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鞭落下,裘老太太先是被驚住,接著尖叫起來:“來人,來人,趕緊去告訴公主,有人竟然敢打我,她難道不曉得……”

    話還沒說完,裘老太太臉上又挨了一馬鞭,這第二馬鞭落下,裘老太太已經明白,來人不怕雲夢長公主,她用手捂住臉,站起身道:“你,你是誰?”

    “聒噪。”秦國公主很滿意再聽不到尖叫了才對跪著的宮女們道:“把這人給我拉下去,還有,你們二小姐到底得了什麽病,竟沒人去請禦醫嗎?”宮女們個個麵如土色,並不敢聽秦國公主的去把裘老太太拉下去,隻是麵麵相覷。

    這種情形秦國公主從沒遇到過,還沒說第二句話,裘如婉已經從屋子裏衝出來,滿臉是淚地抱住秦國公主:“表姐,妹妹隻是感了風寒,我要去尋娘找禦醫,可是祖母說,小孩子家,餓兩頓就好了,妹妹越餓越不行,連我帶來的點心都吃不下去。表姐,表姐。”

    秦國公主向來不大喜歡和姐妹們玩耍,更別提這樣被緊緊抱住,想推開她但又覺得裘如婉可憐,隻得任由裘如婉抱住自己,對那些還跪著的宮女冷聲道:“這件事,三姑姑知道嗎?”

    裘老太太聽得三公主這句,曉得麵前的人是雲夢長公主的侄女,登時又覺得有了依仗,大叫道:“你不過是個侄女,還是我的晚輩,你……”

    秦國公主厭惡地皺眉,宮女中有個膽大些的,已經爬起來上前扯住裘老太太的胳膊:“大膽,這是秦國公主,你哪裏來的膽子,在她麵前唿喝?”

    裘老太太還想再說話,已有別的宮女上前把她生生按下,跪在秦國公主麵前,連裘老太太的嘴都被捂住。

    最開始那個宮女這才道:“老太太和駙馬都說,不過是點小事,長公主安胎要緊,並沒迴稟。”

    “你們可真當的好差,做的好差事,這公主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竟沒有一個敢去請禦醫,一口一個老太太說,駙馬說,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改姓裘不姓陳了。”

    秦國公主的話讓宮女們麵色蒼白,又跪倒了一片。裘如婉又嗚嗚咽咽哭起來:“表姐,爹爹說我不聽祖母的話就是不孝順,祖母還打我,因為我要去尋娘,要娘去給妹妹找禦醫。”

    說著裘如婉抬起手腕,那雪白細嫩的手腕上,有青紫顏色,秦國公主的眉毛再次豎起,看向裘老太太的神色越發厭惡,那些宮女都在顫抖,裘老太太卻覺得,這雙眼裏的神色是自己再沒見過的厭惡,隻巴望著兒子兒媳快些趕到,把這個煞星趕走,就跟那日趕走玉琳一樣。

    秦國公主已經走進屋子,裘二小姐躺在床上,錦緞之中,越發顯得小的可憐,裘如婉瞧見妹妹,又大哭起來:“表姐,我不要被送迴家鄉,我不要……”

    秦國公主的眉皺起,上前摸摸裘二小姐的胸口,感覺到一些些起伏,忙對外頭道:“叫禦醫,把太醫院最擅長小兒科的人給我尋來。”宮女們都不曉得秦國公主這話是什麽意思,畢竟是裘如婉發現怎麽叫妹妹都不答應,接著裘老太太趕來,說裘二小姐已經死了,然後就是裘老太太在那作威作福,大罵眾人,正經沒有一個人好好地去瞧瞧裘二小姐到底是真的死了沒有。

    秦國公主得不到迴應,不由焦躁,裘如婉正在擦臉上的淚,聽到秦國公主這話急忙問:“表姐,是不是我妹妹沒死?可我怎麽叫都叫不答應。”秦國公主沒耐心和一個孩子解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隻沉聲道:“你快些去讓人尋禦醫。”

    裘如婉忙衝出去,對宮女們說了秦國公主的話,此時宮女們一個敢不聽的,急忙起身去傳話,裘老太太聽到裘二小姐沒死,心裏不由冷哼一聲,跪的久了腿疼,想悄悄站起,但平日對她言聽計從的宮女們此時沒一個敢讓她起身,裘老太太隻得繼續跪著。

    此時公主府長史已經趕到,見了這樣情形在門外對著門內跪下:“臣見過秦國公主,臣……”

    “我倒想問一句,這公主府內,做主的到底是誰,又是誰,攔著不許去請禦醫,堂堂公主府,難道連請醫抓藥的錢都沒有?若真沒有,開一個口,自然可以送來。”

    秦國公主的迴答並沒出長史所料,他的額頭已經滿是汗珠,自從上次玉琳怒氣衝衝離去,長史就曉得這官隻怕當不久了,此時秦國公主相問,長史也隻得老實迴答:“陛下待雲夢長公主恩遇甚厚,公主府內並不缺銀錢,隻是長公主為人仁厚,又禮待長輩,這才……”

    仁厚?秦國公主的手從裘二小姐手腕裏離開,已經確定她並不是真正死去,隻不過是昏迷罷了。聽到長史這話秦國公主唇邊現出嘲諷的笑:“我從不知道一個仁厚的人,會任由自己的女兒重病而不去請禦醫,更不知道天家的外甥也能被所謂的長輩毆打。還不曉得,那麽多服侍的人,竟個個像聾了啞了,分辨不清就以為人真的死了。今日,我真是開眼界了。”

    “臣自知是臣無能,不能勸諫公主,臣本該……”長史還在請罪,就聽到裘老太太歡喜的叫聲:“媳婦,媳婦你來了,快來救救我,不然的話,我就要被打死了。”

    被眾人簇擁進來的正是雲夢長公主,她肚腹日隆,自從玉琳前幾日來過,裘駙馬更是找借口她該安心安胎,讓人不許打擾,雲夢長公主隻以為這是夫君對自己的關心,心裏甜如蜜,並沒別的念頭。

    今日她剛睡醒午覺,就有侍女來報,說裘老太太被秦國公主責打,雲夢長公主不由有些抱怨自己的侄女們一個比一個不省心,但也要起身來救自己婆婆。進的院內見了這樣情形,忙讓人去扶裘老太太,這才對秦國公主道:“玉容,你這是怎麽了,我……”

    話沒說完秦國公主已經走出來,手裏還牽著裘如婉,見了雲夢長公主,秦國公主也不行禮而是冷笑道:“好一個仁厚的三姑姑,別人差點逼死你的女兒,你還能為人求情,這等仁厚,別說是天家女兒,就是民間女子,也該讚一聲。”

    逼死?雲夢長公主的臉沉下來:“玉容,你說的什麽話?”

    “娘,妹妹病了很久,爹爹和祖母都不許去請禦醫。”裘如婉雖覺得和自己的娘告狀隻怕沒什麽效,但還是忍不住道。雲夢長公主敢要斥自己的女兒胡說,就聽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雲夢長公主府裏的人去請,請來的可不止一位禦醫,連太醫院院使也來了。

    見到兩位公主都在,禦醫們急忙要行禮,秦國公主已經示意免禮,讓他們快些進去診治,然後秦國公主才對雲夢長公主道:“表妹感了風寒,數日沒有診治又兼餓了幾頓,今日昏迷過去,婉表妹不曉得這是昏迷,還以為人沒了,你那位好婆婆,也不去瞧瞧,就在這作威作福,說要把宮女們統統打死。三姑姑,這無故打死十來個宮女,你倒真是個仁厚人。”

    雲夢長公主聽了這話,臉色登時煞白,轉頭問侍女們:“你們怎麽沒一個人告訴我?”侍女們紛紛低頭不敢說話,裘如婉已經道:“娘,我想去尋你,可祖母因為這個打我。”

    裘老太太恨不得衝過去把裘如婉的嘴巴給捂住,但當著秦國公主的麵,她不敢過去,隻得用眼狠狠地剜自己孫女。秦國公主的眼轉向雲夢長公主,往她挺著的大肚子看了眼才道:“我常聽說有無知婦人,為了給夫家生下兒子,對女兒不理不睬甚至百般虐待以討夫家的好。原本我以為,這些都是那些鄉下無知婦人,誰知三姑姑竟也如此,真不知道三姑姑昔日的教養,都學到哪裏去了?”

    雲夢長公主被秦國公主這樣責問,臉麵掛不住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覺得自己有道理,於是答道:“女人家嫁了丈夫,生兒育女是本等,我並……”

    “駙馬駙馬,駙車之馬,我從沒聽過,公主是以駙馬馬首為瞻的。三姑姑你今日舉動,實在是,丟盡了皇家女兒的臉。”雲夢長公主的麵色越發蒼白,眼圈登時紅了:“我不過是個宮女所生,你們個個……”

    “別說什麽我們個個都欺負你的話,吳太嬪雖隻是宮女出身,也稀得寵愛,可父皇並沒薄待,至於三姑姑你,長公主封號,四時賞賜,每年俸祿,也沒少了你。你是天子之女,生來尊貴,哪能如此自甘下賤,甚至,讓你的女兒因為你而受到薄待。”

    說著秦國公主看向院門口:“裘駙馬,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三姑姑是否生來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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