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爸爸也怔了下,「言言,爸,爸不是……」


    「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嘛。」


    陳墨言伸手又摸了下後腦勺,手上全是血,那刺眼的紅晃的她有些暈。


    她咬了下牙,硬撐著讓自己沒倒下去。


    「爸,你看看怎麽去我姥姥家吧,我是沒辦法送你了。」


    她一邊說一邊扭身朝外走。


    身後,陳爸色怔了下,抬腳去追,身子晃了兩晃卻是沒走幾步就坐到了地下。


    「言言,你要去哪?」


    陳墨言扭頭朝著他淺淺一笑,「爸,我去衛生所看看去,這傷口,得讓人瞧瞧我才放心。」她一邊比劃了下自己的頭,一邊自嘲的笑,「我還很年輕,我還沒活夠,世界那麽精彩,我還沒有看到屬於我自己的精彩,所以我很惜命呀,我得去找醫生處理下傷口,包紮。爸,我走了……」


    她背對著陳爸爸擺了擺手。


    抬腳走人。


    那個背影瘦小,單薄,孤零零的。


    就這樣走出陳爸爸的視線……


    「言言……」


    陳奶奶這個時侯反應了過來,有些粗魯的瞪了眼陳爸爸,「你喊她作什麽,瞧瞧你自己,命都沒了還想著管別人,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蠢兒子?」她認命的扶起地下的陳爸爸,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行了啊,迴屋給我好好歇著,不然你再出點什麽事兒我可沒錢管你。」


    陳奶奶這話是大實話呀。


    之前為了二房的那個寶貝金孫,可是著實把她們老兩口的私房錢掏了個光。


    是,對外的說話是陳三方這個小兒子拿的。


    可是小兒子黑著的臉啊。


    連迴部隊的錢都沒有。


    她們老兩口能不出?


    隻能把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貼補小兒子。


    這把小兒子打發了,她們老兩口可不捉肘見襟?


    更何況家裏頭還有個二房的一家五口呢。


    老二媳婦說的是好聽,什麽知道他們想孫子,有孩子鬧騰著家裏頭也有熱活氣兒。


    可實際上呢?


    還不是想賴在老屋這邊白吃白喝呀。


    隻是這又怎麽樣呢。


    他們想大孫子啊。


    隻能忍。


    這會兒對著自己的大兒子,自然就沒有那麽多的顧忌,「我和你爹把你們養這麽大,老了我們是享福的,可不是到老還要一個個的都照顧著你們,哎,你要去哪?你個滾犢子的,你給我迴屋歇著去……」


    「媽,我我去看看言言。她剛才頭上全是血……」


    「看啥看,不就是後腦磕了下嘛,沒啥,死不了。」


    陳奶奶的眼白翻動了兩下,「我和你爹幹架,你爹可是都給我開瓢了呢,我這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再說了,你沒聽那死丫頭說的,她呀,可惜命著呢,不會出事的,你呀,就把心放到肚子裏頭吧。」


    「媽,她還是個孩子……」


    「那你想要怎麽樣,剛才推她的可是你,這會兒心疼的還是你。」


    「好的壞的都是你了啊,行,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兒大不由爺,你娘我管不了你了。」


    陳奶奶冷笑了兩聲,竟然真的是甩手走人。


    留下被丟在院子裏的陳爸爸有點傻眼。


    他媽就這樣走了?


    掙紮著走了兩步,最後,他隻能一屁股再次坐到了地下。


    真的,走不了。


    陳家的門外。


    陳墨言的頭有些昏,暈沉沉的看不清路。


    站在地下循著本能她朝著村衛生所的地方走過去。


    可是腳步越來越沉。


    她隻能用力的咬著嘴唇,讓自己不能暈過去,不能倒下去。


    隻是,怎麽還沒走到地兒?


    她記得隻有幾分鍾的路啊。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她一頭撞上一個人。


    陳墨言咚咚後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倒是把對麵的人給嚇了一跳,「哎喲,這丫頭是怎麽迴事,怎麽我撞了下,一頭血了?」


    五十多歲的婦女被這樣的一幕嚇的心裏頭撲通撲通亂跳。


    倒是她身側的一個半大男孩子,看了眼地下垂頭地著的陳墨言扁了下嘴,「娘,哪裏是你撞的,是她自己,她自己之前有傷……」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狠狠的瞪向陳墨言,「我可告訴你啊,你頭上那傷可不能賴到我娘頭上。」


    「不賴,是我自己傷的……」陳墨言苦笑著搖搖頭,把腦海裏的那一陣暈眩給趕走。


    她要是在這個時侯暈過去。


    可就真的是訛人了。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要是敢……咦,你,你是是那個誰來的……」


    「哥,哥哥哥……」


    男孩子的聲音很尖銳,又有點處於變聲期。


    公鴨嗓般的感覺。


    聽的地下的陳墨言更頭暈了。


    而且,刺耳。


    她很想直接對著他吼一句,滾,閉嘴!


    可是她這會兒連抬頭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婦人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兒子,「你這孩子,你吼什麽吼,你哥還在後頭呢,他……」


    「哥,小嫂子,快點啊,小嫂子受傷了,頭上全是血。」


    小嫂子?


    哪個小嫂子?


    婦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呢,一道身影嗖的跑過來。


    風一般的刮過她。


    然後,她就看到自己那個向來板著個臉,好像所有人都欠他多少錢似的大兒子長手一撈。


    直接把剛才撞上自己的那個小姑娘抱起來。


    跑了……跑……了……


    顧媽媽覺得這下頭暈的換成自己了。


    她指著顧薄軒跑遠的背影,臉上全是詫異、震驚,「這,這是怎麽迴事兒?」


    「啊,我不知道啊,娘,你看我哥太過份了啊,助人為樂也不待這樣的啊,竟然把娘你一個人丟在路邊不管了,真是豈有此理。」顧薄安轉著眼珠子,麵不改色的在自家親娘麵前給自己大哥上眼藥,「娘,我哥太氣人了啊,簡直沒把您看在眼裏,迴頭您一定得好好的削她。」


    「你個臭小子,連你哥也敢編排,給你哥上眼藥是吧?」


    顧媽媽伸手在顧薄安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等迴家我告訴他,看誰削誰。」


    顧薄安這一下子就老實了。


    「娘,娘,親娘,我剛才說啥了,啥也沒說啊。」


    他眼珠轉著,使勁兒的對著顧媽媽說好話。


    這是一個小兒子。


    顧媽媽就偏疼了些,沒想到卻養成這樣一個懶散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過好在,他還怕大兒子。


    想到大兒子,顧媽媽的思緒瞬間迴頭,她猛的看向顧薄安,「好小子啊,敢和你娘玩心眼了啊,和你娘我兜圈子是吧,說,剛才那個女娃子是誰,你為什麽喊她小嫂子?你們是怎麽認識的,還有你哥,你要是給我說不清楚,我迴頭讓你哥削你。」


    差點都被這臭小子給蒙過去。


    顧媽媽的話聽的顧薄安整張臉都垮了下去。


    他苦瓜著一張臉,「那個,親娘啊,你還是別問我了,我,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就因為他忘了把小人書還給這丫頭。


    他哥這次迴來把他好一頓削啊。


    都快被修理成竹竿了。


    沒想到走一趟親戚,也能碰到這丫頭出狀況……


    不過,那丫頭剛才一頭的血。


    是誰欺負她了嗎?


    顧薄安的眼中閃過一抹淩厲,這可是他罩著的人!


    迴頭讓他逮到,削不死他!


    啪,正在想著要修理別人的顧薄安又被自家親娘一巴掌打迴來。


    「娘,您又打我頭,會被打傻的……」


    「傻了才好,省得三天兩頭給我惹事。」


    顧薄安訕笑了兩下,抱頭就跑,「娘你啥也別問了啊,我知道也不說,我要是和您說了,我哥會抽我的。」


    他不怕他媽。


    怕他哥那個煞神啊。


    「這孩子!」


    顧媽媽一腔心事的往迴走。


    不過走了兩步又轉了迴來,她還是不放心自家大兒子呀。


    站在地下想了想,得,腳步一轉。


    她直接再次走迴了馬大叔家。


    「嫂子?」


    馬大嬸兒正在院門口攏柴火呢,這幾天好天,多翻著曬幾遍,省得過幾天陰天不好』弄,沒收攏兩筐呢,她就聽到有腳步聲,抬頭看到竟然是自家娘家大嫂去而復返,她微怔了下就笑著站起了身子,「大嫂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忘了說?」一邊說一邊把她往家裏頭讓。


    「不進了,我就是走到路上碰到這一迴事兒……」


    顧媽媽把自己剛才碰到的事兒和自家小姑子說了一遍,最後特別講道,「那女娃子瞧著比咱們小花也大不了幾歲,一頭的血,當時撞我身上還嚇了一跳……我瞧著大軒和二子都認識那女娃的模樣……」


    「大嫂你說的我約摸著猜到是誰了。」


    馬大嬸兒略一想,自家侄子認識的,她們這個村上的,也隻有一個了。


    她看著顧媽媽嘆了口氣,「這事兒說來話長,大嫂不如你先家裏去,坐著我和你說說?」


    「也行,反正大軒也沒那麽快迴。」


    當娘的哪裏有不在意自家孩子狀態的?


    剛才顧薄安那連聲的幾句小嫂子,還有自己大兒子難得的變色……


    顧媽媽心裏頭對於陳墨言也是著實的好奇。


    姑嫂兩人坐在馬家的院子裏,馬大嬸兒便快言快語的講了起來。


    足足講了二十多分鍾。


    顧媽媽聽罷也是嘆了口氣,「要是真的,這娃也是個苦命的了。」


    「可不是嘛,那孩子乖巧,學習好,腦瓜子靈,做事還勤快,大嫂你不知道,人家考試迴迴都是第一,還連著跳了好幾級呢,帶著咱們家小花學習了半年,小花現在的成績都進了前十名……」


    說起陳墨言,馬大嬸兒是讚不絕口。


    可想到她那個家……


    馬大嬸兒又嘆氣了,「昨個兒聽說她家裏頭出了點事兒,沒想到今個兒就讓你們碰到……」


    「也不知道那丫頭傷的怎麽樣……」


    姑嫂兩人互看一眼,眼底都是滿滿的同情。


    陳墨言傷的怎麽樣?


    衛生所。


    顧薄軒抱著陳墨言,一路上拿出急行軍的狀態往前跑。


    直到,跑進衛生所。


    「醫生,醫生,衛生員,有人受傷了……」


    「吼什麽吼,聽到了,人呢?」


    一名中年男子從裏頭的屋子開門走出來,先是看了眼顧薄軒,挑了下眉,「你不是我們陳家村的呀,外村的?」還沒等顧薄軒說話呢,他的眼神下移,落到他手裏陳墨言的身上,隻看了一眼他就黑了臉,「這不是陳家的丫頭嗎,怎麽傷成了這樣?快點把她放下,放下,哎,你輕著點……」


    「孫叔叔,我沒事,你別著急。」


    孫醫生看著她這個樣子還安慰自己,不禁又氣又急,「你這孩子,都什麽樣了還安慰別人,你這傷是怎麽迴事兒,是不是這個混帳打的?和他有關係吧,你放心,孫叔給你作主啊,咱們不怕他。」


    「那個,我……」


    「你什麽你,那麽大一個人了還欺負個孩子,不管因為什麽也不行啊。」


    孫醫生一邊熟練的打開醫藥箱,一邊狠瞪顧薄軒。


    「你這行為叫傷害他人,已經構成了犯罪知不知道?」


    顧薄軒隻能摸著鼻子苦笑。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個醫生是認識陳墨言,並且挺關心她的。


    想到自己姑姑姑父還有小花幾個提起她也是讚不絕口。


    他濃眉一挑,看了眼低著頭的陳墨言。


    沒想到,這丫頭的人緣還挺好?


    當然,父母緣就差了些。


    「你忍著點呀,丫頭,叔得給你清洗下傷口,用的是碘酒,有點疼……」


    陳墨言點了點頭。


    後腦處傳來火辣辣的,好像有火在燒、灼。


    陳墨言的臉一白。


    雪般白的牙齒咬在嘴唇上,慢慢的滲出一層殷紅。


    顧薄軒站在一側看著,恨不得把那個醫生給拽出去打一頓。


    就不能輕一點嗎?


    瞧瞧這小丫頭的小臉疼的,都擰在一塊了。


    眼神落在陳墨言的嘴唇上。


    顧薄軒手比腦子更快一步的動了。


    「咬我的。」


    陳墨言正忍著疼呢,其實也沒有那麽疼,就是剛開始那一陣兒。


    這會兒她的疼感就有所緩和了。


    正用胡思亂想來緩解自己的疼痛感,她就看到遞到自己嘴邊的那隻大手。


    以及,顧薄軒的那三個字兒。


    什麽叫,咬我的?


    陳墨言稍一頓便反應了過來,他是讓自己別讓嘴唇,咬他的手。


    「靠邊,別擋我處理傷口。」


    孫醫生肩膀一動把顧薄軒擠到了後頭,同時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哪來的混小子呀。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著言丫頭使壞?


    真挨打!


    顧薄軒覺得自己冤枉,也不解。


    他這是又怎麽惹到這位醫生了?


    陳墨言卻是撲吃一笑,眉眼彎彎的樣子看的顧薄軒心神一緊。


    「好了,你這傷呀可不能吃辣,忌水,不能過多的運動,最好是臥床休養……」


    孫醫生吧啦吧啦的說了一大通。


    最後,他猛的想起了陳墨言家裏頭的情況,嘆了口氣,「行了,你把叔說的那些話記在心裏頭,能休息的就歇著吧,這身子骨可是你自己的,聽到沒有?」


    「叔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


    腦袋到現在還一暈一暈的呢。


    她可不會像前世或是以前的自己一樣傻唿唿的自殘自己的身體。


    幹活什麽的?


    以後再說吧。


    「嗯,不管如何你這一周內得好好的在意,不然留下後遺症叔可就沒辦法了。」


    顧薄軒一聽這話直接就緊張了起來。


    「要是她不能好好休息,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孫醫生看著顧薄軒有些不順眼,不禁想嚇唬他,「這腦袋被開了個口子啊,你想會怎麽樣,養不好輕的以後頭痛頭暈,走幾步路就暈過去是常事兒,重的,說不定就能莫名其妙的把小命送了。」


    顧薄軒被這話嚇了一大跳。


    「這麽嚴重?陳,陳墨言,那咱們還是去縣城吧,去縣城醫院徹底的檢查一下。」


    顧薄軒說這話真的不是什麽瞧不起孫醫生。


    純粹就是關心陳墨言。


    想著大醫院不是醫療情況啥的比這小小衛生所要好嗎?


    卻不知他這話一出口,直接把孫醫生給得罪了啊。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子,你看不起我嗎?覺得大醫院裏的醫生比我好,我不如他們那些城裏頭的?好啊,那你現在就帶著陳家丫頭去縣城,去大醫院吧。」他一邊把顧薄軒向外走,一邊哼哼著,「有本事你一輩子別找我,哼。」然後,他轉身連帶著陳墨言也推出去,當著兩人的麵兒咣當一聲關上了衛生所的門。


    顧薄軒,「……」


    他剛才說啥了啊,竟然被趕出門外。


    話說,要不要這麽有個性?


    黑了黑臉,他扭頭,就看到陳墨言彎著的眉眼裏閃過的那一抹笑意。


    看到他那滿臉的尷尬。


    陳墨言不禁撲吃一笑,「那個,孫叔他就是這個性子,你別放在心上。」


    孫叔其實不是他們陳家村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的。


    前些年在他們村子上落了戶,開了個小診所,一直到現在。


    他的醫術挺好的。


    可就是脾氣古怪。


    來這裏看病的人可沒少被他那張嘴給忿的無語。


    沒想到今個兒也輪到了顧薄軒。


    「沒事,我沒放心上,不是,那個,是我不對,我剛才不該那樣說的。」


    顧薄軒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


    自己當著人的麵兒這樣說話,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的意思。


    雖然他真心裏沒這樣想過。


    但是,聽話的人有點脾氣的人都會生氣呀。


    撓撓頭,他眉頭緊皺的看向陳墨言,「你是,要迴家嗎?」


    陳墨言聽了他這話麵色微澀。


    迴,家嗎?


    搖搖頭,她輕聲道,「不,我不迴去。」那個家,哪裏還有她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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