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月光不會這麽沉,也不會這麽痛。餘鶴輕歎道:“如果他醒不過來呢?”愛人遠在大洋彼岸昏迷不醒,而餘鶴卻不能去見。‘傅雲崢’三個字是衝破餘鶴全部防線的匕首,餘鶴不敢去聽、不敢去想。相見爭如不見,餘鶴不相信躺在病床上無知無覺的皮囊是傅雲崢。傅雲崢的靈魂去旅行了,不知何時才能迴來。但他總會迴來的。也許要很久,但他總會迴來的。*兩年後,事故調查接近尾聲,賠償程序也全部完成。在確認水晶燈墜樓事故與傅雲崢無關,餘鶴終於解除了出境的限製。拿迴護照的前一天,餘鶴低價賣出一塊400克拉的鑽石原石,將存款湊夠到五億,迫不及待地向銀行提交了解押手續。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操作一番,滿頭大汗地看向餘鶴:“餘先生,前幾天,有位用戶繳納一億元的認購意向金,想買你家的宅子。”餘鶴:“......”簡直像是有誰在故意跟餘鶴開玩笑,餘鶴用盡畢生的素質才勉強把嘴邊的髒話吞了迴去。迴到家,餘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誰要買傅宅呢?“說是一個海外華僑,無妻無子。”傅聰林向餘鶴匯報打聽來的消息:“很神秘,沒人知道他具體姓名,都叫他青山居士,他信奉道教,說是常去觀雲山棲霞觀進香,想就近買個住處,上下山方便。”餘鶴擰起眉:“難怪這麽有錢還買二手宅子。”傅聰林應和道:“可不是,也就是棲霞觀不賣,要不他估計就買棲霞觀去了。”餘鶴簡直煩死了。好不容易拿迴護照,餘鶴迫不及待想要出國陪傅雲崢治療,但也不能扔下宅子解押的事不管。青山居士隻是交了意向金,在銀行進行競拍程序的過程中,餘鶴作為產權所有權人可以提出異議,不過整套程序繁瑣又複雜,除了說服青山居士放棄認購,餘鶴就隻能和他耗著。餘鶴心早就非國外去了,哪兒有心思和他們掰扯這些事。反複思量後,餘鶴還是訂了明天的機票。愛咋咋地吧,還是找到傅雲崢更重要。餘鶴一秒鍾都不想再等了。“托個中間人去找他談談呢?”餘鶴靠坐在皮椅上,仰起頭:“我明天就出國,實在沒時間和他周旋。”傅聰林沉吟道:“可能不太容易,這人挺神秘的,沒什麽人認識。銀行那邊和他說你著急出國,問能不能緩一緩,但對方態度很堅決,不是個好說話的人。”餘鶴終於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去他媽的不好說話,活該他娶不到老婆!”傅聰林拿起西裝外套往外走:“這樣,我迴去查查他的行蹤,爭取和他當麵聊。”餘鶴送傅聰林出門:“連他住在哪兒都沒查到嗎?”傅聰林搖頭:“查不到,對方背景很硬,咱們能得到的信息很少,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經常去棲霞觀進香,好多消息還是我從賣蓮花燈的道長那兒打聽來的。”“棲霞觀......”餘鶴站在別墅門前,望著不遠處的觀雲山:“我在這兒住了這麽久,還從來沒去過棲霞觀。”都說棲霞觀的香火靈,餘鶴和傅雲崢在一起時,有無數次去棲霞觀的機會,隻是每次想去,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耽擱了。餘鶴當時總想,棲霞觀就在山頂,離得這麽近,他們總有去的機會。最後一次提起,是在雲蘇的梅雨季。因為雨大,上山的路不通,餘鶴當時生了滿身濕疹,沒等到雨停,傅雲崢就帶著餘鶴坐上了飛往內蒙度假的飛機。未曾想,這一轉身,就是三年時光。*棲霞觀的香火很旺。在出國前,餘鶴還是想來這裏碰碰運氣,試試能不能遇見青山居士,和他麵對麵好好談一談。道觀建造在深山中,但並不寂靜。三清殿前,巨大銅鼎內插滿供香,焚香的味道極濃。香客拈香朝拜,青煙直上,隱入天際雲端,最高的供香將近兩米長,好像香信燒的足夠高就可以上達天聽,心想事成。燃的是香,燒的卻是芸芸眾生的欲望。道法自然,清靜無為,心有所求者不該來道觀,但香客並不在乎,他們想敘述的是自己的願,至於神明肯不肯聽,反倒不那麽重要了。飛鳥在天邊掠過,蟬鳴流水比香客更有道韻。在纏滿紅色綢帶的古樹下,餘鶴找到了賣蓮花燈的攤位。攤位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道士,穿著青灰色道袍,也不知是不是傅聰林口中那個認識青山居士的道長。餘鶴拿起一盞七彩琉璃燈,問:“多少錢?”小道長雙手抱拳拱手,略微彎腰示意:“居士您好,這盞燈188元。”餘鶴付了錢:“道長,向您打聽一個人。”小道長:“您問誰?”餘鶴沒兜圈子:“有位青山居士最近是不是常來?我來找他。”小道長一點也不稀奇:“你也是來找他的?他今天還沒來。”餘鶴本就是來碰運氣的,沒碰上也算不上失望,隻是說了句:“那真是不巧了,他一般什麽時候來?”“說不好,我在棲霞觀四年了,就這一陣常見到他。”小道士把紅色的綢帶和圓珠筆遞給餘鶴,盡職盡責地賣蓮花燈:“綢帶寫好後掛古樹上,琉璃蓮花燈供在後殿,我們道觀很靈的,三清庇佑您心想事成。”餘鶴接過綢帶,並不知道該寫什麽,他來這兒又不是許願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該許什麽願。心中所求太多,反而不知該先求哪一樣。提起筆,餘鶴想在綢布上寫‘家宅安穩’四個字,希望青山居士能受到三清點撥,趕緊打消購買傅宅的意向。落筆之時,遠處傳來一聲鍾響。鍾聲沉靜悠遠,在乾坤穹宇間蕩開,聞之靈台頓生空明。在這陣陣鍾聲裏,餘鶴突然很想傅雲崢。宅院莊園,別墅球館都不是餘鶴的執念,他的執念隻有傅雲崢,傅雲崢不在,餘鶴需要這些外物鞏固迴憶,遙寄相思。他怕自己有一天會忘了傅雲崢。這兩年來,餘鶴刻意迴避自己去想傅雲崢,因為隻要一想,思念就像承載不住的水,內心深處溢流出來。他們已經兩年沒見麵了,傅雲崢昏迷的時候還有意識嗎?他會夢到自己嗎?隨著時間推移,餘鶴提到傅雲崢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不願聽人提起這個名字。很多人都因為時間淡漠了餘鶴對傅雲崢的思念,以為錢財、權力、地位分散了餘鶴的注意力,以為在餘鶴心中,傅雲崢已經不再那麽重要。畢竟分隔兩地已經是對愛情的極大考驗,而餘鶴麵對還是一個昏迷不醒的愛人。餘鶴不是不想提,他是不敢提。思念到極致,連聽到傅雲崢的名字都會坐立不安,心痛難當。筆握在手中,想說的話在心裏,紅綢上幹幹淨淨,餘鶴一字未落。心有千千言,想對傅雲崢說的話太多,怎麽落筆都寫不完。餘鶴閉目陳願:【我希望能順利出國見到傅雲崢,希望他安然無恙地醒來,希望他一如既往愛我。我很想他。】蓮花燈的生意很好,餘鶴許願的片刻工夫,又有好幾條簇新的紅絛掛在了古樹之上。新新舊舊的絲絛條條垂下,在風中飄蕩糾纏,承載著世人無窮無盡的希望與祈願。可要是許願能靈的話,這世間又何來那麽多意難平?對餘鶴有求必應的人不在三清殿,也不在棲霞觀,他遠在大洋彼岸,不知何時才能醒來。所愛遠隔萬裏山海,餘鶴的靈魂無處安放。倘若三清有靈,蒼天有道,為何偏要橫生波折?傅雲崢從不做惡事,卻也沒得到什麽好報,幾次受傷都是萬般兇險,可見運勢,原也不在求與不求。他就是在這裏磕破了頭,跪出了血,難道就能求得神明顯靈,把傅雲崢還給他嗎?與其在這裏求神問佛,不如把機票改簽到今天晚上,早點去見傅雲崢是真。餘鶴心無所依,轉身離去,把三清殿拋在了身後。小道士拽住餘鶴:“你忘了拿蓮花燈!”餘鶴迴身,拿起一盞琉璃燈,望著燈芯上幽幽躍動的火苗,也不知在問誰:“這蓮花燈真的靈嗎?”“當然靈了!”小道士指著古樹上垂下來的紅絛:“這些都是大家親手掛上的,不信你自己看!你要找的那個青山居士,這次迴來就是還願的,可見我們道館是靈的!”餘鶴攥緊手中的紅綢:“他有什麽願啊?想買觀雲山下那座宅子嗎?”小道士撓了撓頭:“不知道,不過他在後殿供了一盞平安燈,供了八年了!你看看別人都許了什麽願,也許一個,萬一三清正好聽見了呢?”古樹之下,山風輕撫,萬千紅絛隨風輕晃。餘鶴抬手捉住其中一根。正這時,綁在樹上紅絛鎖扣脫落,紅綢斷開,輕飄飄落在餘鶴掌心。心念微動,餘鶴在千萬根紅絛中獨取下這一條。紅綢上麵隻寫了四個字:【有花堪折。】餘鶴唿吸一頓,被這熟悉的快雪時晴體刺得雙目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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