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給大家拜個早年,新年快樂!


    雖然年過七十,武士棱身為族長,依然以身做責告訴年輕人什麽叫家族責任,也不顧一把年紀了,還特意動用自己管理禁苑的權力,讓仆從去鹿園買了頭雄鹿迴來。


    “這樣不好吧,萬一有言官彈劾怎麽辦?”老頭明明自己要重振雄風,卻說是買鹿招待懷玉。


    “這有什麽,鹿園裏養了許多鹿,除大部份供給宮廷,也有部份是用來賞賜勳戚大臣,以及出售的,我也是出錢買又不是貪汙,誰吃飽了撐著彈劾我。二郎啊,都說以形補形,你說除了配鹿血酒外,鹿那玩意兒吃了是不是也大補?”


    這老頭。


    “嗯,藥補不如食補,不過食補也有很多講究的,要講究陰陽調和······”


    武士棱拍了拍懷玉肩膀,“好後生,你在終南山學道,學了這麽厲害的藥方,就沒學過燒爐煉丹和畫符什麽的?”


    這懷玉真沒學過,他以前也問過老道這問題,畢竟道家後來兩大流派,畫符的正一,煉丹的全真,老道自稱樓觀一脈,也曾講過傳承。樓觀在宋代以前很有名的,尤其是在唐代十分興盛,不過後來卻在元朝時並入了後起的全真。


    不過老道從沒燒過爐煉地丹,但是飛簷走壁身輕如燕,還醫術了得。


    “我隻能算半個記名弟子,跟著製藥義診,稍學了點望聞問切的診療皮毛而已。”


    老武有點失望,他還想著懷玉有什麽更厲害的還春丹藥。


    “那可會占卜,能否推斷未來吉兇禍福?”


    懷玉猶豫了一下,老道確實沒教他用龜殼、銅錢、竹簽或是星象等占卜預測,但是老道卻能在很多年前就精準的預測自己的死期,甚至精準到天,甚至他們的相遇,都是老道提前推斷出來的,還說有五年之緣,要說老道不會占卜預測他是不信的。


    而現在自己按老道所說下山向北走,來到唐朝,自己不會占卜,但確實是知曉未來一千多年的曆史的。


    不過這怎麽跟武老頭說。


    他搖了搖頭。


    武老頭盯著他半天,最後露出玩味笑容,“我懂,天機不可泄露。”


    懷玉無法解釋。


    武老頭自顧自道:“咱們並州武氏雖幾代寒門,但先祖卻很了得,始祖乃是殷王武丁,殷王你知道嗎?”


    他說到武家幾代寒門的時候很自豪,要是剛來時懷玉可能不知道寒門有什麽值得顯擺的,但如今卻是已經知道這時代寒門可不一般,寒門也叫庶族,並非指平民百姓更不是指窮人,而是指門第勢力較低的家族,也叫小世家。


    魏晉南北朝以來,寒門不屬於士族家族,多指地方豪強地主們,跟那些士族比不過,但起碼在地方上也是有門第的大家族。


    不僅得是地方上的地主豪強,起碼還得世代出官員的。


    不過武老頭搬出先祖是殷王武丁這話,還是讓懷玉意外,倒不覺得有多厲害,隻是覺得這大概牽強附會攀認名人祖先,這事越是在講究門第的時代越尋常,連皇家李氏,都非說自己是隴西李氏,可好多人卻說他們家隻是趙郡李氏破落戶出身。


    殷王武丁懷玉當然是知曉的,殷商有名的中興之君武丁。


    老武說武丁討伐鬼方大獲全勝功勳卓著,其後代便有以武為姓者。


    老武一邊等著買鹿來,一邊打算跟懷玉好好講究下家族傳承。


    一個家族有曆史,才能凝聚人心。


    血脈是家族真正的樞紐。


    “武丁後人一支以武為姓,傳至漢初,魏國的武彪追隨漢高祖平定諸侯,被封為鄒城侯,其侯爵傳遞六代後,後代移居沛國,這也是武氏沛縣郡望形成前的第一代武氏族人。”


    “至北魏年間,武氏定居沛縣已曆五代,當時武洽官任五兵尚書封晉陽公,另封大陵縣賜地五十頃,武洽自沛縣遷至封地晉陽,這也是太原武氏郡望之始,後來武洽一支別住大陵縣,大陵縣便是今文水縣古稱也。”


    老武說著還讓長子取來族譜,名門大族家家都有譜,十分寶貴,這是家族傳承的根據。


    “洽生北魏祭酒神龜,此為文水武氏之始。龜生並州大中正、司徒越王長史,封壽陽公克已,已生北齊鎮遠將軍襲壽陽公居常,常生北周永昌王諮議參軍儉,儉生隋東都丞華,華生士棱、士逸、士讓、士彠。”


    “你爹士恪,與我同是壽陽公居常之曾孫!”


    往上推十八代,便是漢初鄒城侯武彪。


    武洽是太原武氏之始祖,從沛縣遷來的,爵封晉陽公,他其中一個兒子武神龜,定居在別封地文水,成為文水武氏這支的始祖。


    然後武神龜有個兒子武克已,十分出眾,後來爵封壽陽縣公,這個壽陽縣就在太原的東麵,文水則在太原的西南一點,都是在太原周邊。


    武克已後來便遷居壽陽,成為壽陽武氏的始祖,其壽陽公爵位還傳了兩代。


    北魏滅亡,分東西魏,北齊代東魏,武居常時已仕北齊,仍襲了壽陽公爵位,但到他兒子武儉時,北齊被北周滅了,武儉雖改仕北周,但已經沒能襲爵,官職也隻是郡王的諮議參軍,一個小官。


    武士恪的祖父是武居常的一個庶子,他在北周滅齊後選擇帶著家人迴到文水老家定居,而武士彠的祖父也就是武儉,出仕北周,一家仍居住壽陽。


    並州武氏家族,自武洽起,曆經數代,形成了現在晉陽武氏、文水武氏、壽陽武氏三支,對外統稱並州武氏,源自沛縣武氏。


    遷移並州第四代的壽陽公武居常,是武士恪武士棱他們共同的曾祖,懷玉得喊高祖,那個時候還有壽陽縣公爵位。


    這麽清楚的家族傳承懷玉還是頭一次聽到,武丁那個說不清,但從漢初武彪到武士恪武士彠他們,十八代傳承都有譜序記錄。


    之前老武也還沒跟他講這些,他也才知道,原來武士恪與武士彠他們算是兩個武氏族支之後,不過因為壽陽與文水較近,加之三武往來較近,武士恪與武士彠他們年輕時也經常一起做事,倒是關係挺近。


    本來並州三武,晉陽武氏是大宗,也稱為太原房,壽陽的稱壽陽房,文水的也叫大陵房。


    不過武洽傳到懷玉這代,其實也才第八代,還是比較親近的。


    懷玉以前還真以為老武家祖上很普通,甚至以為武士彠年輕時也隻是賣豆腐販木材的,現在才知道,人家武士彠的曾祖父是縣公爵,祖父是郡王參軍,父親也做到了東都丞,再怎麽官越做越小,那也一直是官宦之後。


    武士彠從龍後第一個爵位就是壽陽縣公。


    晉陽公武洽的父親也是北魏歸義侯、洛州刺史,再往上十代,都是漢鄒城侯。


    從武彪到武士彠,十八代相傳,隻有古代沒爵位,其它十五代則一代國公三代縣公十一代侯爵。


    始祖殷王武丁那個有些扯,但從鄒城侯武彪開始,沛縣武氏到並州武氏,這一代代那都是有非常詳細的族譜記錄的,這樣傳承的家族,居然也隻能算是寒門,如今一門三公,都還被人稱為暴發戶。


    那些關東五姓七家、關西四姓這些頂級門閥士族,那底蘊真是深不見底了。


    懷玉家其實是大陵房的,跟武士彠他們不是一房的了。


    武士恪的父、祖都是庶子旁支,庶民一個,到武士恪,打小就沒爹,從小幫賣豆腐,卻也能在亂世裏,從龍立功,以七品旅帥致仕,兒子才剛成丁,也已經在禁軍裏獲得九品武職。


    並州武氏很多如武士恪這樣的族人,在這波改朝換代裏跟對了人,享受到了很大紅利。


    武家最了得的地方不是草根逆襲,而是三房武氏都很團結互助,人丁還非常興旺,族人數量很多。


    就跟武士棱一樣,七十歲了,本該是致仕年齡了,但他身體好,年年納小妾,年年生娃,依然繼續擔任著四品的司農少卿。


    不過武氏家族雖是從龍功勳家族,也有隱憂,就是當年他們忠心追隨李淵,是皇帝心腹元從,但如今剛發生玄武門兵變,秦王殺了太子和齊王控製了皇帝,掌握了朝堂,要不了就會受封太子甚至登基稱帝,到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做為舊皇元從心腹,在新朝可能就要旁落一邊。


    “懷義那小子之前來過我這幾次,挺不錯的,騎射本領很紮實,就是過於耿直了一些,如今機緣之下成為秦王侍從百騎,倒也是歪打正著前途無量,我們武家年輕一代,現在看來,倒是你們兄弟倆最有前任,以後咱們武氏家族,你們兄弟記得多關顧,我們老了,家族以後就得靠你們年輕人了。”


    武士棱三兄弟雖皆封公,但後人卻還沒出現什麽特有出息的,如武士棱長子武君雅都五十了,還僅是個八品小武官,這輩子到頭了。


    仆人來報,鹿已取來。


    武士棱起身,要親自宰鹿,他係上圍裙,動作很嫻熟,放鹿血、剝皮剔骨分肉,沒一絲多餘動作。


    “把陛下賜我的禦酒取一壇來。”老武看著新鮮的鹿血,十分興奮,當即就要懷玉給他配鹿血壯骨酒。


    “阿郎,三原龍橋武旅帥和其子武百騎來訪。”仆從來報。


    老武看了眼懷玉哈哈大笑,“看來我那從兄弟不放心你一人在京城,這麽急著就尋過來了,正好一起吃鹿肉。”


    “走,迎去!”


    來到大門口,老爹帶著懷義還有老三懷良在那,侯三趕著車在旁邊。


    “阿耶,大兄!”


    “二郎你怎麽不說一聲說跑長安來了。”老爹上來先跟從兄武士棱見禮,然後趕緊過來看兒子,昨天迴來不見了兒子,還以為哪去了,後來才聽說是去了李家莊,然後跟著李三娘來了長安,老武心中放心不下,今天就趕緊來了。


    去了李府詢問,才知來了這。


    “外麵熱,先到園裏涼亭涼快,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我今日剛好買了頭鹿來宰,這鹿剛宰好,你們就來了。”


    路上,武士恪拉著懷玉手關切問個不停,李家雖是鄰居,但人家是名門。


    懷玉長話短說,簡單的把事情說了遍。


    “永康公夫人贈你一個美婢,還陪贈一份嫁妝?”老武聽說懷玉幫李家配藥,張氏送了三百匹絹,這轉頭還贈了個美婢甚至帶了份嫁妝,那嫁妝居然還有三原李家莊的二十畝良田,加上一頭耕牛和一匹絹,又有二十匹絹八千錢等,武老爹很高興。


    “我兒厲害類,那人和絹錢嫁妝在哪?”


    懷玉看老爹這樣子,倒是意外不已,“我還以為阿耶會不同意呢。”


    “幹啥不同意,二郎那藥方可是寶貝,大郎傷那麽重都痊愈如初,咱們也不是無功受祿,他們既然送咱就收,怕啥?我當年在李靖手底下當過夥長,對他也算了解,他這人雖不太愛跟別人往來,有幾分世家子弟的傲慢,行事卻又有些過份謹慎小心,但其實人還是很豪爽光明的,不是那種喜歡暗裏使絆下陰招的人。”


    老武態度明確,這麽好的事當然沒拒絕的道理。


    “那丫頭叫什麽名字來著?”


    “司棋,本名陳潤娘。”


    “好,我同意你納潤娘為妾,等李家文書一到,你就趕緊到衙門把戶籍文書辦了。”


    老武覺得這不算占李家便宜,兒子那藥寶貴著呢,他更不擔心李靖家有什麽壞心思,他了解李靖為人。


    剛才還一路擔憂,現在老爹則是心情舒暢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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