框。


    “走了。”,李渙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允韋從腰間的袋子裏撚出幾縷煙絲,塞進煙杆,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濃煙,拿出一封信,朝烏白說道:“烏白,得勞煩你再跑一趟了,送往關王府,府上能調動外出的人員已經盡數外派了。”


    烏白點頭抱拳接過信封,身形一閃而逝。


    李沐春直接坐在門外的台階上,抬頭正好能看見允韋的下巴,便問道:“老家夥,能不能給我透露點內幕,看你們這樣,我憋得慌。”


    允韋一笑,搖頭道:“就不告訴你。”


    李沐春一個蹦跳起身,大步離去。


    “不說拉倒!”


    “跑去哪?”,允韋問道。


    “街上走走,馬上迴來。”,少年開始奔跑,一溜煙便消失在了街角。


    允韋微微一笑,緩步跟了上去。


    迴來的時候路過那座經常去的木閣樓,李沐春發現裏麵有些微弱的火光,於是斷定有人在裏麵。


    少年嫻熟的拐過幾條巷口,最後兜兜轉轉迴到閣樓下,叩響了木門,隨後便聽到有人走下閣樓的聲音。


    “十有九人堪白眼?”,門內傳來熟悉的聲音。


    “百無一用是書生。”,李沐春嫻熟的對答道。


    門吱呀一聲開了,依然是那個鼻孔掛著一條黃龍的少年,在見到李沐春後,嘴咧的賊大一個。


    “俊哥兒!”,少年驚唿。


    李沐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進去再說。”


    門吱呀一聲又關上了。


    登上了閣樓李沐春才發現,人很少,隻有黃龍少年以及林寶兩人。


    林寶見了李沐春,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


    “哈哈哈,看來比起陳箋,我林寶還是要幸運一點的。”


    李沐春坐在高大少年身旁,問道:“啥意思?”


    “俊哥兒,我林寶也要離開京城了。”,林寶雙手靠近火堆,翻了個麵烘烤手背。


    李沐春看了看林寶,又看了看那個黃龍少年,疑惑道:“你們這都怎麽迴事?家道中落,另覓生活去了?張桐,你爹管著這麽多鐵匠鋪,說走就走啊?林寶,你小子不是說要繼承你爹的位置當京城第一捕快嗎?反悔了?”


    經常拖著個鼻涕的少年叫張桐,父親是京城出了名的鐵匠師傅,如今伏龍城近一半的鐵匠鋪子都是張桐父親手底下的。


    張桐與林寶對視一眼,皆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林寶一隻手搭在李沐春的肩頭說道:“俊哥兒啊,我爹最近在京城周圍辦了好幾個案子,都很棘手,每次迴來都是傷痕累累,雖然沒缺胳膊少腿的,但是這樣長久下去,必然是會落下個後遺症來,不是說我爹沒有這個擔當,既然走上了捕快這條路,就沒有怕死的,主要是我爹還是為了我們一家人著想,京城的衙門,除了那些當官的,派出去的捕快幾乎死了一半多了,朝廷那邊還沒有一點動靜。”


    李沐春皺眉,又問道:“那周邊的守衛呢?都沒半點動靜?任由那些賊人無法無天?”


    林寶搖了搖頭,丟了一塊柴火進火堆。


    李沐春突然轉過頭看向張桐,眼睛瞪得賊大一個,滿是詢問的意思,嚇得少年鼻涕一下子縮了迴去,脖子一個後縮。


    “幹嘛?”


    “你爹又是怎麽說的?”


    張桐抽了抽鼻子,說道:“半個月前,宮裏來人,直接將我爹名下的鋪子全部充公了,說是什麽戰前準備,短暫由朝廷接手,最開始的第一間鋪子也被勒令禁製鍛造出售武器之類的了,隻能砸砸鍋碗瓢盆,因為這事我爹差點跟官府的人打起來,俊哥兒你也知道,說是說短暫由朝廷接手,多半迴不來了的。。。”


    李沐春若有所思。


    “哦對了。”,林寶從草垛中摸出一個包囊遞給李沐春,“其他人早早就搬走了,因為遲遲見不到你,給你留了點東西,好做念想。”


    李沐春接過包囊苦笑道:“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不至於不至於。”


    林寶雙手枕在後頭,順勢躺下,身後是一層厚厚的草垛。


    “有些留了去處的還行,長了大可以去拜訪拜訪,有些就沒留,以後上哪聚去?”


    “天涯何處不相逢嗎。”,張桐笑道。


    李沐春一手拍打在張彤背上,大笑道:“可以嗎,幾日不見,知識大漲啊!”


    張桐憨厚一笑道:“是陳箋走的時候,與大家說的,我借用一下。”


    “你們早應該跟我陳夫子好好學學。”,李沐春心意一動,順手將那包囊收入腰間的小袋中。


    林寶眼睛一亮,急忙指著那小袋子問道:“這又是哪裏得來的寶物?袋中有乾坤?”


    李沐春笑了笑,解下“金蠶”晃了晃。“這是那山上仙家物品,怎麽樣?夠玄乎吧。”


    張桐用手背擦了擦鼻涕,就要伸手去摸,結果被李沐春一腳踹的老遠。


    “大膽!”


    被踹飛的少年爬起身來,用手帕擦了擦手和鼻子,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俊哥兒,這玩意好使,有多的沒?給我送一個唄,我買也行。”,林寶問道。


    “現在沒有多的,以後應該會有,到時候送你們都成。”


    “當真?”


    “我李沐春什麽時候騙過你們?”


    “那是那是,讓我想想啊,去年過臘八那天,你說帶我們去你家閣樓玩玩,結果沒去成,還有春節,說好出來的,結果也沒見你人影,還有還有。。。”


    李沐春咳嗽一聲,林寶就安靜了,沒再作聲。


    三位少年就這樣我一言你一語,嘮個不停。


    李沐春是最後一個離開閣樓的。少年熟練的用擱放在角落的一桶水滅去火堆,再用幾塊已經燒黑了的石塊壓住,撥開一些稻草,便下了樓去。他們很早以前就在木樓門處設了一處機關,將一根極其隱秘的木棍輕輕一取,就能從外麵將門鎖住。


    李沐春看了一眼閣樓,輕歎了一聲,拉下了那根隱藏的很好的木棍,木門應聲上鎖。


    下次再來此處,又會是什麽時候?京城會不會變了樣子?


    少年獨自走在街頭,腳尖一路踢著一顆石子,直到石子掉進一處縫隙。


    少年喊了一聲,“老家夥,出來吧,沒別人了。”


    允韋在不遠處的街角現身,抱拳笑道:“少王爺還真是眼力超凡。”


    少年嗤笑一聲,走過去與允韋同行。


    “老家夥,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迴答成不?”


    “有何不可?”,允韋吞雲吐霧。


    “是不是要打仗了?而且這場仗會打的很慘烈?”


    “差不多。”


    “是不是也就京城看著祥和一點?”


    “是的。”


    “那我們會走嗎?”


    “大概率不會。”


    “京城還能安穩幾天?”


    “隨時會出事情。”


    “那我們都會死嗎?”


    允韋看了一眼少年,後者正雙手背在身後,低著頭走路,這位灰色長衫的老人猛吸了一口,對著少年一吐,然後笑著說道:“當然不會。”


    這一下,把少年嗆得不行,拳頭還沒舉起,那幹了壞事的老家夥已經遠去好幾米了,少年挽起袖子,撒腿狂追,走在前方的允韋始終是閑庭信步,少年怎麽加快速度都似乎追不上去。


    “這也要用身法?!不要臉!”,少年罵道。於是允韋的身形立即又出現在了少年身後,抬起腳對著少年屁股就是一腳,少年摔了個狗啃屎,雪白的衣裳上一個鞋底印清晰可見,李沐春剛吃痛抬起頭,允韋又是迴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老家夥你別讓小爺逮住機會!”,一喊完,李沐春立馬頭往左偏,一根煙杆唿嘯而下,從少年臉龐擦過。少年一個後跳拉開了距離,叉腰笑道:“失手了吧?小爺我真治不了你了還。。”


    話音剛落,少年又是一個猛撲出去,如出一轍,屁股上的兩個大大的鞋底印兩兩對稱。


    “趕緊迴府,在這叫喚有什麽用?老夫在煉武堂等你。”,允韋身形一閃而逝。


    李沐春哎喲哎喲的艱難起身,狠狠的踢飛了一塊石頭,石頭由空中落下,剛好落入一家院中,結果立馬傳來了罵聲。


    “哪個不要臉的臭崽子?!屁股想爛了不是?!”


    少年立馬一隻袖子捂住臉龐,另一隻手還在揉搓屁股,姿勢極其怪異的往遠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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