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軍寨牆外圍,四處都爆發著戰鬥,黑紅相間的旗幟和純黑色的旗幟糾葛在一起,黑潮和赤潮混雜成一團,一麵麵黑紅旗幟相繼倒下,一團團黑潮洶湧而入。


    渾厚的戰鼓聲一陣接一陣在垣縣城外的曠野野上肆意的咆哮著,黑潮與赤潮在低矮的寨牆旁來迴爭奪、衝刷。


    了望塔上的雍軍弓弩手,竭盡全力的向下傾瀉著箭雨,想以此阻擋並州軍前行的腳步。


    隻一開戰,雙方的戰鬥便已至白熱化。


    城樓外本來景興的身旁圍滿了雍軍的將校,但此時卻隻剩下蒙肅和少數幾名軍候了。


    其餘的人都被景興派出去援助城外的營寨了,牽程被命令帶著親衛在東寨守衛,而黃慶則和一眾將校前往交戰最為激烈的北寨。


    “郡守,讓我下城吧。”


    景興偏過頭看去,卻是蒙肅請戰。


    蒙肅的左肩肩甲已經除下,他之前左肩被戟戈劃傷,但有盔甲護身,所以傷口入肉並不是太深,左手隻有微微有些乏力。


    景興麵色凝重的看一眼城下紛亂的局勢,歎了一口氣道:“你帶我家兵三百人,於北門處待命。”


    “喏!”


    蒙肅鄭重的向景興行了一禮,帶著身後的親衛快步走下了城樓。


    號鼓聲一刻不停,伴隨著尖銳的木哨聲,黑壓壓的並州軍再度壓迫而來。


    景興緊緊的握緊了腰間的寶劍,此時的戰局和當初的商縣何其相似。


    豫國和荊國的大軍圍城,城中兵少,眾寡懸殊,軍中震恐萬分,所幸天佑大雍,秦恪率著雍軍甲騎趕到,韋仲輝又以火攻大破敵軍。


    但今時今日垣縣城外卻是一片曠野,外無援兵,韋仲輝也被免官去職。


    雍軍北寨。


    牽程的旌旗飄揚在轅門旁,四周是緊緊貼靠在一起,排列成軍陣的雍軍軍士。


    景興反應還算迅速,一隊隊軍士從城中湧出,城外營寨內的雍軍已經重新掌控住了局勢。


    牽程手持鐵脊蛇矛,騎著一匹白色駿馬奔馳在轅門四處,指揮著軍士去添堵缺口。


    “咻————”


    尖銳的哨音再度傳來,牽程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一處寨牆的缺口,不斷有並州軍的士卒湧來,前去攔截雍軍正在節節敗退。


    數麵並州軍隊長的旗幟已經湧入了雍軍的營寨內。


    “跟我來!”


    牽程一拉馬韁,身後數十名親衛騎士轟然應諾。


    馬蹄聲震動,寨牆處的並州軍也發現了這支雍軍的騎兵。


    “列陣!”


    並州軍的隊長大聲的喝令著,眼見著雍軍甲騎衝來,還有一麵黑紅色旌旗。


    寨牆處的並州軍一時間都慌了神,仍舊是亂哄哄的一團。


    “軍陣向左,齊步!”


    王栩眼見著那支雍軍騎兵衝過來,而寨牆處的並州軍卻還是雜亂異常,知道不能就此放任這支騎兵直接切入其中。


    不然到時候雍軍甲騎奪迴了寨牆的控製權,他們就成了孤軍。隻是那麵旌旗,確實讓王栩有些膽戰心驚。


    上午的大戰,雍軍精銳瘋狂的突擊給並州軍軍士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而雍軍精銳的突擊都是受這類黑紅色旌旗指引。


    “舉戟!”


    王栩放聲怒吼,想要驅散他心中的恐懼,但是耳旁的馬蹄聲還是讓恐懼充滿了他的胸腔。


    “虎!”


    恐懼壓在王起的心頭,如同一塊巨石一般,他上前一步,大聲唿喊道。


    身旁數十名並州軍武卒亦是齊步上前,大聲的唿喊。


    軍中的訓練,迎敵大唿三聲“虎”。


    “咻————”


    王栩吹響了掛在胸前的木哨。


    “虎!”


    聽到鳴叫聲,軍陣中數十名並州軍武卒再度上前一步,齊聲大唿。


    在齊聲的高唿聲中,王栩心中的恐懼正在被一點一點的驅散。他扭頭看向自己身旁的袍澤,沉默寡言的蒙肅,木訥老實的李琮,賊兮兮的張詼,山民出身班壘……


    他們神情激動,眼中卻不見恐懼之色。


    “咻————”


    木哨聲長鳴。


    “虎!”


    軍陣中數十名並州軍武卒歇斯底裏的齊聲高唿,將雍軍甲騎的馬蹄聲壓下,也徹底將王栩胸腔內的恐懼壓了下去。


    “並州軍萬勝!”


    王栩挺起長戟,豎起陣盾大聲咆哮著出聲。


    “並州軍萬勝!”


    身旁數十名武卒皆是歇斯底裏的應喝道!


    雍軍甲騎滾滾而來,牽程一馬當先,彎弓搭箭。


    但聽弓弦聲大作,數十枝羽箭已從雍軍甲騎的陣中射出,在陷陣猛士的軍陣中帶起一聲聲慘唿。


    “下馬!”


    眼見並州軍陷陣猛士的軍陣嚴明,去路被攔,若是繞路要繞過數處障礙物,隻怕是寨牆處的並州軍會反應過來。


    所以牽程果斷下達了下馬的命令,他想迅速的擊潰這支並州軍,然後驅趕著潰兵一路將此處寨牆的叛軍趕出營寨。


    身後數十名雍軍甲士翻身下馬,此時從寨牆處撤退的雍軍也聚集在了牽程的四周。


    “殺!!!”


    牽程握持著長矛,怒吼一聲,一眾雍軍甲士皆是大吼著向前殺來。


    “並州軍萬勝!”


    一眾並州軍陷陣猛士俱是齊聲高唿。


    在兩軍的大唿聲中,赤潮已是猛然撞擊在黑色的磐石上。


    牽程一舉長矛,隔開了刺來的三枝長戟,手中長矛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探出。


    須臾之間,兩名舉著陣盾的並州軍陷陣猛士的咽喉處綻放處兩朵血花,失去了生機的身軀無力的倒伏在地上。


    牽程見狀猛地踏前一步,想要衝入陣中,但王栩早已發現了他的企圖。


    他和班壘兩人同時舉戟刺向兩名並州軍陷陣猛士倒下的地方,攔住了牽程的去路,牽程眉頭一皺,兩枝長戟又從旁側襲來。


    電光火石之際,牽程暴喝一聲,偏轉身軀躲開長戟,不退反進,泛著寒光的長矛在並州軍陷陣猛士的軍陣中又點出了三朵血花。


    正待牽程想帶甲士殺入陣中之時,寨牆外卻突然閃出一支兵馬,一杆黑色的將旗在風中展開。


    烏邏帶著親衛甲士剛步入寨牆內,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牽程的旌旗。


    又看見他們正和並州軍陷陣猛士的軍陣混戰在一起。


    烏邏當下也不猶豫,雙腿猛地一夾馬腹,座下馬長嘶一聲,便向著牽程飛馳而來。


    牽程眼見烏邏帶著騎兵趕來,一揮長矛再度蕩開來襲的長戟,當機立斷抽身退入了一眾雍軍甲士的身後。


    好在戰馬就在不遠處,烏邏離此地尚有一段距離。


    牽程帶著一眾雍軍騎兵重新跨上戰馬,雍軍的步卒也趁機退了下來。


    領頭雍軍的屯長大聲的嗬斥著士卒,想讓他們重新結成了軍陣。


    而並州軍陷陣猛士方陣陡然遭受了大量的殺傷,一時間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隻能坐視雍軍安然後撤。


    王栩連忙命令軍士靠邊,數十名並州軍的騎兵在烏邏的帶領下飛馳而出。


    牽程奮起餘威,也帶著雍軍的騎士直衝而來。


    雙方騎士短兵相接,霎時間騎陣之間綻放出朵朵血花,戰馬的哀鳴聲、騎士的慘唿聲、金戈相擊的碰撞聲交織成了一片。


    烏邏一矛捅殺了眼前的一名雍軍騎士,便看到了穿著玄甲,盔插翎羽的牽程。


    牽程長矛舞動之間,數名並州軍騎士盡皆翻身落馬,烏邏一扯韁繩,驅動座下戰馬,手中長矛直取牽程。


    牽程眼見烏邏殺來,也是拍馬來迎,舞動長矛奮力架開了烏邏的長矛。


    兩矛相撞,兩人的臂力在這一刻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雙方步卒皆是一並向前,局麵再度焦灼起來,並州軍源源不斷的從寨牆內湧出,而雍軍則在各自將校的帶領下陸續從營寨內湧出。


    黑色浪潮在破敗的營寨內不停的來迴湧動著。


    景興麵色難看的看著城下正在廝殺的了雙方將士,雍軍若不是憑借強弓硬弩還有營寨的防禦設施,此時隻怕是早就崩潰了。


    雖然景興不想承認,但勝利的天秤正向著並州軍傾斜,而他卻無能為力。


    “叛軍下一波攻勢後,讓將士們全部都撤迴城中吧……”


    景興無奈的下達了命令,他必須放棄城外已經千瘡百孔的營寨了。


    身旁幾名的雍軍將校麵上也露出了難堪之色。


    這也意味著垣縣正式成為了一座孤城,垣縣的城池規模並不是很大,擁有兵力優勢的並州軍完全可以截斷垣縣和河東郡諸城的連接。


    這是一場比長社之戰遠要困難數倍的戰役,因為景興並不知道會不會有援兵趕來,如今酆鄗朝廷的主力都在西北方和涼州朝廷對陣。


    並州軍的戰力遠比征北軍要強上許多,若是來援的軍隊過少,隻怕是於事無補。反而可能會被並州軍擊潰,造成局勢更一步的惡化。仟仟尛哾


    “王湔,把親衛營給我壓上去,一舉擊潰北寨的雍軍!”王鐔牽引著赤雲遊走在軍陣前大聲喝令道,“天黑之前,給我攻下雍軍營寨!”


    並州軍大陣中,第一師、先登死士、狼騎等各部旌旗也開始向前,壓向北寨。進攻西寨雍軍的職責則被王鐔交給了安曷。


    大纛的軍令一級一級的傳下,身披著重甲的親衛營精銳跟隨著並州軍的將士湧入了營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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