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宋國使團已然接近南京道,是否需要······”

    屬官還用手比劃了幾下脖頸。

    就是這樣,大遼習慣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思維根深蒂固,可如今大遼的武力真的對宋國還有用嗎?

    早年,有五千騎兵陳兵邊境,宋國的整個邊防線都會緊張起來,說是草木皆兵也無不可。可如今呢,就連雄州的駐軍,也僅僅是列出了戰車對峙。

    聽聞宋國安肅軍的主帥,居然還在忙乎著清查出逃的工匠!

    “你覺得殺了宋國的使團,就能改變陛下的決斷嗎?重點還在我大遼陛下呀!算了······迴來幾個?”

    “迴大王,截止昨日,迴到王府的工匠十七人。隻是···隻是······下官問過了,無一人知曉各產業的秘法。”

    “宋國的作坊,非大匠不得接觸秘法。再一個,宋國的作坊說是什麽流水線作業,不同的工匠隻熟悉他操作的部分,很難熟悉製作全程。”

    三年前就開始運作了,派遣了大幾百人,結果就迴來怎麽幾個。

    耶律乙辛很鬱悶。

    吳執中很愉悅。

    使團考慮過將會被半路截殺,國書早已通過皇城司的渠道傳向國內了,而他們使團,現在是沒有任何包袱,隻是單純的一路返迴。

    “邊境開了?”

    使團到了邊境,已經跟出使時完全不同了,恢複到了僅僅有市易稽查駐守的情形,國朝的軍卒已經撤離了邊境。

    “正使,邊境確實開了。”

    “好···好!”

    邊境放開了,也就預示著朝廷已經接到了國書,也說明朝廷認可了他們使團的作為。吳執中都有點喜形於色了。

    已經不需要繼續關閉邊境了。

    這時候,兵部、樞密院、戶部、工坊城以及監察衙門、市易衙門,組成了規模龐大的督查團正在河北道。

    不僅僅在評估河北道作坊的開工事宜,也在監督著河北的州府郡縣緝拿出逃工匠事宜。當然,朝廷並不單純的是監督,同時有提刑司、刑部衙門的好手分別在各州府支援。

    甚至樞密院還從軍伍中調集了擅於跟蹤的軍將抵達了河北。

    隻是三五天的時間,就將出逃的工匠找迴了近九成。用工坊城的斷語,出逃的那些人,即便是全部迴到北遼,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該怎樣說這迴事呢。這一次所謂的工匠出逃事件,參雜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出逃的不僅僅是北遼逃民,甚至還有國朝戶籍的人······這也是河北道的各工坊城如臨大敵的原因。

    這世間的各色人種千萬,也就上演了各色的故事。究竟其原因,無非是作坊主與雇工利益的問題。

    雇傭關係發生甚早,史料記載,春秋晚期已個別地出現。國朝在雇傭關係上,趙曦看來還是比較先進的,大多數是一種和雇的形式,也就是在雇傭關係上,有一定程度的平等。

    當然,在這個時代講究平等不可能,也沒有那個環境。

    所以,從國朝推動產業發展,趙曦並沒有在雇傭關係上做過任何添加和限製,完全是任由自有發展的。

    趙曦考慮的首先是發展,也就是在整個國朝推動產業發展,以此啟發民間智慧,以工坊產業促進工藝或者科技的發展。

    這是趙曦起始的目的,是建立在國朝常規的雇傭關係基礎上的想法。

    可真正產業在國朝發展開以後,事情就有了不同。

    雇主和雇工的關係,雖不是完全對立,可在訴求上也是各有所需的。雇主,也就是工坊主,追求利益,而雇工的訴求時待遇。在這點上,雙方便有了衝突。

    產業的大範圍推開,導致了國朝同類產品競爭劇烈,使那些無法在工藝上提高的工坊,不得不以壓榨雇工勞動,以獲取更多的利益。

    大宋,其實不是一個勤奮的時代,懶惰和享樂似乎占據著主流,從朝堂諸公,到販夫走卒,都有一種悠閑的追求。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雇主和雇工的衝突,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看著多部門督查河北道工匠出逃事件的奏報,趙曦也腦子發毛。

    北遼的逃民好處理,無非是延長奴仆時間,或者說繼續那些逃民被奴役的身份。這無所謂,所有人都讚同,就是趙曦也接受。

    可大宋的百姓呢?如何處理?雖然在本質上因為出逃造成了河北道,乃至整個國朝的緊張,甚至還涉及到了與北遼的關係。

    本意上,這些雇工也僅僅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在表達自己的訴求······想法是借機,卻踩錯了點。

    “飽暖生貪欲!”

    章惇的斷語對,也不對。看從哪個角度來解讀。

    站在作坊主的立場上,工坊給百姓提供了就業機會,有了出土地以外的其他收入,使那些雇工的生活得以改善。從這點上評價,確實這些雇工不知好歹。

    站在雇工的角度,從開始解決溫飽,改善生活的目的得到解決後,就覺得自己的勞作繁重了,也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趙曦的立場,應該是最糾結的。

    從階層來說,趙曦也應該是站在牧民的角度,但是從職責而言,君王反倒是這個時代唯一考慮百姓的角色。

    後世形成的三觀,也讓趙曦無法完全的站在士大夫階層去考慮問題,偏偏理智告訴趙曦,他不能撇開士大夫階層······這是現實。

    “從事實上看,河北道的作坊也確實有些過分了······”

    王安石是一個從來不曾丟掉本心的官員。

    “恐怕此類事件不止是河北道有,國朝的其他州府是否也有這樣的情況?無非是河北道因為與北遼接壤,又有了這次工匠出逃的事件,工匠被蠱惑,從而暴露了而已。”

    這方麵呂惠卿有判斷。從市易這邊各州府易貨情況,他大體能看出來是創新了工藝,還是繼續著原本從工坊城撲買的工藝。

    不同的工坊,不同的規模,不同的出貨量和交易量,就能有一個大概的判斷。

    同樣的一種產品,在雇工人數和規模相差不大的情況,出貨量的多寡,能說明作坊在創新上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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