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樊川幾萬畝金黃的稻田,短短幾日就已經少了大半,大家爭分奪秒的搶收,收割脫粒的稻子也是趁著烈日趕緊晾曬。


    “朝廷常平倉已經在收糧了,三十五錢一石稻穀,麥子也一個價,粟穀是二十三·····”


    豐收季,百姓都迫不急待的要賣糧,有些是要賣糧好償還先前借的債,有些則是要置辦些物什等,豐收後的糧食也在手裏捂不住。


    而此時豪強地主們擁有大量田地,自營的莊子收獲,以及出租的田收租後,糧食卻並不會上市出售,他們會把新糧入倉囤著,等過兩月時再把去年的舊糧拿出來上市賣,那個時候價格反而會比現在的新糧還貴。


    甚至一些世族大家,這個時候不僅不會賣糧,還會收糧。


    “我們也收,麥稻三十六一石,粟穀二十四,有多少收多少。”武懷玉道。


    “這糧價這麽低,也許還會跌,長安糧商們收的價格更低,一石麥才三十錢。”


    “收吧,不會虧的,今年雖說豐收,但隋亂以來,不論朝廷還是百姓,根本沒多少存糧,一有點情況,糧價波動厲害,再說,糧價也不會再低了,朝廷會收糧,價格會托底,”


    “老師,武家本就有這麽多莊園土地,還收這麽多糧做什麽?”承乾不解的問,這些天太子也是天天跟著承乾在鄉下體驗生活,是真下地收稻曬穀,甚至是看著如何再耕地趕秋種,


    人都曬黑不少,甚至皮都曬脫了一層,


    “糧食存著幾年也不會壞,手裏有糧心中不慌麽,有糧能做的事多著呢,不管是收來糧碾米磨麵在長安糧鋪出售,還是說釀酒做糕,都是個不錯的買賣,加工米麵留下的糠麩,釀酒剩下的酒糟,那也都是喂豬牛的好東西,”


    一百八十個錢。


    一名小夥計笑著問,“老叔,我們這裏還有些百貨,你們有啥要買的不,有針線也有碗碟,還有釜鼎甄鍋、鏵鋤鏟鍬、鹽茶,剪子菜刀火鐮梳子鏡子等等,物美價廉,看看,”


    而武家不僅收糧,百姓有啥土產什麽的也一樣收的,管你是幹魚還是土布,又或是鴨毛龜殼,基本上啥玩意都收,連破麻爛布都收,這玩意收迴去可以造紙。


    地主收租用的一般是市鬥,也稱民鬥,武家現在收糧用的卻是官鬥,也叫倉鬥。


    收糧的曬場上,又成了個熱鬧的購物場,


    承乾看著許多百姓剛把糧賣給武家換了點錢,結果轉頭又從武家這買了不少雜貨,


    而武家隨隊的大夫,還給大家免費問診,


    甚至給孩子們贈送點免費的打蟲藥,其它有病痛的鄉民購藥,價格也都挺實惠,


    “老師,我還以為今天隻是來收糧呢,想不到這還有百貨下鄉和義診送藥。”


    拿了條子,旁邊一張桌子直接領錢,那位負責出納,數出一百八十個錢,“老叔你數數,這都是今年新鑄的開元通寶錢,”


    夥計這話喊出,百姓紛紛迴家去背糧來賣。


    豐收年,糧價卻低,可再低百姓也還是得賣糧,不賣糧還不了饑荒欠債,不賣糧連點針線鋤頭都添不上,


    除了婦人織的絹布能賣點錢,也就剩下這點糧了,


    雖然多數佃戶們交了租後,這糧也沒剩下多少,可現在好歹還有紅薯土豆這些,夏季收的麥子多賣些,秋季地裏收上紅薯土豆這些雜糧,搭著糧節省著吃,


    有百姓拿自己的升鬥來對比武家的官鬥,一比就很明顯,武家的鬥確實比他們的鬥小,


    一早,武家收糧的管事,便帶著車馬還有莊丁夥計們喂好了馬套好了車,準備好了鬥。


    武家現在主動上塬來收糧。


    “錢對數嗎?”


    “是,掃起來再量。”


    糧食,在鄉村那就是硬通貨,是能生息下崽的好東西,尤其是在饑荒災年的時候,地主們手裏有糧,就能低價大量兼並百姓手裏的地。


    先去神禾塬上收麥子,


    塬上的麥子收的早,不過神禾塬雖是平台塬,但上下塬路也不太好走,以往不少糧商收糧,都是派夥計到塬上村子裏打招唿,然後村民自己把糧或車拉或騾馱或人挑下塬來交易。


    懷玉和承乾吃過早飯,便去收糧。


    夥計們笑著跟大家打招唿,熟練的檢查大家的麥子的幹燥度,以及是否有潔淨等,


    檢查好後,另一邊就開始鬥量。


    “殿下跟我一起下風去收糧不?”


    “好啊,塬上塬下的都轉轉,”承乾倒是不嫌苦累,反而覺得挺興奮,這些天鄉下的日子雖苦雖累,但跟以前在宮裏讀書學經,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甚至打獵都不及的這麽深刻。


    武懷玉把鄭老漢的二女兒收到上武堡做使女,包吃住還一月給五鬥糧,那真是極高的待遇了,就如鄭老漢一月兩石糧的高工資是一樣的。


    “如今正常娶一個樊川良家女子,一般是十幾石稻子,差不多一歲一石,最多十五六石做彩禮,但在饑荒的時候,可能一兩鬥稻子就能領迴來個媳婦了,”


    當第一個老漢賣掉了五石麥子後,自有個賬房立馬開出了一張單子,寫明賣糧人姓名村莊,賣糧價和數量。


    老漢便手微微顫抖的在那裏數錢,一枚枚銅錢數著,數滿十個放一摞,一摞一摞的擺了十八摞,


    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對,對,都對,”老漢激動,


    “對數,那在這裏畫個押,就算錢糧兩清,交易完成了,”


    “現結糧錢,量完就給錢,”


    他們這是賣糧,用武家的鬥,那自然是劃算的。


    市鬥要比倉鬥大,民間市鬥各地也是不盡相同大小,並不統一,有的一市鬥比倉鬥要大二三升的,有的大一二升。


    武家夥計拿個刮板在斛上輕輕拍打幾下,然後刮平,刮落的糧還讓百姓再掃起來,


    這種做法讓圍觀村民們都很驚歎,都說武家了得。


    鄭老漢當年逃荒,給地主家做長工,第一年甚至包吃住外僅一套衣裳,加上兩石糧而已,可都已經很滿足了。


    武家來收糧,還順便雜貨下鄉,跟著收糧隊,就是雜貨車,上麵許多日用百貨雜物。


    甚至,還有千金堂一位大夫,帶著學徒夥計,背著藥箱來呢,幫大家看個診開點藥。


    一鬥一鬥那都是標標準準,倒滿一斛後,夥計會用刮板刮平,並不要求堆尖,刮下來的糧,也仍是百姓的,頂多是裝滿後輕輕的拍打一下斛,讓裏麵沒有空隙。


    武家收糧用的倉鬥,上麵甚至還是從常平倉買來的鬥,上麵還蓋著常平倉的大印和雕刻記號的。


    地主手裏的糧,每年都要借出去許多,不管是借糧還錢,還是借糧還糧,都能收不少利息,又或是從糧裏選種給佃戶百姓,利息也很高。


    老漢叫來自家婆娘還有兒女們,一番商議,都覺得在這裏買比去趕集還方便實惠,於是打算采買些。


    “這刮下來的糧還是我們的?”


    人家一個青壯長工,一年才十石糧,加兩身衣服而已,那十石糧甚至還有麥有粟,不全是麥。


    其它村民看到老漢的五石糧換迴幾串銅錢,這麽順利讓他們都挺激動,而老漢除了換迴一百八十個銅錢,他兒子還提著小半袋糧食,本來他在家是準備了五石,可現在還多出來有幾鬥。


    總之,百姓若是能夠在下一季收獲後正常還上,地主也隻是賺個不錯的利息,但如果還不上,那利滾利,可就更驚人,假如再還不上,這個時候就得把地抵債,沒地的隻能拿人抵債,


    就比如說上武堡旁邊的上下兩村,每年總得有十來家要破產的。


    相比之下,朝廷的官鬥,尤其是常平倉的倉鬥,就是相對統一且標準的。


    一老漢本以為這糧刮下來,那就是糧商的了,以前交租給地主,或是給朝廷交租,小吏一般都會淋尖踢斛,踢下來的這糧,都不許百姓收迴的。


    “我這裏還有幾鬥糧,也給我量了換錢。”


    “好,好。”


    鄭老漢則告訴太子,在鄉下,糧食很多時候比攢的金銀都更管用,地主家裏的存糧,那就是錢,鄉民們不管是娶妻嫁女,還是生病抓藥,又或是遇到點什麽災病意外,往往都是要借錢借糧的,


    甚至太平好年景時,許多沒地的百姓,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往往也是差著口糧,隻能先跟地主借,到了收成時再還本加息。


    上下武堡都打出了米麥每石三十六錢的價格,而且是上門收糧,最重要的是武家收糧的鬥,可不是一般地主家收租的那大鬥。


    夥計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唿,價格也都說的清楚,人馬一上來,立馬引的許多村民過來。


    “各位鄉親,咱是武少保家的,收糧價格比朝廷常平倉一石還要高一錢,比其它糧商一石更要高六錢咧,而且咱家用的是常平倉的官鬥,上麵還有官印呢,”


    “好嘞!”


    衙門裏負責收租的胥吏,甚至還得勤練踢淋的本事,得一腳踢平淋尖,這可是個本事,畢竟踢下來的部份,那就是衙門裏的額外收入,大家的福利。


    地主們收租時用大鬥收租,借出糧食時又往往是用官鬥出,


    小鬥出,大鬥進,一進一出又剝削百姓不少。


    老漢甚至認真的檢查每一枚銅錢,


    確實都是新錢,全是開元通寶錢,沒有私鑄錢,也沒有隋五銖這些舊錢,武家付的全是好錢。


    老漢剛賣了五石麥子,換迴一百八十個錢,看到各種貨物,不免看花了眼很心動,尤其是一問價格,確實都很實惠,每樣東西看著質量又都不錯的。


    “摟草打兔子,捎順帶的事麽。”


    百姓也隻有賣糧的時候才有點現錢,這個時候下鄉賣點雜貨,那可是相當搭配的,至於說帶個醫生來,這倒確實有點做好事了,畢竟也沒指望下鄉來賺這個錢,隻不過是拉攏下跟大家的關係,


    一點打蟲藥啥的也值不了幾個錢,但拉近大家關係的效果不錯,當然,這也不是虧本的買賣,有病痛的百姓抓幾副藥,就不虧本了。


    武家收了許多糧,也還收了許多鴨毛龜殼雞內金野雞毛破麻爛布之類的玩意,


    滿載而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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