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累了。」秋風鈴落寞的低聲道,揉揉發疼的眉心。「李慶宇,如果你真的是為我好,就求你行行好,收迴這項人事異動好嗎?」


    李慶宇搖搖頭,將那份通知單塞迴她手中。


    「風鈴,雖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跟紀天勍已經協定好,也簽了約,我不能因為你個人的因素而壞了公司的信譽。天景企業送來訓練的人明天也會來報到,所以,這項人事異動沒有辦法作變動了。」


    九點零一分。


    秋風鈴瞪著那扇掛著「總經理室」牌子的黑色木門,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生平第一次,她居然遲到了,而且今天還是她來天景企業報到的日子!


    從李慶宇告知她這個必須麵對的惡耗後,她的情緒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以至於晚上難以入眠。


    但是不管她有多想逃避,現實還是得麵對,於是她伸手敲了敲門。


    聽到裏頭傳來的一聲「進來」後,秋風鈴原本緊張的小臉立刻換上冷漠的神情,仰首打開門,邁著自信的步伐走進去。


    看到坐在辦公桌後方黑色皮椅上的男人,她故作無謂的神情瞬間變得緊繃,搶在他開口之前先發製人。


    「紀總經理,你好,我是這次安慶企業派來貴公司訓練的秋風鈴。還有,對不起,我遲到了。」


    從那天與李慶宇達成協議後,紀天勍就一直期待著今天能夠與她見麵,他甚至幾乎一整晚沒有睡,隻因為今天能夠見到她。


    他貪婪而放肆的端詳著她的改變。


    她變得成熟而知性,舉手投足問別有一番韻味,過去那豪爽奔放的氣息全都被一份自信的美所取代,優雅而知禮,沒了過去的大而化之,卻也多了份距離肢。


    這樣的改變讓她變得很陌生,尤其是那雙眼睛,她看著他的眼神裏已經沒有過去的愛戀。


    紀天勍因為這個發現而感到心中一陣失落。


    「沒關係,人平安到達就好,是因為將要麵對陌生的環境而太緊張,所以睡過頭了?」看出她緊繃的情緒,紀天勍笑了笑,試圖讓彼此間沉悶的氣氛緩和些。


    「嗯。對不起,我絕不會再犯。」秋風鈴生疏而有禮的迴道。


    「你不用太緊張,既然是交換員工訓練,那麽你也還是安慶企業的員工,我不會對你太嚴苛的,不然我很難跟李總交代。」


    他從李慶宇那裏聽說過這些年來她在工作上的拚勁,員工把睡眠以外的時間都給了工作,對任何一個老板來說或許是件好事,但是他一點也不希望她這樣虐待自己。


    相較於她現在的體態,他反而比較喜歡她過去豐滿而有朝氣的模樣,現在的她雖然明顯瘦了很多,臉色卻顯得有些黯淡,甚至有明顯的黑眼圈,全然失去了過去那份吸引他的活力。


    這十年來她到底是怎麽折磨自己的?怎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謝謝紀總經理的好意,但我畢竟是安慶企業派來訓練的員工,若沒學到一點東西,我也很難跟老板交代。」言下之意,她對他釋出的善意擺明了不領情。


    秋風鈴已打定主意,跟紀天勍之間除了工作以外,不想有其他交集。


    他們就隻是共事而己,等一年的時間一到,她就可以迴安慶企業繼續當她的企畫部副理,領那份讓她滿足的死薪水就好。


    紀天勍嘴角的笑意因她的話而微僵,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惱怒,反而起身走向她,希望她能明白他的關心。


    「我不是李慶宇,不會對你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隻要正常上下班就可以了,我不希望你累壞了身體。」


    「謝謝紀總經理的關心,我自有分寸。」秋風鈴微笑將他的關懷拒於心扉外,在他走近時迅速移動雙腿,與他拉開距離。


    見到她這樣的舉動,紀天勍俊容僵凝,麵露難堪,胸口仿佛被沉重的拳頭重擊了下,疼痛不己。


    雖然早就知道她恨他這個事實,但是,當她毫不掩飾的表露出來時,他還是無法麵對她的怨恨。


    自他們重逢那一刻起,她就裝作若無其事,假裝不認識他,而他則因為想給她時間沉澱心情,也就不提過去。


    但是,如今他已沒有辦法再繼續與她玩假裝彼此都不認識對方的遊戲。


    與她的那段感情,對他來說是上天給他的一份禮物,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隻有她能帶給他真正的快樂與滿足,讓他知道原來自己並沒有被上天遺棄,還可以完整的擁有一份隻專屬於他的禮物。


    為了保護秋風鈴,紀天勍忍痛割舍與她的愛情,答應跟隨外公到英國去,並接受外公的栽培,成為集團將來的接班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不可能再迴到台灣這個他熟悉而感傷的地方,但兩年前外公為了測試他是否已經足以勝任紀氏集團的總裁,要他迴台灣展現他所學的成果,收購一問虧損嚴重的公司,給他兩年的時間將這間公司轉虧為盈,並且成為在台灣商業界具影響力的大公司,所以他迴到台灣來。


    而這兩年來,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秋風鈴,但隻要一想到麵對她時的那種愧疚與痛楚,他就猶豫了。


    好不容易花了兩年的時間將天景企業推向業界頂端,當他終於有勇氣去見她時,卻發現她已經搬家了。


    那一瞬間,他是恐懼的。


    他多麽害怕她從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讓他多年來的等待成了空想,甚至成為一輩於無法彌補的遺惜。


    幸好他托人找到了她,花了點時間查到她在安慶企業工作,於是,他主動找上李慶宇談合作,好尋找適當的機會出現在她麵前。


    而當李慶宇提出交換員工訓練的提議時,他幾乎跪下來感謝上天讓他有個可以近水樓台的好機會。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輕易放開她的手,讓她獨自一人麵對悲傷。


    「風鈴……」紀天勍低沉的嗓音顯得有些脆弱,輕喚著她的名,壓抑十年的情感在這一瞬間仿佛傾巢而出。


    聽見他毫不掩飾感情的唿喚,秋風鈴臉色瞬變,星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然而當腦海裏浮現十年前他無情的坦白時,臉上的慌亂迅速隱沒,被冷笑取代。


    「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紀天勍揚起一抹笑,卻是苦澀的笑容,當然也沒有忽略她臉上帶著諷刺意味的笑意。


    「紀總經理,你怎麽說得我們兩人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了?」秋風鈴佯裝沉思了會兒,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冷笑著說:「嗬!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印象了呢。」


    「風鈴,你是記得我的,不然那天你不會脫口叫我單先生。」他朝她走近,不願她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


    「我當然記得!」她微歪著腦袋,唇邊諷刺的笑痕更深,「記得曾經有個無知的胖女孩意外得到帥氣迷人的白馬王子青睞,讓她以為自己是醜小鴨變成了天鵝,才會擁有令所有人稱羨的愛情。但事實證明,白馬王子並不是真心喜歡胖女孩,醜小鴨永遠也不會變成美麗的天鵝。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她這番話說得仿佛事不關己,卻字字帶刺,紀天勍看得出來,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並不容易抹滅。


    「風鈴,我們都別再提起過去了,好嗎?」多說,隻會讓她更痛苦。他不舍的望著她。


    當時他沒有能力改變一切,所以隻能忍痛放棄她,如今,他已經有力量保護她,那些過去無法扭轉的痛苦,能不能就此隨風消逝,別再提起?


    「為什麽不提?」秋風鈴尖銳的反問。「還是你認為這樣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紀天勍,你帶給我的傷害與羞辱,我會永永遠遠記得的。」


    「別再說了。」望著她眼底的憤怒與恨意,他感到心疼極了。


    她指控並不會讓他受傷,但他舍不得她再想起那些往事.因為,那會讓她再一次感受當時那椎心般的痛楚。


    「不,我偏要說。」秋風鈴忽然掛唇低低笑出聲,但笑聲卻萬分沉重。


    「我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就像你說的那樣,我這個醜小鴨是沒有資格得到真愛的,我注定就隻能是像你這種天之驕子排遣寂寞的玩具,你說,我是不是很有自知之明?」


    「風鈴!」紀天勍挫敗的低喊,完全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其實你也不需要感到愧疚或自責,更不需要覺得難堪,畢竟像你這種大少爺本來就不知人間疾苦,把女人的感情當作遊戲玩弄也是情有可原,因為你根本沒有心能夠體會別人的痛苦。」她笑了幾聲,雖然是嘲諷他,但嗓音卻是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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