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鶴陷在柔軟的被子裏, 整個人完全籠罩在傅雲崢投下的陰影中。


    臥室燈光帶著一絲曖昧昏黃,投下迷蒙的影。


    餘鶴覺得晃眼,單手把額頭上的眼罩拽了下來, 擋住了眼睛。


    他仰起臉,脖頸上青筋顯露,勾勒出一道好看的流暢弧形。


    傅雲崢唿吸微沉, 中食二指按在餘鶴凸起的喉結上。


    餘鶴仿佛被電了一下,無意識喘了一聲。


    傅雲崢立刻翻身下床:“我去洗澡了。”


    餘鶴:“......”


    好吧,可能稍微撩大勁兒了。


    等傅雲崢從浴室出來,帶著滿身微涼水汽迴到床上, 餘鶴操發現自己不是稍微撩大勁兒了,是特別撩大勁兒了,但是忽然被按住喉結,誰能不喘啊。


    餘鶴摸了摸傅雲崢冰涼的胳膊:“你衝的冷水澡嗎,怎麽這麽涼?”


    雲蘇已經入秋,雖說白天溫度不低, 可是秋天晝夜溫差極大,現在外麵的氣溫也就十幾度, 還是很涼。


    傅雲崢原本淺薄的唇色因寒冷更淡,這會兒掀開被子躺進來,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暖。


    餘鶴正處在陽氣足火力壯的年紀, 像一個大型的暖水袋, 手腳是熱的、胳膊是熱的、後背熱的、腹部是熱、雙腿也是熱的, 和全身冰冷的傅雲崢對比鮮明。


    人會不自覺向溫暖靠近,這是千百年來人類進化的本能。


    傅雲崢沒辦法對抗本能, 哪怕被窩裏煦煦如春風的暖意不足以填補身上的寒意,他還是無法自控地向餘鶴靠過去。


    側身把暖唿唿的愛人摟緊, 傅雲崢的手臂環在餘鶴緊實韌軟的腰間。


    後背緊緊貼在傅雲崢的胸膛上,餘鶴弓起身,一隻手在傅雲崢手臂上輕撫而過。


    餘鶴說:“你身上好涼。”


    傅雲崢嗯了一聲:“嗯,你身上暖,借我抱抱。”


    餘鶴閉上眼,醞釀出幾分困意:“可以,我都是你的,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傅雲崢的唇落在耳後,聲音很輕,竊竊呢喃間,不像是說給餘鶴聽,倒像是說給自己:“好喜歡你。”


    溫熱的吐息落在餘鶴耳廓上,餘鶴伸手揉了下耳朵:“癢。”


    傅雲崢將餘鶴圈進懷裏:“餘鶴,湯還喝嗎?”


    餘鶴真困了,聲音又緩又慢:“不喝了,睡覺了。”


    “睡吧。”


    傅雲崢的手掌蓋在餘鶴眼前,替餘鶴擋住台燈的光亮。


    眼前刺目的光源消失,餘鶴唿吸漸長,朝著夢境深墜,頭也愈來愈沉,周身的肌肉鬆弛下來,安然睡在傅雲崢懷抱中。


    等到餘鶴完全入睡,傅雲崢才翻身去關台燈。


    隻是傅雲崢才一動,已經睡著的餘鶴便不滿地抓住傅雲崢,不許身邊的人離開。


    傅雲崢在餘鶴後背拍了拍:“我不走,我去關燈。”


    餘鶴才不管那麽多,他沒睡著的時候都不和傅雲崢講理,睡著了就更不講理了。


    他翻過身,不僅反摟住傅雲崢的腰,還把自己的腿搭在傅雲崢腿上,夾被子似的把傅雲崢整個卡在懷裏。


    把頭往傅雲崢胸前一紮,餘鶴安安穩穩地睡去。


    傅雲崢身上宛若纏了隻八爪魚,自然是一動也不能再動。


    從枕邊拿過眼罩戴上遮光,傅雲崢單手搭在餘鶴後腦,將年輕又愛撒嬌的小鶴牢牢扣在懷裏。


    就這麽開著燈,傅雲崢和餘鶴一塊睡了過去。


    *


    餘鶴發現一件糟糕的事情。


    他身邊多了一個卷王!


    之前早就說過,如果把人的工作效率比作手機運行速度,那餘鶴配備的一定是電量低、運轉慢的過時係統,而傅雲崢這種人則是擁有電量高、運轉快的高能係統。


    因此餘鶴是鹹魚中的鹹魚,傅雲崢是卷王中的卷王。


    但傅雲崢再卷也卷不到餘鶴頭上,作為餘鶴的伴侶,傅雲崢運轉速度甚至被餘鶴硬生生拖慢。


    比如今早,傅雲崢明明6點就醒了,但因為身上纏著隻八爪魚,而且八爪魚一碰就哼唧,所以傅雲崢被迫強製休眠到餘鶴清醒。


    也就是四個小時後的十點。


    上午十點,燦爛陽光普照,餘鶴終於睜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就在他準備迎接新的一天時,看到了手機上有六通未接來電,還有十幾條短信。


    聯係人都是他徒弟沈銘樂。


    第一個電話時間地撥出時間為早上八點整。


    糟糕。


    這說明沈銘樂早就已經醒了,隻是出於禮節才等到八點。


    沈銘樂在7點59跳轉到8點的第一秒,就精準無比、迫不及待地撥出了電話。


    作為一條擺爛鹹魚,餘鶴對高能卷王有天生的直覺,第六感瘋狂鳴響,告誡他要珍愛生命,遠離卷王。


    可偏偏他這個徒弟就是個卷王,還是一個不需要太多睡眠也能保持旺盛精力、對時間把控精準的高質量卷王。


    沈銘樂昨天不是去參加音樂節了嗎,今天怎麽還能起那麽早啊?


    這真是太糟了。


    餘鶴帶傅雲崢躺平也就罷了,總不能帶著自己的徒弟一塊兒擺爛吧。


    這不是把人家孩子給耽誤了嗎?


    餘鶴失魂落魄地垂下手,手機從掌心中滑落到地板上。


    傅雲崢正在穿衣鏡前扣襯衫扣,聽見動靜一扭身,正撞見餘鶴滿臉喪氣。


    餘鶴長長的胳膊掛在床邊晃蕩著,雙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傅雲崢今天約了人談事,已經被纏著起晚了,他去衣櫃取領帶,路過餘鶴時,順手在餘鶴頭上扒拉了一把,問:“怎麽了少爺,一早起來就不開心。”


    餘鶴說:“沒事,我隻是在緬懷我即將逝去的悠閑生活。”


    傅雲崢一推領帶,又反手套上西裝:“怎麽要逝去了呢?”


    餘鶴瞧傅雲崢著急出門,估計也沒時間聽他細細論述‘沈銘樂起床太早與餘鶴失去悠閑生活之間的聯係’。


    總之,小卷王沈銘樂就是他師父放到觀雲山的鯰魚,餘鶴為了不在徒弟麵前露怯,隻能把扔下的醫書再撿起來。


    唉,他師父可真是人老成精,知道怎麽能治自己。


    餘鶴坐起身,給沈銘樂迴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沈銘樂很恭敬地叫了句師父,態度竟然比昨天好很多。


    大概是對餘鶴期待本來不高,相處下來發現餘鶴還挺好相處,就沒開始那麽抗拒餘鶴這個師父。


    今早主動聯係餘鶴,是專程向餘鶴請示他今天的學習任務。


    餘鶴剛醒,聲音裏帶著股沙啞:“那個,沈銘樂,我著涼了......有點發燒,今天你自己出去玩吧,等我病好了聯係你。”


    聽到餘鶴跟沈銘樂裝病請假,傅雲崢戴腕表的動作微微一怔,抬起長眸,似笑非笑地看向餘鶴。


    餘鶴伸手指了指傅雲崢,示意他不許嘲諷自己。


    傅雲崢聳聳肩,繼續低頭調腕表。


    機械芯腕表內置機械自動上條機製,腕表內部機械芯發條便隨手臂擺動產生運轉,自動上緊發條,表針便能一直走動下去。


    這樣的腕表如果經常不戴,發條就會停擺,表就不走了,需要重新校準時間,手動擰上發條。


    之前傅雲崢向來是腕表不離身,腕表隨著他的動作自動上滿發條,幾乎很少有手動給腕表上條的時候,他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擅長分時段訂立計劃,並且在規定時間內高效率完成工作。


    但和餘鶴在一起,時間好像就不那麽重要。


    和餘鶴相處的時間,是可供消磨的。


    這次重迴觀雲山,傅雲崢都沒怎麽戴腕表,餘鶴想幾點起就幾點起,想什麽時候吃飯就什麽時候吃飯。


    傅雲崢也好久沒出門了。


    隻有和餘鶴在一起,傅雲崢才找到‘活著’的感覺,他不再是一台高能運轉的機器,需要爭分奪秒地創造價值,為調配協調傅氏集團的工作而殫精竭慮。


    傅雲崢調好腕表,餘鶴也掛斷了電話。


    餘鶴一掛斷電話就來尋傅雲崢的晦氣,惡聲惡氣地問:“你剛才笑什麽?”


    傅雲崢頭也不抬,係好領帶:“我沒笑。”


    餘鶴不肯輕易罷休:“你臉上沒笑,但心裏笑了。”


    “是是是,我笑了。”傅雲崢不和餘鶴爭論,他走到洗手台邊洗淨雙手,把額前的碎發抓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透過鏡子的倒影去看餘鶴:“我這不是沒見識嗎?”


    餘鶴微微挑眉,問:“什麽沒見識?”


    傅雲崢眼中的笑意藏不住:“沒見過師父裝病,給徒弟請假的。”


    餘鶴:“......”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傅雲崢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這傅雲崢一大早打扮得跟衣冠禽獸似的,心裏盡憋著壞,一臉促狹地等著嘲諷自己!


    餘鶴剛睡醒,頭上頂著翹起來的幾撮頭發,顯得呆裏呆氣,不修邊幅,和衣冠楚楚的傅雲崢相差甚遠,很有股容易被拐騙的傻樣。


    透過鏡子,餘鶴按了按自己炸起來的頭發,還是想不通自己就是打了一個電話的間隙,傅雲崢怎麽就能收拾得如此儀表堂堂。


    這就是高效的卷王。


    從前身邊隻有一個,現在有兩個。


    double卷。


    餘鶴還沒起床,就已經感覺到累了,他問傅雲崢:“打扮得這麽精神,相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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