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奎透過門,遠遠的感覺有些熟悉,不確定。

    都是士子的裝束。

    “吳學士……”

    有點耳熟,好像像太子殿下。

    “子文……”

    “富相?殿下……?”

    這下他確定了,是富相公和太子殿下,再仔細看其他人,可不都熟悉嘛……

    包拯、曾公亮,還有護衛營的呂公著!

    這般層級的人物,齊刷刷的都到了開封府衙,還是都裝扮過,吳奎清楚,接下來所要說的,肯定非同小可。

    先是把閑雜人等,都清出去了,看了看自己的幕僚,忍著沒說。

    吳奎琢磨著自己該煮點茶……

    “子文,飲殿下的清茶吧。”

    似乎清茶真的能讓人靜心,一輪清茶飲罷,仍然沒有誰開口,都等著。

    趙曦覺得相公們清楚了,接下來應該由朝廷全麵主持了。

    再說了,接下來的布置,需要朝廷出麵,並以朝廷的名義展開了,自己沒必要在這時候繼續出頭。

    惹人,以朝廷的名義惹人,要比以東宮的名義惹人強。

    畢竟這次不同於新幣兌換。新幣兌換時,是有了朝廷詔令,之前也留了道門,沒想著把人往死裏坑。

    這次不一樣,對於發災難財的人,趙曦沒留一點餘地,就準備著往死裏坑,

    有點狠辣!所以,這時候也該著往後退退了。

    “殿下,還請為子文言明吧……”

    “富相,接下來的所有部署,非單純東宮可以做到的,需要三地之官方齊心合力,協調統一。曦在此言明,軌道運輸完全可以確保所有安排的糧食用度。”

    小狐狸!富弼看了一眼趙曦,太子殿下這是要退居幕後了……好像一直未曾走到前台。

    從詔令常平倉開放,就是朝廷主導了。

    唉!從開始,太子殿下就把自己的反應也謀算進去了,最後這鍋還真是得朝廷背。

    所謂的糧商,都是些什麽人,整個朝堂都清楚。

    所謂的囤積糧食者,又是些什麽家戶,朝堂也是明白的。

    這是北方,士大夫家裏沒有航運和易貨的營生,所指靠的,就是那些土地。

    土地收益,也隻有在今年這般年成時,收益最為豐厚。

    而朝廷要做什麽?不僅是要阻斷所有的收益,甚至還有可能將多年的積蓄化為烏有。

    這事……不能幹也得幹!

    每一次的災年,都是地主們擴大自家田地的最好時機。

    百姓沒有存糧,可地主家有。當災年來臨時,百姓沒了喂嘴的,首先是花錢采買……

    糧價高了,家裏的錢就不夠用了。

    沒人一開始就想著逃難,去做流民。

    自家不是還有地嗎?所以,百姓會拿地的收益,甚至拿地本身去兌換喂嘴的糧食。

    接下來就很清楚了,原本有土地的百姓,要不成為佃戶,要不成為流民,而地主家的田地是越來越多,餘糧是越來越豐。

    地主們就安心等著下一個災年的來臨,從而讓更多的田地成了自家的。

    今年,對地主家而言,是收益最高的年成了。

    自開春耕種時節,就沒見過一滴雨,別說耕種,恐怕是連種糧都填肚子裏了。

    這時候,抬高點糧價,然後隻需要坐家裏等著百姓們過來送田地即可。

    這也是朝廷開放常平倉,整個朝堂沒有多少反對聲的原因。

    很簡單,朝廷的常平倉也沒餘糧時,就是那些苦命百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時候。

    而伴隨著旱情的開始,就已經在開始營造缺糧的氛圍了,所以,對於市麵上任何可能導致糧價下跌的苗頭,他們都會齊心協力的撲滅。

    而現在……唉,太子殿下可不想現在收場了。

    真正的痛,還在後麵呢,這鍋卻是讓朝廷背,最後的賣好,恐怕是太子殿下自己。

    富弼已經全部清楚趙曦的謀劃了,本來還想繼續讓太子殿下主導……估計沒意義,接下來都是詔令,背鍋的隻能是朝廷。

    朝廷是誰?沒人會認為是官家,隻會認為是相公們……

    “子文,兩日後常平倉繼續開放,在完成針對百姓的糶糧後,常平倉不關閉,米價隨行就市,不拒絕大客商,直至常平倉存糧清空……”

    富弼這話,讓吳奎徹底傻眼了。

    玩什麽?憑票購糧,平價糶糧,常平倉或許還能支撐一個多月。而放開了糶,還不拒絕大客商……估計連五日都支撐不住。

    我的相公呀!若有意調整差遣,沒必要如此將我吳奎放火爐上烤吧?這是要被掘祖墳的做法呀。

    “富相,此議吳奎恕難從命!且,奎會與明日奏請朝廷,指責富相失職!”

    不是吳奎發二杆子氣,是這真不是人做的事。

    常平倉平價清空,那是沒辦法的事。但讓開封府下令議價清空,他還得考慮汴梁的子民會不會丟臭雞蛋!

    “吳學士,稍安勿躁!曦在此保證,在常平倉的陳糧清空的十日內,負責以新糧填滿常平倉!”

    富弼的臉麵還是得顧著,趙曦接了話。

    “新糧?”

    “對,新糧,全是稻穀,今年新收的稻穀。”

    吳奎還是不信,盯著趙曦看。

    太子殿下又怎樣?一樣可以指責得失。

    遇到這樣的強頭,趙曦不知該高興還是無奈。說什麽都懷疑,不說話,就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你。

    得!那就讓他也見識見識吧,反正這幾位相公,從開封府離開,也是要去見識一下軌道運輸的。

    軌道上這段時間,一直就沒斷過馬車,隻是在城外,離汴梁的城牆老遠了,又是在荒廢了的惠民河航道的盡頭。

    看熱鬧的有,可多是周邊的老百姓,誰也沒想過這是在運送糧食。

    至於那些商賈,一門心思的盯著漕運,甚至連汴河的沿路都有人盯著……沒什麽,就是需要知道有多少糧食進了汴梁。

    今年這情況,恐怕汴河的運量能超過六百萬石了……誰也能看到糧食能賺錢了。

    可是沒人想起太子殿下曾經說過的設想……

    “這都是糧食?”

    “都是。新糧,新稻穀。”

    吳奎放心了,也明白了幕僚所說的蹊蹺。

    有成堆的糧食做後盾,做啥都有底氣了。

    不就是挨一陣子罵嗎?不就是被人在朝堂說幾句嗎?扛得住!隻要最後能來了反轉,這黑鍋,背一陣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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