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邊到佛寺,短短五公裏的路程,餘鶴在這段路途中悄然成長,生出了頂天立地的脊骨,完全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強悍模樣。餘鶴半曲下腿,蹲在傅雲崢腿邊:“你好些了嗎?”傅雲崢迴過神:“哦,你去哪兒了?”餘鶴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給傅雲崢看自己手上的草:“我去采藥了,這是大葉紫珠,消腫止痛的草藥。”“這麽大的雨......”傅雲崢抬起手在餘鶴微涼的臉頰上輕輕一觸:“多危險。”餘鶴朝傅雲崢笑了笑:“我還燒了熱水,現在端來給你。”餘鶴向後堂走去,不一會兒端來個素瓷茶碗:“這座佛寺好像很久都沒有人了,到處都落了一層灰,好在後廚還有些東西用得上,這碗我用熱水煮過了,你先喝點水......少喝點。”大失血後,人體內血液容量減少,大量飲水會稀釋血液中的電解質,造成血壓下降,影響血液輸氧的功能,導致供氧不足。餘鶴端來的茶碗內,隻盛了小半碗水。傅雲崢接過碗,抿了一口水潤了潤幹裂的唇:“什麽時候了?”餘鶴拿起腕表看了一眼:“下午五點。”傅雲崢微微一驚:“我睡了這麽久。”也許是昏迷時身體得到了時間自我修複,這次醒來,傅雲崢明顯感覺到自己狀態比之前好太多了。餘鶴應了一聲,握著傅雲崢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嗯,我處理過你身上傷口了,你不有事的。”傅雲崢指尖微動,眼神中露出些許疑惑。餘鶴從地上撿起一塊兒染血的玻璃片,夾在指間給傅雲崢看:“命運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傅雲崢瞪大雙眼,下意識反手摸向自己背後。他腰間除了厚厚一層繃帶什麽也沒有,那枚插在肉裏的玻璃片此時正握在餘鶴手裏!餘鶴竟然把那塊兒玻璃取了出來,而他居然還活著!*三個小時前。餘鶴終於走進了掩在鬆林間的金頂寺廟,可當他邁入院門時,卻幾乎被絕望淹沒。寂靜的林苑、朽爛的院牆、破敗的廟宇、半人高的蒿草......一切的一切都在向餘鶴表明,這裏並沒有人。也許是山林太深,香火不濟,這是座已廢棄許久的佛寺。餘鶴邁進正殿的刹那,醞釀已久的暴雨落了下來。他將幾個蒲團拚在一起,把傅雲崢放了上去,而後屈膝坐在佛前,望著頭頂高大的佛像,滿心茫然。怎麽辦?沒有人,向外界求援的路徑就走不通,傅雲崢的傷口還沒有處理,玻璃片卡在傷口中,雖然能避免短時間大量失血,但同時也在一點一滴消耗著傅雲崢的生命。就算不了解醫療知識的人也都在電視劇裏見過,中箭後,最通常的處置方式是折斷箭杆,暫時將箭頭留在傷口處,等到了有醫療條件的地方才會剜出箭頭。傅雲崢此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冒然取出傷口中的玻璃片,原本堵在斷裂血管兩段的異物消失,會瞬間湧出大量的血液,可如果不取出玻璃片,長時間滲血也會將失血量堆積到至死的程度。當下,一個兩難的抉擇擺在餘鶴麵前。是盡快取出玻璃片,還是繼續等待救援。山雨傾盆而下,餘鶴心裏清楚,沒有人能冒著這樣大的雨找到他們。如果不取出傅雲崢傷口中的玻璃片,也許等不到雨停,傅雲崢就會因失血過多而陷入休克,最終失去血壓,停止心跳。可取出玻璃片同樣冒險,餘鶴雖然看不見傷口內的玻璃具體有多長,但通過外麵露出的部分對傷口深度有一個大概預估。傷口的深度估計5-7公分左右。從這個深度傷口中取出玻璃片,又缺少專業器械止血,傷口暴露後,可能隻要幾分鍾,傅雲崢就會大量失血而亡。餘鶴必須盡快做出決斷,其實兩者沒有太大差別,死亡率都很高。是看著傅雲崢慢慢失血而死,還是去拚那萬中無一的概率?可若是賭輸了,餘鶴的選擇就是在加速傅雲崢的死亡。換言之,傅雲崢相當於死在餘鶴的手上。餘鶴滿心恍然,他該如何去擔負殺死愛人的風險?寂靜陳舊的佛堂中,餘鶴仰望佛像。十幾米高的佛像無悲無喜,沉默地俯視眾生。這是注定無比艱難的決定,但餘鶴必須做出選擇,他甚至沒太多時間可以猶豫。外麵風雨交加,誰也不知道雨什麽時候停。沒有時間了。餘鶴閉上眼。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淺薄,如草蛇灰線,該強求的時候還是要強求。選擇也許會犯錯,那也好過眼睜睜看著傅雲崢死,所以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餘鶴也要抓住那黃泉與碧落間的一線生機。扶起倒在供桌上的香爐,餘鶴從桌案下取出三炷香,用火柴點燃。餘鶴將香插進香爐:“今日借貴寶地做場小手術,取您身邊童子一件披風遮寒,隻望勿要怪罪。”他單手一撐,翻上供桌,解下佛像邊泥塑小童字身上的金色披風。因年久失修,佛像上刷得金漆已有脫落,斑斑駁駁。餘鶴輕輕一歎:“看來佛祖也有自顧不暇的時候......我就不求您什麽了,沒得給您添麻煩,頭一迴見麵就將大殿弄得鮮血淋淋,怪不好意思的。”生死有命,如果求神問佛就能轉死為生,醫院早關門大吉了。他要賭一把,賭傅雲崢的命,也賭他自己的命。餘鶴不信他和傅雲崢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將披風搭在臂彎,餘鶴靈巧地從供桌上跳下來,年頭久遠的供桌桌腿有些鬆,桌案隨著下跳動作搖了搖。他反手穩住晃動的香爐。香爐中,剛插進去的三炷香一晃,香灰落了下來,青煙之上,左、中、右三炷香紅星般發出微光,香頭平齊,直線似的保持平行。餘鶴並未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傅雲崢身上。他在後殿小廚房燒了熱水,順便烘烤兩人的衣服,簡單準備過後,餘鶴解開了傅雲崢身上的繃帶。繃帶已經被鮮血染透了。傷口中,沾著血的玻璃片直直豎在那,格外顯眼。餘鶴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枚玻璃。下定決心的那一刻,餘鶴心裏的迷茫和恍然通通消散。他從未如此平靜。“傅老板,”餘鶴望著昏迷中的傅雲崢:“別怕,你去哪兒,我去哪兒。”第150章 餘鶴指尖夾著的玻璃片, 赫然是傅雲崢傷口中那一枚。凝固的血跡在玻璃上鋪陳出黑紅的紋,像貼在玻璃上的奇異窗花。傅雲崢瞠目結舌,反手在後背的繃帶上摸了又摸, 才震驚道:“你......你把我傷口裏的玻璃取出來了?”餘鶴夾著玻璃,轉過手,給傅雲崢看之前紮在肉裏的那部分。那枚玻璃上寬下窄, 最下方居然不是尖銳的尖角,而是鈍角。這是個五邊形的玻璃碎塊!餘鶴把那枚玻璃遞到傅雲崢麵前:“我們的好運沒有用盡,它紮的位置很淺,隻三公分。”防彈玻璃受到撞擊, 通常呈蛛網狀碎裂,玻璃碴往往是等腰銳角的三角形。在看到傅雲崢傷口的瞬間,餘鶴就通過外露部分在腦海裏補全了整個玻璃的形狀。它應該很長,有著匕首般小於30°的尖角,受力點集中於頂端,穿透表皮, 嵌在傷口中,深度大概在5-7公分, 甚至有可能刺破肝髒。傅雲崢也是這樣認為。誰都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一枚五邊形碎片。傷口外的玻璃就像水麵上冰山的一角, 他們對於水麵下冰山的體量判斷失誤。這是一場常識之外的誤判, 畢竟碎掉的玻璃中, 五邊形的碎片已經很少見, 而且枚碎片的鈍角還能割破血肉,牢牢卡在肉裏。所以, 傅雲崢傷口的深度,遠沒有他們想象中那樣深!傅雲崢垂眸看著那枚染血的玻璃片:“這簡直像是命運開的玩笑。”如果餘鶴沒有將傅雲崢帶到佛寺, 或者讓他不敢承擔加速傅雲崢失血的後果,那也許要直到傅雲崢死亡,才會有人發現這枚玻璃片的秘密。一個原本並不致死的傷口,卻差點要了傅雲崢的命。實在是這枚玻璃碎實在太具有欺騙性,任誰見到它,都不會想到它會是這樣一個形狀。好運是上蒼給予勇敢者的饋贈。餘鶴的鍾情與勇敢,硬生生破開上蒼的捉弄,將傅雲崢的命續了迴來。“我就說你不會死,咱們倆誰都不會留在緬北。”餘鶴環住傅雲崢肩:“還是我厲害吧。”傅雲崢輕輕合起掌心,輕握著手中的玻璃片:“你取它時候,在想什麽?”餘鶴眸光微閃:“沒想什麽,大腦一片空白。”“真的嗎?”傅雲崢忽然覺得手中的玻璃有千金重,顫抖著聲音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如果咱們的運氣沒這麽好,你不會想不開吧。”餘鶴笑了笑,把玻璃片從傅雲崢手上拿迴來,隨手丟到一邊:“當然不會了,你要是死了,我馬上就找十個新男朋友,所以你不許偷偷死掉,知道了嗎?”傅雲崢心跳的很快,餘鶴越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越是後怕,隻是眼下氣氛這麽好,他也實在說不出那些敗興致的話。餘鶴瞧傅雲崢若有所思,撐手坐在傅雲崢身邊:“傅老板,這迴老公救了你,你怎麽報答呀?”傅雲崢側頭望著餘鶴,長眸中情意綿綿:“你想我怎麽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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