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樸子、來塵子亦從道書中看過有關金烏玉兔的故事。


    所謂“金烏”,指的即是日,世人俗稱為太陽,在修道之人的口中,象征的是元神;而所謂“玉兔”,指的便是與日共存共生的月,象征的是由修道之人在參悟道法的過程中,從精氣神裏所化出的元炁。


    元炁與元氣的讀音雖相同,實際境界卻有天壤之別。元氣隻是修道之人的自生之氣,而元炁則是修道之人超凡入境的升華之氣,亦是覓的元神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元神中的“神”,所指的並非與仙相似的神:而是指的修道之人的真實自我,即修道之人最原始的麵目。


    世間的修道之人成千上萬,數不勝數,每一個修出的元炁與元神都不相同;其中最為難得的,當屬得天地造化之人。


    世人常用人中之龍、人中之鳳,來稱讚千古以來的出類拔萃者,其實最為出類拔萃的,並非人中龍鳳,而是為人中之最。


    人中之最,即為爍耀乾坤的日月。道書將其命名為金烏、玉兔。


    混樸子、來塵子聽得“玉兔”兩字,各自吃了一驚,不禁再次互看了一眼。


    這不知何時坐在張家天師用來靜心打坐的蓮台上的粉衣少女,來曆固然神秘,可要說她就是傳說中由月化出來的“玉兔”,還是讓人難以相信。


    這粉衣少女,除卻給人一種靈性之感,以及一身在四周繚繞不停的粉色真炁之外,看上去與尋常少女並沒有太大的不同。粉衣少女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稚氣,顯得十分柔弱,遠那些氣定神閑的修行道女、英姿颯爽的江湖女俠相比,更是遠遠不及。


    但聽圡津子這麽一說,在記起以前張家天師提過一些關於“玉兔”的故事,混樸子和來塵子又無法將其否認。畢竟由粉衣少女身周散發出來的至聖至純之氣,是兩人有目共睹的,亦是兩人方才親身經曆過的。


    來塵子驚疑不定了好一會,依然難斷是否,猶豫道:“這名粉衣少女若是道師所說的玉兔,那與玉兔同生的金烏,又在何處呢——”


    一語落定,一陣清風從秀木滿山的林子中吹來,混樸子、圡津子兩人心頭皆猛的一跳。


    來塵子也似是倏然悟到了什麽。


    師兄弟三人在這一刻想到了同一點,心中的驚疑頓時消散淡去,六道深沉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


    “那位道師口中的小師弟,吾等三人至今都未曾見過,如今卻在此時出現,想必…”


    混樸子的話沒有說話,莫名戛然而止。


    來塵子、圡津子兩人看向混樸子,卻見混樸子的臉色忽的變得難看起來。


    混樸子的心頭兇兆大現,轉身往遠處血色煉獄的方向看去,沉聲道:“薩師兄有難!”


    來塵子、圡津子兩人立在後邊交換了一個眼神,尚沒來得及迴答混樸子的話,混樸子已箭矢般向血色煉獄撲去,隻留下一句:“即是玉兔降世,那玉兔精炁必然可以助薩師兄避過此難。”


    來塵子看著混樸子消失在天際,歎道:“事已至此,隻能姑且一試。”


    圡津子點頭道:“但願吾等判斷無誤。”


    情況緊急,來塵子無瑕多想,轉身麵向端坐在蓮台上的粉衣少女,傾身垂頭,行了一禮:“神女,請借真炁一用,若有得罪,來塵子自會前來領受責罰。”


    圡津子將手中法尺一橫,向粉衣少女作了一揖:“神女,薩師兄有難,吾等師兄弟兩人,冒犯了——”


    言罷,兩人各自以手中的法器,從粉衣少女的身周繚繞的聖氣中引出一道真炁。在將法器向血色煉獄的方向一揮,至聖至純的真炁由粉紅變成潔白之色,江水般湧了出去。


    來塵子、圡津子兩人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確定坐在蓮台上的粉衣少女就是傳說中的玉兔。兩人隻百分百的希望,坐在蓮台上的粉衣少女就是傳說中的玉兔。


    若確是如此,那不但找到了第二條遏禍破咒之法,大師兄全陽子也有救了。若判斷有誤,坐在蓮台上的粉衣少女不是玉兔,那師兄弟三人這一去,隻怕是救不下全陽子,還會連同自身都有去無迴。


    結果證明,來塵子和圡津子的判斷是正確的。這股從粉衣少女身周引出的真炁,先是一路破開了結界般的煉獄,然後更是一舉擊潰了置身於血雲中的魔人,若不是魔人擁有不死不滅之身,如今隻怕已經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


    被那股真炁擊潰的魔人也說了,那股從粉衣少女身周引出的真炁,就是傳說中的玉兔精炁。在這天地間,也隻有玉兔才能擁有玉兔精炁。


    來塵子、圡津子從血雲中破身而出,一鼓作氣離開了血色煉獄,隻不過血色煉獄外麵的世界,依然不是尋常人能夠生存的世界。


    血色煉獄外麵的世界,是一個黑色的世界。這個黑色的世界裏,被吸幹了所有的生機,如同被一場煉世的妖火熊熊燃燒過,妖火熄滅後這兒化作了一片焦土。


    焦土之上,有上百裏山巒巉削孤危,一望無際。


    山巒如炭,上麵布滿了條條裂痕,隨時都有坍塌之險。中間散落的怪異巨石,亦是漆黑如墨。若是將這片黑色的世界染成紅色,那與以古樹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去的血色煉獄,絕沒有任何的區別。


    黑色的世界裏,無風無雲,死氣沉沉。百裏山石交錯縱橫,起伏不定,看似無規無矩,但在精通列陣布圖的高手眼中,這黑色世界裏的百裏山石卻深藏韻律。


    這是一片由張家天師布下的玄機大陣。


    此陣以焦土為盤,以炭山為關,與血色煉獄形同了水火不容之勢,陣中不見任何生氣,仍有重若千鈞的蒼古之意迴流其中。


    土雖焦,山雖裂,可隻要見了一眼,一種蚍蜉撼大樹的無力感,還是會壓的人踹不過氣。


    身似流星的來塵子、圡津子兩人從血色煉獄裏矢入陣中,落在最高的一處山巒上。所過之處殘留的光華,漸漸從黑色世界中隱去,道身所帶的光華則隨著氣勁流轉不息。


    立在山巒上的兩人,非常醒目。隻是這種醒目似是汪洋大海上的兩盞殘燭,似是慘淡夜空下的兩隻螢火,是那麽相形見絀,那麽微不足道。


    來塵子、圡津子兩人眺望著黑色世界外的血色煉獄。血色煉獄中的鼓聲、喊殺聲聽不見了,可煉獄中傳來的浪濤之聲,卻正在逐漸強烈。


    來塵子聽得出,那片血海已洶湧澎湃,在血黑兩界處,有千堆血正不停卷起。那片血海正在竭力吞噬大地,企圖突破張家天師布下的玄機大陣,繼續蔓延開來。


    救出全陽子,遇得玉兔的師兄弟兩人,一點也不覺得欣喜,相反還加重了擔憂之色。


    來塵子沉著臉道:“吾等兩人,雖用玉兔精炁救下了薩師兄,但也向那魔人透露了玉兔降世的消息。”


    圡津子的臉色一樣很低沉:“玉兔精炁具有如此神能,魔人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其吞噬化為已用,禍世的步伐也將加速了。”


    一陣巨大的驚濤拍岸聲自遠處傳來,其聲勢之大讓整個黑色世界都為之顫栗了幾下,四周有幾處炭一般布滿裂痕的黑山,轟的一聲塌了下去。


    很明顯,這是張家天師布下的玄機大陣不支的跡象。


    來塵子道:“如此看來,道師苦心布下的這一片玄機大陣,不出幾日就會被破。”


    圡津子抬頭看向天際,歎息道:“也不知道師有沒有尋的上古大神遺留下來的封印之法…”


    來塵子道:“道師直到今日也無音訊傳迴,想必還需一段時日才能見得歸期,這段時間吾等當作出對策,切不能在使生靈塗炭。”


    圡津子道:“王師兄所言甚是,不過吾等當務之急,是先得療好薩師兄的傷勢;吳師兄不再煉獄當中,想必是奉薩師兄之命,帶著小師弟先迴了明珠山,吾等…亦迴吧。”


    來塵子點頭應了一聲,閃身往明珠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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