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發奮上進、得到別人肯定的日子, 餘鶴更懷念他曾經在人間湊數的那些年。


    庸庸而不碌碌,無事煩擾, 閑散快活。


    有時候餘鶴真想就這麽做一輩子廢物, 可隨著時光流逝, 不知從何而來的緊迫感又催逼著餘鶴成長, 心中總是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餘鶴,你要快點長大、快點長大。


    可長大有什麽好呢?


    餘鶴不知道。


    他隻知道留給自己成長的時間越來越少, 心中隱約有種奇異的預感,大學的最後一年, 大概將是他人生中最後可以揮霍的時光了。


    大學畢業麵臨就業、工作,大學生總是很向往職場,向往財務自由,可真的邁進社會,又會無比懷念校園生活。


    餘鶴不想進社會也不懷念校園,他就想待在傅雲崢身邊,最好兩個人都不上班,什麽事兒也沒有,就像現在似的天天膩歪在一起鬥嘴玩。


    餘鶴身上又燙起來,懷裏的傅雲崢就顯得特別涼:“待在你身上真舒服。”


    傅雲崢環著餘鶴的腰:“喜歡待就待著吧。”


    餘鶴在傅雲崢腿上坐了一會兒,又很不老實地動了起來,手爪子摸摸索索在傅雲崢手腕上打圈。


    傅雲崢垂下眼眸:“幹嘛呢,餘少爺?”


    餘鶴:“我熱。”


    傅雲崢不動如山,懸腕抄抄寫寫:“你發燒了當然熱。”


    餘鶴把頭搭在小臂上,小聲說:“隻是低燒,而且你身上很涼,也許我們可以......”


    傅雲崢婉拒:“不可以,養身體的時候要節欲。”


    餘鶴很不服氣:“誰說的?”


    傅雲崢淡淡道:“你師父。”


    餘鶴瞬間啞火了。


    傅雲崢繼續說:“你師父還說,你之前長濕疹也是因為血熱。”


    餘鶴裝傻,臉上帶著不多不少的疑惑:“是嗎?原來是血熱型濕疹嗎,我一直以為是過敏。”


    傅雲崢冷笑一聲,對餘鶴的裝傻視而不見。


    餘鶴耷拉下唇角,很不高興地說:“我覺得我病得也沒那麽嚴重。”


    說嘴打嘴,現世現報。


    在餘鶴誇口表示自己不嚴重的幾個小時後,餘鶴從低燒變成高燒。


    越不容易生病的人,偶爾生一次病就會特別嚴重。


    細細數來,餘鶴都好幾年沒發過燒了,這次像是把前幾年攢下的一塊兒找迴來,一覺醒來就燒到38.7°。


    餘鶴不喜歡退熱貼黏黏的觸感,傅雲崢就把絲帕浸在冷水裏備用。


    一盆水裏有大半是冰,傅雲崢撈出絲帕,擰到半幹,擱在餘鶴額頭上。


    餘鶴這迴倒很清醒,臉頰燒得通紅,聲音也啞:“你手冷不冷?”


    傅雲崢指節通紅,手背筋脈分明,他把手貼在餘鶴滾燙的臉頰上:“涼嗎?”


    餘鶴全身都熱,這份沁骨的涼意讓他覺得很舒服,他長舒一口氣:“我好想泡在冷水裏啊。”


    傅雲崢輕笑一聲:“你們中醫的理論課真有意思,明明是熱症,但還不能受寒,蓋好被吧,別想了。”


    餘鶴唿吸都是燙的,昨天發燒是昏睡過去的,沒覺得難受,隻是醒來時有發燒後脫力酸軟的後遺症,此刻清醒地燒起來,跟被架放進蒸鍋裏烤一樣,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病需要重視起來了。


    大多數人生病時都不愛說話,餘鶴正好相反,燒得嗓子都啞了,話卻比平時還多。


    餘鶴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聲音越來越小,嗓子竟是啞得完全不出聲了。


    餘鶴:“......”


    傅雲崢沒說什麽,隻是打電話吩咐餐廳煮些川貝雪梨湯。


    掛斷電話後,傅雲崢在屋裏來迴踱步,轉了兩圈後,居然挽起袖子開始打掃房間裏的衛生。


    在傅雲崢第三遍打掃窗台時,餘鶴意識到傅雲崢不是覺得屋裏亂,而是單純地想找些事情做。


    這是種罕見的坐立難安。


    把臥室內能收拾的東西都收拾了一遍,傅雲崢又在屋裏轉了兩圈,實在找不出能做的事情後,傅雲崢才走到餘鶴身邊,問:“真不去醫院看看嗎?”


    餘鶴用氣聲說:“我就是大夫。”


    傅雲崢眉梢上都凝結了一層愁緒:“得了,嗓子都這樣就別說話了。”


    餘鶴露出很委屈的表情。


    他眼尾燒得通紅,眼睛裏水汪汪的,隻是抬眼看人就夠可憐的了,偏偏還做出委屈的表情,簡直是在往傅雲崢胸口插刀。


    傅雲崢一向很擅長控製自己情緒,很少會這麽煩躁。


    畢竟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焦慮和煩躁對餘鶴的病情並沒有任何幫助,他不應該如此不理智。


    可惜知道是知道,做到是做到,二者並不完全統一。


    餘鶴拽了拽傅雲崢的胳膊,在傅雲崢手上寫道:


    別著急,我沒事。


    *


    幾場秋雨過後,餘鶴的熱症總算消退。


    沈銘樂迴學校上學了,碩大的觀雲山又隻剩餘鶴和傅雲崢兩個人。


    枯枝殘葉落了滿園,連風裏都帶著寥落的秋意。


    傅雲崢掩上窗,將斜風細雨擋在窗外。


    餘鶴趴在窗台上,望著屋簷下滴落的水珠。


    “又是一年。”唿吸在玻璃上打出層薄薄的霧氣,餘鶴側頭去看傅雲崢:“快年底了,你得忙起來了吧。”


    年終時哪裏都很忙,尤其是傅氏這樣的將產業遍布全球的大企業。


    傅雲崢坐在餘鶴身邊,隨口說:“是,冬天太冷,婚禮隻能明年春天辦了,五月怎麽樣?”


    餘鶴緩緩瞪大眼睛:“什麽?”


    傅雲崢也看餘鶴:“婚禮。”


    餘鶴當然聽清了傅雲崢說的是什麽!


    這些年,在傅雲崢的影響下,餘鶴自我感覺已經不那麽擺爛了,但在婚事麵前,餘鶴卻不自覺地開始大擺特擺。


    雖然七月就答應了傅雲崢的求婚,但傅雲崢不提,餘鶴就假裝沒有這迴事。


    並非他不想和傅雲崢結婚,就是......結婚太麻煩了。


    裝修婚房、訂婚、拍婚紗照、辦婚禮......每一件事要和很多人協調溝通,每一個細節都需要反複推敲。


    尤其是婚禮,傅家掌權人傅雲崢的婚禮,搞不好記者都會混進來全程直播!


    餘鶴是個討厭麻煩的人,但偏偏結婚就是個麻煩事,躲都躲不開。


    對於自己的婚事,餘鶴選擇原地躺平,能拖一天是一天。


    餘鶴開玩笑似的提起:“傅老板,你說我能花200塊錢雇個人替我參加婚禮嗎?”


    傅雲崢笑得很和藹,親切地對餘鶴說:“當然可以了,用不用順便再雇個人跟我洞房?”


    餘鶴被傅雲崢噎得無話可說,好半天才嘟囔一句:“不行就不行唄,幹嗎陰陽怪氣我啊,男人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我還沒跟你領證呢,就......”


    傅雲崢慈愛地看向餘鶴,溫聲問:“嘀咕什麽呢,你是對我有意見嗎?”


    餘鶴就像被毒蛇盯上的小鳥,瞬間炸毛了。


    他低頭把醫術翻得嘩啦嘩啦響,用行動表明‘我什麽也沒說,我在看書,我對你沒意見。’


    傅雲崢輕笑一聲,一語雙關:“你慌什麽?”


    餘鶴嘴硬道:“誰慌了,我看書呢。”


    傅雲崢也翻過一頁書,慢聲道:“別慌了,又沒逼你結婚,我就是問問......婚禮你想什麽時候辦就什麽時候辦吧,不想辦也可以。”


    餘鶴抬眼看向傅雲崢:“那你這麽多年隨出去份子錢不就收不迴來了?”


    傅雲崢手指微微一頓:“是那點份子錢的事兒嗎?”


    餘鶴問:“你們這種大老板隨份子都隨可多了吧。”


    傅雲崢放下書:“這不重要,你如果還沒有準備好,也可以再等一段時間。”


    餘鶴慵懶地窩迴椅子裏:“也不是沒準備好,我就覺得麻煩。”


    “那算了,”傅雲崢神色沉穩,語氣中也沒有絲毫不悅:“你不喜歡就不辦了。”


    很多新人都會隨著婚期臨期產生臨陣脫逃的心理,屬於是婚前恐懼症,原生家庭不幸福或父母關係不好的人出現婚前恐懼症的概率要更大。


    餘鶴不太理解婚禮的意義是什麽,也從來不覺得在眾人麵前宣誓會愛彼此一生就真的能癡心不改。


    愛情是需要見證的嗎?


    餘鶴是一個不太需要儀式感的人,這點和傅雲崢相反。


    等等......相反?


    餘鶴後知後覺,猛地看向坐在身邊的傅雲崢。


    傅雲崢身穿挺括的西裝,優雅清貴地靠在窗前,打理過的發絲一絲不苟,露出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下麵幹幹淨淨,半點青色的胡茬也沒有。


    真是好精致的一個傅總。


    餘鶴超長的反射弧飛行六年,終於反應過來:


    傅雲崢分明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


    在家裏也要穿著整齊的西裝、求婚時精心巧妙的安排、經常給餘鶴製造的小驚喜......種種跡象都表明,傅雲崢對儀式感的需求和餘鶴天差地別。


    這樣想來,自己可真不是個合格的男朋友,更不是個合格的未婚夫。


    和傅雲崢在一起六年,餘鶴甚至從沒送過傅雲崢玫瑰花。


    何止是鮮花,除了一把小提琴,他好像幾乎從來沒送過傅雲崢什麽東西!


    在餘鶴和傅雲崢兩個人之間,一直是傅雲崢付出更多,感情上也好,物質上也好,始終是傅雲崢在照顧餘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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