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的整個設想,自己也搞不清本源,是自己曾經生活的那個時代,還是幾百年後的大明。

    都有,也都不是,趙曦更傾向於是自己順應這個時代而萌生出一套新的架構。

    趙曦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可同樣也不再是原來那個時代的人。或許是他過來這邊的地位決定了,他很不想承認自己被和光同塵了,可事實上,他還是適應了這個時代。

    皇權,集權,是趙曦無法迴避的核心問題。

    趙曦有能力讓國朝的製度更加合理,完全可以製定出避免子孫昏聵的製度。可他始終沒有舍得丟棄至高無上的皇權。所以,在整個大設想中,他擯棄了其中分權的內容,反倒加強了皇權的集中。

    當然,在某種程度上,在整個製度中內閣成員在限製皇權上也有了進步,隻是這樣的進步對於趙曦用後世的觀點而言,幾近於無,還是皇權至上的本質。

    整個框架的設想中,趙曦故意遺漏了君臣製衡方麵的細節,給自己的子孫和未來的臣工都留了餘地。

    君王賢明,就可以利用製度將權利集中了,君王平庸而臣工強勢,臣工又可以借用製度來限製君權。

    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吧…~趙曦自我安慰的想。

    其實,趙曦也清楚,真正起決定作用的並不是製度,還是執行製度的人。

    就像如今,當製度不能適應實情,或者說製度導致了衰敗時,即便是祖製,也是可以改變的,除非製度可以一直促進發展…~

    用後世的那些社會製度,趙曦覺得有些空中樓閣了,沒有生存的土壤。

    所以,他才快那麽半步,自創了一套似是而非可能對現在很實用的體製。

    萬世基業就是個假命題,趙曦清楚,特別是這種皇權至上的體製,最終肯定會被替代。

    站在趙氏皇族的立場上,他能做的也隻能是盡量延緩王朝更迭的時間。

    至於原本幾十年後被異族推翻的情形,是絕不可能發生了。因為有了他!

    趙曦做事,一直秉承著另辟蹊徑,或者說他必須得另辟蹊徑。

    生活在皇家,趙曦不可能全麵了解這個時代的現狀,他隻知道趙宋的天下,是從這個時間段開始走下坡路的。

    後世有個說法叫曆史的車輪,也就是說時代有其發展的必然性,就像滾動的車輪。而趙曦,選擇了用合適的方式給這個車輪了一點外力。

    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所謂改革,就是利益的重新劃分。趙曦一開始就沒有玩那種大刀闊斧披荊斬棘,沒有去觸動現有的利益格局。

    而是選擇另做蛋糕,借趨利的人性去吸引人們在潛移默化中轉變,等這股引力將原本的利益結構拉扯的變形,結構不再穩定時,趙曦才深入其中,重新調整這種腐朽的結構。

    一直到現在,趙曦仍然沒有跟任何一個利益階層大規模衝突過,卻實現了讓利益固有模式調整的成效。

    作為帝王,分蛋糕其實容易,難的是做出更多的蛋糕來,讓更多的人獲利。

    趙曦一直沒有動別人的奶酪,而是自己做出奶酪來,讓給更多的人。

    就連王安石有意重新劃分利益,有了王安石這麽現成的槍頭,趙曦一樣沒有去搶奪,他仍然巧妙的,委婉的創造出更多的利益。

    青苗法,趙曦推出了銀行;市易法,趙曦讓朝廷介入了交易監管,創立了官辦民助的產業;借官製改革之風,推動了監察體係的組建……

    這一係列的動作,沒有任何一項是跟固有利益搶飯碗的,偏偏任何一項都在動搖著固有利益的根基。

    這所有的一切,讓求利者得利,讓求官者得官,讓求名者得名,但有一點是一致的,就是他們都走出了原來的圈子,一定程度上放棄了原來的堅持。

    整個午後,趙曦從撰寫完官製改革的架構文案後,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或者說是在自省也對。

    趙曦習慣過一段時間就斟酌一下一段時間內所做的事……

    或者說忙裏偷閑,給自己放鬆一下心情也對。

    勤政殿小軒窗的玻璃,讓陽光照進來的光線有些淩亂,光線落到地麵,模糊了窗棱成了片。

    趙曦來到這個時代快三十年了,自認為做的還算過得去。

    這個時間,就是最貼身的王中正也不會在身邊,隻有趙曦自己。泡一壺茶,給自己空間,清醒的去看看自己的內心……

    “陛下…~”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人未到,聲音先傳進來了,還帶著一絲緊張……

    跟了自己這麽久,王中正學會了穩重,很少有這樣驚慌的時候。

    趙曦知道這是真的有大事發生了!

    “陛下,有狼煙!”

    “嗯?狼煙…~?”

    就在這時,殿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多,很急,很淩亂。

    “陛下,邊境緊急軍情,狼煙已傳至汴梁!”

    富弼六十多歲的人,喘著氣,極速的把事情講清楚了。

    “雁門關?還是府麟二州?”

    趙曦起了身,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起身的。

    還是發生了!

    趙曦有點懊惱,他考慮過這個可能,從決定打下邈川城時,趙曦就考慮過這個可能。

    因為忙著朝廷的亂事,又有份僥幸心理,他沒有提前應對。最終還是發生了。

    “陛下,雁門關和麟州都起了狼煙。”

    富弼倒也沒有對官家的問話起疑,他以為是王中正已經匯報了。

    “富相,該怎樣安排安排吧。已經起了狼煙,就沒有別的選擇!備戰吧!”

    “陛下,臣建議,第一:全體官員取消休沐,一律在公廨候著,以待朝廷安排任務。”

    “第二,政事堂諸公自今日起,在勤政殿輪值。派新軍到都亭驛駐防。”

    “第三,迅速召集講武堂的呂公著、狄漢臣到勤政殿議事。快速通知工坊城韓玉汝、蘇子容到勤政殿議事。”

    “第四,樞密院和兵部要迅速行動起來,檢點各部兵將,調集將士做好臨戰準備。”

    “第五,戶部、三司使以及工坊城要提前安排大軍出征的軍備、錢糧和民夫。”

    “陛下,老臣以為,此戰恐怕難以善了,來者不善。”

    府州麟州那邊應該是西夏,而雁門關肯定是北遼。

    富弼想不通,北遼怎麽會背棄澶淵之盟與西賊同時用兵?

    一旦西夏和北遼聯盟,國朝所麵臨的將不僅僅是府麟二州和雁門關的狼煙,河北、鄜延、環慶、會川,甚至連新開拓的熙河,都會點燃狼煙…~

    一旦不慎,這將是傾國之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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