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就是帝王,那怕是再弱,也是決策者,最終拍板的。

    臣工還是臣工,嚷嚷的再兇,也隻是想說服帝王采納他的意見。

    這也就有了賢臣奸相,昏君明君的區別,每一個角色都是不可或缺的。

    若一個朝廷,若所有的措施都是帝王首倡並決策,甚至連執行都幹預,即便這個帝王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多少釘。

    這個道理趙曦明白,很希望能有那樣一個臣工,替他把心中想說出來。他也知道這太難了,畢竟有千年見識的差距。

    所以,趙曦不得不明裏暗裏的設置一些坑,讓臣工不知不覺中進去,然後引導並啟發他們,最終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趙曦從摻合朝政開始,就一直是這樣做的,不管是東宮時,還是即位以後。

    而這一次護衛營營地的事,倒是給了他一個驚喜,有點水到渠成的意思了。

    人的潛力無限,特別是涉及自身利益以後所爆發的潛力。

    這一次就是。

    國朝揚文抑武,不管是後世評論,還是現在真實的感受,確實有這樣的意思。

    不過,趙曦更傾向於另一種說法:文臣和武勳世家聯手壓製著新興武將出頭。

    狄青老被彈劾,即便他現在遠在邊州,還是那種不直接領軍的角色,依然有人時不時的要找他的麻煩。

    而高遵裕,包括種諤和折家的人,那怕是閑著沒事時常招惹西夏,卻很少有人說他們的不是。

    更別說原來汴梁上四軍被勳貴世家訓練成了廢物,這些都沒人說。

    護衛營的出現,好像要打破這個基本盤了。

    國朝新軍的兩次征戰,不管是對西夏還是對大理,都是壓倒性勝利。

    這就預示著,未來國朝肯定是新軍的天下,而新軍的所有中下層將領全部是護衛營出去的,新護衛營在大理的表現,也預示著,接下來新軍隊伍擴編,也必將是這些人做主官。

    這些人多數都是沒有出生跟腳的。

    這是一個草根將出人頭地的苗頭,這怎麽可以?

    在整個文臣心裏,耕讀世家可以再多些,而武勳嘛,隻可以逐漸讓那些開朝時的武勳慢慢的沉淪,而不可以增加新的武將傳承家族。

    所以,才有了早朝的爭論。

    護衛營已經成型,甚至根基也牢固了,想要廢除基本不可能。怎麽辦?隻能是摻合進來,把護衛營這地盤也變成打壓草根的地方。

    趙曦沒有在早朝上表態,甚至是陰著臉散朝的。原本是裝,可等自己真想明白是怎樣一迴事後,陰臉就成了真的了。

    倒是都會順杆爬……

    趙曦也清楚,如今國朝的隊伍,除了新軍,其他所有的禁軍廂軍,隻要官銜到了軍廂指揮使的層級,沒有跟腳的很少。

    國朝近百年承平,除了西軍的晉升與軍功相關,其他地方的武將,應該多數是裙帶。

    現在因為不斷的擴張新軍,隻是從軍卒中選人,然後建立一個新的隊伍體係。這樣的結果,會造成那些已經有了品級的武將,沒有經過護衛營這個門檻,最終會被淘汰……

    “根據奏折查一下這些臣工與武將的關聯……算了吧!”

    趙曦想了想,還是沒真的去調查。能在朝堂上出聲的文臣不多,可涉及的武將就太多了。甚至還有可能是拐了很多彎的關係,沒法查,查出來也沒辦法。

    以不變應萬變吧。隻要掌握好進入護衛營的標準,保持護衛營的紀律作風,杜絕徇私舞弊,該是什麽樣的結果,就是什麽樣的結果。

    接下來的幾天,關於護衛營功能調整的奏折越來越多了,說什麽的也有。

    讓撤銷的護衛營的。因為現在還沒立太子,東宮六率已經廢除,護衛營隻是個暫時的機構,沒必要繼續留著。

    讓護衛營承擔培訓國朝校尉基地的,這類奏折最多。畢竟國朝新軍擴張,未來新軍主導已經是趨勢,難以更改。

    倒不如把禁軍的校尉送到護衛營迴爐,然後再迴到原隊伍訓練軍卒。這樣能解決現在護衛營軍卒不能承擔練兵職能的問題,同時也可以加快國朝新軍和禁軍替換。

    同樣也有讓護衛營保持原狀的。護衛營是優中選優,每一個都是精英,隻需要保持護衛營的模式,國朝就不愁底層校尉,如此培養下去,繼續前期的新軍培養模式。雖然可能會時間長些,但絕對是最穩妥的做法。

    還有建議縮短護衛營軍卒訓練時間的。比如可以直接將現在新護衛營軍卒直接分散軍中,然後重新選兵…~

    各種傾向的奏折都有,也說明國朝臣工各有各的想法,總還是有心解決問題了。

    應該差不多了,估計朝臣們的請托也都走串的差不多了,相公們也該有個譜了。

    “諸位相公說說吧,就護衛營練兵的事,諸位有什麽想法都說說。畢竟現在也算是朝堂關注度比較多的事項。”

    趙曦沒直接決策,不管是集議製度的慣例,還是甄別一下相公們的傾向,趙曦都需要這道集議的程序。

    “官家,此類奏折隻需要留中不發,該怎樣還怎樣!”

    “臣附議司馬相公所述!”

    這兩位……好吧,確實是君子,沒沾染什麽利益糾葛。同樣,也沒有改變國朝現狀的想法,好像維持是最好的狀態。

    或許是看到了護衛營有可能被毀掉的可能吧,所以才拒絕改變。

    按說司馬君實和歐陽永叔,在慶曆年也是新政倡導者,怎麽現在就守舊了呢?

    “老護衛營軍卒分散軍中,新護衛營軍卒繼不上,勢必影響國朝新軍替換的進度。”

    “官家即位不久,若護衛營仍承擔東宮親軍之責,時限太長,是對這部分精兵的浪費。”

    “若按陳例,護衛營每次戰事參戰,軍卒提升品級是肯定的,最終護衛營將成為將領聚集地……”

    “如此看來,護衛營的職能還是做些改變為好。”

    富弼是宰相,更多的精力是放在調和朝臣和帝王,朝臣和朝臣。

    所以,隻分析了實情,並沒有具體到舉措。

    “改變護衛營職能,讓護衛營擔負培訓將領的任務,如此可加快新軍替換速度,推進火器在國朝禁軍中應用。”

    “國朝禁軍如何是眾所周知的,國朝禁軍將領如何也是眾所周知的。真如韓相公所言,新軍最終也會淪為禁軍之能!”

    韓琦不知道說沒說完,歐陽修就直接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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