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瞻很希望此時能有人出來幫一下腔,那怕是討伐他也行。可沒有,什麽也沒有,他能聽到的隻有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他不明白,國朝這是怎麽了?難道太子殿下就不能彈劾嗎?

    要說這人吧,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盡量還是別想著出風頭,指不定招惹到不該招惹的大神。

    趙瞻自慶曆元年及第,便一直在州府轉任,因磨堪經曆滿,今年方初轉京官。

    此時,東宮護衛對教導有了空缺,總教導定下來後,分教導成了雞肋,也就沒多少人爭搶,所以輪上他了。

    地方任職多為下州,初到京師聽聞了不少太子的傳聞,他將信將疑。在太子殿下將那個什麽東宮職責讓他謄抄時,他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一個根本不知道東宮護衛隊是在怎樣的妥協下籌建的人,居然就這麽冒失的指手畫腳了。

    結果可想而知。

    朝堂上大多數都知道這東宮護衛隊是怎麽迴事。

    那是從兩三萬的編製,太子殿下自願裁減到十一的六率。並且太子殿下主動在軍伍設立了文佐官,還是除了訓練和戰時管理整個護衛隊的文佐官。

    都已經這般了,你還想怎樣?

    況且,誰都曉得,這就是太子親軍,相當於官家的皇城司親從官……你往皇城司塞一個文官試試?

    再說了,所謂護衛作戰,那就是在太子殿下遇險時保護,你能讓那個時候文官指揮嗎?文官是幹那個的?

    一個傻缺,被太子懟迴來了,活該。

    整個紫宸殿,沒一個同情趙瞻的。

    所以……

    趙禎感覺等了很久,他在等著這些朝臣因為曦兒的自辯檄文。開始大範圍的朝自己噴唾沫。

    可奇了怪了,等這麽久,居然沒人吭氣。怎麽迴事?

    趙禎剛才閉著眼,是準備忍著呢。這時候睜開眼……場麵很詭異。

    所有人,沒人看他,不是在閉目養神,就是在偷窺趙瞻。這迴……這又是怎麽了?

    “龐相公,此事該當如何?”

    “國朝不殺士大夫……國朝不殺因事上言者……此乃祖宗法度……”

    這……趙瞻再一次驚著人了。官家也隻是問一下相公針對太子殿下自辯書如何了結,你叫喚啥了?

    誰殺你了?誰又要殺因事上言者了?

    就這德行,也算是士林奇葩了。真如太子殿下自辯書中所言,立場不堅定,遇事不冷靜,隨時會變節的見風使舵之徒……

    “陛下,外放廣南吧。”

    隨著龐籍的這句話,也就是說這事算是落下帷幕了,或者說告一段落了。

    然而,就是然而,趙曦所撰寫的東宮護衛隊內部管理以及職責的奏疏,居然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在朝堂通過了。

    因為誰也不想外放,更不會想去廣南,廣南那地方……也隻能嗬嗬了。

    ……

    趙曦這邊還沒有完全就緒,倒也不是很急的事兒,就是自己所設計的護衛隊近身格鬥武器一直做不出來。

    軍刀,趙曦壓根就沒敢想,他就是想把軍刺搞出來。說真的,那玩意兒他覺得用起來最順手。

    可趙曦高估了此時的煉鋼水平。想當初,全民煉鋼……好吧,那是哄人的。但後世確實幾乎遍地皆鋼廠了。

    沒想到這代表著國朝先進技術工藝的將作監,居然無法做出一把合格的軍刺來……倒也不能這麽說,趙曦不希望是做自己手噴子那種,一把萬貫,他需要的是可以大麵積推廣的工藝。

    趙曦廢那麽大勁,又跟龐相公耍心眼,才從將作監劃拉過幾個大匠,結果也就是這種水準。

    至於給他做手噴子的,他是銅匠,沒摻和這事。不過那老頭已經被趙曦戴上了整個營地工坊的總負責了。

    沒人看得起這些人,也沒人看得起這些職位,又不是將作監序列的職數,有太子的麵,朝堂也沒吝嗇。

    這還是本朝的匠人位置提高了很多,早些年都歸於奇淫巧術了。

    趙曦又一次來工坊了,這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崔匠,今日……”

    咦?這工坊怎麽會有文士?哦,是教導,是那個蘇頌。

    “頌見過殿下。”

    “子容因何而來?”

    趙曦有些奇怪,好好的教導,不去背誦條例,以便將來好處置丘八。這文士怎麽想起來到這地方了……

    “聽聞殿下責工坊做事,頌素來對工匠之藝喜好,故到此觀之。”

    喜好工藝?這倒是趙曦第一次見這時代有這樣的文士。那個寫《夢溪筆談》的沈括,他還沒見過,那個還是知道的。

    “子容如何看待此事?”

    “迴殿下,吾這幾日觀之,工坊大匠工藝精湛,所鑄之軍刺堪比刀劍鋒利,有棍鐧之重力,是乃良器。”

    得,這話……大哥,這不是朝堂,這是私底下,至於那樣謹慎嗎?一堆話全是恭維,就不能說些有用的?

    嗯?不對,好像意思是說自己為什麽不滿意?

    “子容覺此物尚可?”

    “非尚可,實乃精良。”

    果然如此。趙曦也真沒法說出理由。

    軍刺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可工坊做出來的,他一上手就知道份量不對,重不少,並且他也試過,太脆,韌性不夠。

    “中正,拿鐧來……”

    好幾次了,王中正和李憲也都明白殿下要做什麽。他倆一人拿鐧,一人拿軍刺……

    “叮當……”

    十七八的後生,正是有用不完勁的時候,兩人對砍,軍刺瞬間就斷了。

    “殿下,鐧為重器,以重砸為攻擊手段,而軍刺可刺、可砍、可挑、可砸,刀劍與鐧的用法均可適用。自不可以其之短攻鐧之長。”

    嗯,這蘇頌倒是看到軍刺的優點,可……怎麽說呢。

    “太脆,吾期此番碰撞而不斷。”

    沒法說清,不是說現時的語言限製了,是趙曦沒法解釋自己熟悉的感覺。

    “殿下,若論脆性,恐非鐵物,需添加些他物或許能成。”

    對呀……這時候趙曦腦子裏想起一個概念,好像是說生鐵跟鋼的含碳比例,該不是煉鋼就是在煉鐵中添加碳吧?問題什麽是碳?有怎樣往裏添加?。

    不懂,不懂不怕,可以試試。

    “崔匠,汝將焦炭碾碎,於鍛造整個過程添加些做個嚐試。”

    不過,這個蘇頌,是趙曦發現的第一個有發散性思維的人。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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