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背插著令旗的雍軍斥候衝破帳簾,匆匆跑入景興帳內大聲的向其稟報道:“叛軍主力再度出陣!”


    景興此時的麵色陰沉如水,蒙肅負傷,祈茂、韓普戰死,跟隨他一路南征北戰的家兵如今也是折損過千,大軍士氣正值前所有未的低沉。


    景興站起身來,不住的在帳中踱步,隻能無奈的下達命令:“命各部堅守營寨,互為援助。”


    雍軍和並州軍在垣縣城外曠野上以堂堂之陣作戰。


    並州軍左翼統帥是郎澤卿,景興也曾聽聞過他的名聲,軍中號為老狼,跟隨王鐔縱橫北邊三郡,圍攻雁門,冀國軍兵莫能奈何。


    並州軍右翼雖然薄弱,但他們勝在兵多,可以及時迴援。qqxsnew


    而並州軍的中軍更為棘手,其軍陣嚴明,中軍的前陣調度指揮甚至不怎麽遜色於他自己。這也導致了雍軍精銳突進的失敗。


    景興雖然從二皇子的信中知道了並州軍遠非征北軍可比,但他還是選擇用了堂堂陣戰。


    野戰之中左右翼步卒牽製以騎兵突破,驅趕潰兵衝擊中軍,中軍再以精銳突破中陣,一舉擊潰中軍,斬殺敵軍主將。


    但一開始雍軍便因為並州軍藏匿的具裝甲騎而丟失了騎兵的優勢,讓騎兵掌控整個戰場情報,還有突破兩翼的想法化為泡影。


    再然後便是並州軍的前陣居然擋住了蒙肅、祈茂、韓普三將帶領的雍軍精銳的猛攻。


    更讓景興震驚的是,一般來說軍隊經曆過大戰後,都需要時間來調整士氣,但他眼前的這支並州軍,卻在短短時間內便重振旗鼓。


    景興已經失去了同並州軍野戰的勇氣,不僅僅是因為這支並州軍超出了他的預料,以及軍隊的傷亡慘重。


    更是因為為了迎擊並州軍,他已經調動了河東內的所有兵力前來。


    如果他戰敗了,整個河東,幾乎沒有能用於野戰的部隊了,這支並州軍的兵鋒甚至能直達鄜祤郡,威逼酆鄗。


    到時候京師震動,不說景興本人可能被去官免職,更為嚴重的是本來已經就很嚴峻的局勢,很可能會更加惡化。


    酆鄗朝廷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動亂,南有巴蜀之亂,西有涼州之亂,如果並州再給他們猛烈的一擊,那酆鄗朝廷距離傾覆也就不遠了。


    而且此時雍軍主力還在西北,酆鄗的兵力捉襟見肘,所以景興隻能選擇堅守,保全雍軍力量。


    雍軍斥候匆匆離開了大帳,也帶走了景興的軍令。


    帳簾放下,景興慢慢摘下頭上的頂盔,露出了花白的頭發,挺直的背脊也彎曲了下去。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垣縣城外的曠野上,黑色的浪潮已經鋪滿了整個正麵。


    打著玄旗的並州軍騎士策馬肆意的奔馳在垣縣城外的曠野,雍軍的騎兵早已被其驅趕一空。


    垣縣在數萬並州大軍的前方,猶若一葉暴風雨下的扁舟一般。


    垣縣城外的雍軍營寨也不可避免的發生了騷動,好在景興尚在軍中,早就發布命令給了各級將校,隻片刻,騷動便被平息。


    蒙肅自大雍內亂後,在軍中便是備受推崇,軍中將校無比敬佩蒙肅的勇武。


    但垣縣城外一戰,祁茂、韓普兩將戰死,甚至連蒙肅都負傷了。


    雍軍的士氣此時不說跌至穀底,但也比今早出陣的時候要低落了很多。


    而並州軍此刻休整沒多久,就又重振旗鼓,甚至主動發起進攻。


    更是讓雍軍倍感壓力,景興的選擇是正確,如果此時雍軍出營和並州軍野戰,肯定是處於不利的情況。


    而雍軍失去了騎兵的優勢,若是戰敗隻怕是會一潰千裏,而能逃脫的雍軍十不餘一。


    屆時整個關中就都會暴露在並州軍的兵鋒之下。


    垣縣城外的雍軍營寨,分為東寨和北寨,左陣和右陣分別駐紮在垣縣城的東、北兩個方向,景興的中軍就在城內駐紮。


    一名傳令兵風塵仆仆的走入了垣縣的城樓。


    景興看見來人,連忙站了起來問道:“信送出去了嗎?”


    傳令兵來不及休息,趕緊迴道:“信使已經往南去了,叛軍騎兵並沒有發現我軍信使的蹤跡。”


    “叛軍已開始對我軍營寨發起進攻了!”


    就在傳令兵向著景興匯報的時候,城牆外麵,山唿海嘯般的喊殺聲已經透過城樓的牆壁,傳到了景興的耳中。


    景興麵色一變,懷抱著鐵胄,快步走出了城樓。


    剛出城樓,景興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在了原地。


    雍軍營寨的外圍,盡是攢動的黑色盔纓,無數黑色的旌旗豎立在人群之中,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正是從那些叛軍的口中所發出來的。


    銳利的長矛長戟組成了一片又一片矛戟之林,並州軍陣容鼎盛,軍勢如林般徐徐而來,在雍軍的營寨前卻又疾速移動,侵略如火一般。


    黑色的浪潮瘋狂的拍擊在雍軍的營寨上,每一次衝擊都必然飛濺出無數紅色的浪花。


    景興遙望著並州軍大陣中那麵玄色大纛旗,心中驚懼萬分,怒聲道:“這王鐔是瘋子嗎?”


    王鐔居然直接跳過了試探的環節,對雍軍的營寨發起了強攻。


    玄色的大纛下,王鐔彷佛心有所感,遙遙看向垣縣城牆上的城樓。


    “咻————”


    尖銳的木哨聲,自並州軍的陣中響起。


    雍軍營寨中的軍士不由的為之一顫,搏殺至今,大部分的雍軍對那恐怖的尖鳴聲都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因為每當那木哨聲響起時,總會有一支並州軍向著他們猛衝而來,給他們帶來死亡。


    眼前的叛軍一波接著一波,彷佛無窮無盡,怎麽也殺之不絕,不由讓人心生絕望。


    “咚!咚!咚!”


    數十麵的巨大的戰鼓被赤裸著上身的並州軍親衛營力士擂響,激昂的鼓聲傳遍了並州軍大陣中的每一個軍陣。


    “嘭!”


    巨大的撞木在並州軍力士的推動下猛然撞向雍軍營寨的寨牆上,巨木狠狠的撞擊在寨牆之上,發出了令人震耳欲聾的巨響。


    寨牆的上的雍軍軍士幾乎站立不穩,推著飛梯的並州軍軍士快速的將梯子架起來。


    無數並州軍士卒匯聚在一麵麵黑色的旌旗下,順著飛梯湧上了寨牆。


    景興並沒有想過雍軍會在曠野的大戰上遭受失敗,所以雍軍的營寨並沒有修建的太過堅固,而且景興也沒有時間讓士卒來加固營寨。


    薄弱的寨牆在撞木的撞擊下,很快便發生了變形。


    “轟隆——”


    一處寨牆終於經受不住巨木的撞擊,轟然倒在了地上,揚起了大片的塵土。


    塵土還未散去,身披著鐵甲,手持著矛戟和陣盾的並州軍陷陣猛士就已經從缺口處蜂擁而入。


    牆後的雍軍還沒反應過來登時被衝的七零八落。


    但很快一名雍軍的隊率已經帶著排列成軍陣的雍軍甲士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眨眼間雙方已經廝殺成了一團。


    “咻——”


    尖銳的木哨音響起。


    蒙宿怒吼一聲,猛然踏步上前,長戟一揮,蕩開了前方三名雍軍的戟戈。他手中的長戟猛然刺出,班壘亦是緊隨蒙宿踏步上前,他和蒙宿同時刺中了對方軍陣中的一名軍士。


    那軍士丟棄掉手中的長戟,口中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慘叫聲,他腹中的髒器順著戟刃劃開的豁口掉出在了草地之上。


    “小心!”


    耳旁突然傳來一聲暴喝,蒙宿心中一驚,想要抽迴長戟,但卻好像卡住了什麽。生死關頭,他丟棄了手中的長戟,匆忙舉盾護住頭部。


    “鐺!”


    但聽一聲暴響,一股巨力從王起手上的陣盾陡然傳來,蒙宿膝蓋一彎,差點跪在了地上。


    三四枝長戟同時從蒙宿身後伸出,一名雍軍的什長轟然倒在了他的身前,鮮血從其腹部汨汨流出。


    “雍軍弓弩手!!!”


    張詼眼中瞳孔突然變大,猛然舉起了手中的陣盾護住了自己的頭胸。


    “嗖!”


    破空聲乍響,十數枝箭矢破空而來。


    李琮眼見著箭矢飛來,但卻已是為時已晚,他根本來不及用盾牌護住自己。


    “篤,篤,篤!”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李琮身前,正是班壘頂著陣盾接下了箭矢。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運氣,軍陣中還是有人被弓弩射中。


    慘嚎聲陡然從軍陣中響起,所幸並州軍的陷陣猛士都有鐵甲護住要害部位,所以除了一名倒黴士卒被射中了麵門,當場斃命外,其餘人都隻是輕傷。


    並州軍武備充足,王鐔的中軍,除了義從騎兵一外,基本上是每人一麵盾牌,狼騎用圓盾,陷陣猛士有塔盾和陣盾,先登死士則是曲緣盾。


    “列陣!”


    王栩拔出腰間的環首刀,大聲的唿喊道。他接任了李冀隊長的職位,現在他帶領的是重新整編的一個新隊。


    王栩身旁的掌旗官搖動著隊長旗幟,湧進寨牆的陷陣猛士們匯聚在隊長的旌旗下,手持著塔盾的陷陣力士頂在最外圍。


    “嗖!”“嗖!”


    十數名並州軍的弓弩手也跟著陷陣猛士們翻進了寨牆,他們躲在寨牆和雜物之間,向著了望台上的雍軍不停的射擊,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並州軍步卒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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