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期間,


    長安越發熱鬧,


    街坊裏不時有爆竹聲傳來,穿新衣的孩童們更是快樂的在外麵瘋玩,不知寒冷和疲憊。


    雪飄飄灑灑。


    瑞雪兆豐年,


    對百姓們來說,冷冬並不是壞事。暖冬才會要命,那往往意味著明年可能會有大旱以及蝗災。


    平康坊。


    代國公府,


    武懷玉來給老師李靖拜年。


    他一踏進李靖的院子,那頭趴在廊下本來正打著瞌睡的大老虎,突然就站了起來,甚至嘴裏發出低沉的吼聲,做出了警覺的戰鬥準備,


    “你嚇著我這隻大蟲了,”


    李靖走到廊前,伸手拍了拍那老虎的腦袋,


    在屋中焚香撫琴的張出塵也走出來,“看把它給嚇的,毛都全豎起來了。”


    “哈哈哈。”懷玉也不由的大笑。先前承乾斷腿,在白鹿莊園養傷,李世民隔三差五的往那裏送老虎,前前後後送了一百多隻。


    武懷玉今天燉老虎肉,明天熬虎皮膠,後天燉虎骨,大後天又配虎血酒。


    這身上就有了一層煞氣。


    雖然過了幾個月了,可李靖這隻老虎卻依然能敏銳的感覺到那股煞氣。


    這就好比那些殺牛宰羊的屠夫,牛羊在他們麵前就格外的恐懼,甚至在那些屠宰場,牛羊一靠近就會瑟瑟發抖,腿都邁不開。


    “到偏院去吧,”李靖溫柔的拍著老虎腦袋,這隻老虎都跟了他十幾年了,已經很老了。


    三人來到偏院。


    張出塵給二人溫上酒,然後焚香,繼續撫琴。


    “要不我弄頭母虎來,給你那老夥計做個伴?這孤單單的,也太可憐了些。”


    李靖笑道,“我可不想跟你一樣在家弄個猛獸園。”


    焚香嫋嫋飄蕩,琴聲空靈優美。


    “其實我並不太讚同現在這般全力南下經略嶺南,”


    酒溫熱,李靖提起酒壺,給懷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嶺南的豪酋俚帥根本掀不起什麽浪花來,頂多也隻是疥癬之疾,沒有必要把寶貴的力量投到嶺南去,


    與其調幾萬人馬去嶺南,不如出兵吐穀渾。


    吐穀渾才始終是威脅,不僅威脅著河西走廊,也威脅隴右,甚至是蜀西的鬆潘等地,


    朝廷隻要滅了吐穀渾,才能保整個隴右河西的安全,朝廷才能接著經略西域,”


    懷玉笑笑。


    黃酒溫熱,入喉綿軟,


    酒入腹中,升起一股暖意。


    “老師說的對,相比起來,嶺南、黔中,甚至是南中,確實都是些烏合之眾,那些蠻夷掀不起浪來。


    真正能威脅到大唐的,還是漠北薛延陀,遼東高句麗,甚至是青海吐穀渾,也許還有近年雪域高原正崛起的吐蕃。


    不過正因嶺南南中等地蠻夷一盤散沙,實力較弱,所以學生以為,先南後北,先弱後強,倒也並沒錯。


    眼下朝廷剛滅了東突厥,還有些餘尾要收,並不急著要繼續跟薛延陀、吐穀渾等開戰,可多積攢些力量,甚至通過外交等手段,先消耗他們的一些實力,


    咱們不如趁這空當,先收拾嶺南、南中等地,打他們不用太過擔心,投進去的兵力等,其實可以視做是練兵。


    並且還可以打通西南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


    朝中勳戚將領們可是閑不住的,


    讓他們去南中、嶺南,一邊打仗一邊練兵,還可以屯田、開礦、貿易,這也是一舉數得的好事。


    有個三五年時間嶺南、南中也就次第而平,基本上收拾服帖了,到時朝廷不管是要對吐穀渾還是誰開戰,


    嶺南南中等地不僅不會成為隱患,反而還能提供兵員和錢糧支持。”


    武懷玉甚至還提了個時間表,三五年時間掃平嶺南、南中,然後五年後可出兵吐穀渾,拿下青海。


    再用三到五年時間,來掃平青海。


    也就是十年後,朝廷就可以對薛延陀用兵了,不管是直接出兵大漠,還是說把突厥人頂到前麵,都可以放手教訓薛延陀。等把薛延陀收拾服帖了,朝廷接著就可以放心的進軍西域。


    五年。


    或者十年,安定西域。


    到時,朝廷可騰出手來解決高句麗,甚至把整個朝鮮半島三國給拿下。


    “快則十五年,慢則三十年,我們按著這個時間表,就可以把大唐周邊的所有蠻夷戎狄都掃平,”


    李靖聽到武懷玉這話,也不由的撫須而笑。


    “先南後北,先西後東,計劃是不錯。”


    “覺得三五年時間,能把嶺南掃平?”


    “其實嶺南也不會有什麽大戰,馮盎陳龍樹寧純他們為首的嶺南三大豪族,都不敢跟朝廷剛,我們要麵對的僅僅是嶺南的俚僚蠻子而已,對付那些溪垌蠻,其實並不難。”


    “哦?”


    李靖在十年前,平定蕭銑後下嶺南,在嶺南呆了一年多,對嶺南的情況也是比較了解的,很落後也很複雜,地方還很大。


    “拉網,我們隻要控製各個核心要點,然後沿江海等幾大交通線,築城屯兵,把嶺南分割開來,


    那麽俚僚蠻也就翻不起浪花來,就算他們能夠倚仗險阻,那大不了封鎖圍堵他們在深山老林裏,不必理會就是。”


    他們敢出山,那就打,殺一些,俘一些,彼消此漲,他們會越來越弱,而朝廷在嶺南的力量會越來越強。


    那些溪垌,朝廷也會慢慢蠶食,到時修城築堡,


    甚至鼓勵中原的豪族大戶,或是貧民百姓到嶺南去開發,許他們墾荒圈地,土著豈是這些南征健兒們的對手。


    李靖知道這會是殘酷的開拓,


    但也沒多說什麽,


    說如這些年朝廷在巴蜀不也是這樣過來的,一次次的鎮壓,一次次的屠滅,動則萬計的獠蠻被貶為奴隸。


    武懷玉倒覺得並不會有太多反抗,


    隻要他們肯臣服,編戶齊民繳納稅賦,那麽朝廷也會接納這些人。


    現在朝廷推行兩稅,這次可以在嶺南也直接推行兩稅法,以兩稅新法來說,就算編戶入籍的俚僚蠻民,其實也不會有太大的負擔。


    甚至新編戶入籍的這些溪垌俚僚也可以給些優惠,比如頭三年半賦,以後新墾荒的地,也可以有一些減免政策等。


    不管是漢人還是俚人還是獠人又或是民什麽的,如果日子過的去,誰願意拋頭顱灑熱血的造反,隻有被壓迫的過不下去了才會造反。


    就比如南扶州的溪垌蠻,為何不肯接受陳龍樹的編戶齊民,為何一直要反叛,一來是談殿跟陳龍樹之間的鬥爭,二來也是陳龍樹編戶後,那些溪垌民雖然隻要繳半賦,可這半賦也是按租庸調的半賦來征,


    實際上對那些溪垌蠻來說這個負擔很重。


    於是在談殿扶三這些人的挑動下,自然就起來反叛。


    武懷玉南下後,隻需殺幾隻雞儆猴,把談殿、扶三這樣的蠻王給滅了,狠狠的殺一批,後續再來編戶齊民、均田授地,甚至給他們減免稅賦,仍一心反抗的人並不會太多。


    再則,也未必就一定要打打殺殺。


    那些南遷的漢人豪族也罷,溪垌蠻王也罷,也可以是合作,授他們官爵,跟他們合夥開礦、貿易等,大家雙贏互利也是可以的。


    張出塵一曲彈罷,


    過來給爺倆添酒,


    她在一邊道,“遙想當年隋平南陳後,不到兩年,整個南陳故地都宣布起兵反隋,


    婺州汪文進、越州高智慧、蘇州沈玄皆舉兵反,自稱天子,樂安蔡道人、蔣山李、饒州吳世華、溫州沈孝徹、泉州王國慶、杭州楊寶英、交州李春等皆自稱大都督,攻陷州縣。陳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眾數萬,小者數千。”


    李靖道,“反的都是豪門士族。”


    當初隋朝滅陳很輕鬆,隋軍入建康後,南陳各地紛紛投降。可兩年後,卻又全境皆反。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當初降的也是那些士族豪強,後來反的也是這些人。他們認為隋可以滅陳,反正他們換個天子就是,但是隋滅陳後,江南仍應當給他們來治理。


    管你是隋是陳,天子姓陳還是楊,他們這些士族豪強的地位不應當變。


    可事實上,隋滅陳後,推行的是大一統的政策,不僅州縣刺史縣令都要由中原派遣,甚至所有地方九品以上官都要省補。


    刺史也沒有了征辟屬吏的權力。


    於是乎,江南豪強士族們不幹了,紛紛起兵叛亂。


    但是,他們的叛亂隻持續了幾個月,就被楊素史萬歲他們鎮壓下去了,然後楊廣坐鎮廣陵,隋朝又把許多江南士族豪強都強遷到關中。


    相比起南陳滅亡時的江南士族豪強的勢力強大,嶺南的豪強們實力可差的多。


    張出塵家當年也是江南士族,後來被強遷到長安的。


    “你就不必替二郎擔心這個了,嶺南的馮寧陳幾家,跟當初江南顧陸朱張王謝沈蕭等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什麽溪垌蠻王,在關中府兵麵前更不用說。


    想想當年隋軍遠征林邑,那何其遙遠?


    可林邑國還不是被打的都城都陷落,祖宗金像都被隋軍掠奪走了,”


    “再說,你看馮盎主動來京,陳龍樹、寧純也已接受朝廷的調動,他們根本就沒有與朝廷對抗的勇氣和決心。”


    “二郎這趟下嶺南啊,比你十年前下嶺南可能還要輕鬆。”


    懷玉笑了笑,“師娘,要不你讓大郎也一起去嶺南?”


    李靖搖頭,他對大兒子李德譽很清楚,還是留在長安混日子吧。


    張出塵道,“你跟德獎向來關係不錯,要不你讓他隨你去嶺南,也給你打打幫手。反正他現在也沒啥具休職事,清閑的很。”


    李靖並不太願意讓兒子去嶺南,雖然現在那麽多勳戚貴族子弟下嶺南。


    “阿郎,你就讓二郎去轉轉,曆練曆練。”張出塵勸說。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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