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被赦免的消息雖上月就已昭告天下,但柳鳳英母子到達京城的消息還是很快傳遍京城,若非因柳鳳英母子暫居定安侯府,而定安侯府又有喪事,隻怕柳鳳英母子都該收到雪片般的請帖了,很多人不管出於什麽目的,都想看看這位昔日的朱家兒媳,現在是什麽樣子?

    而且很多人也記起了,柳鳳英的兒子已經十八,據說生的英俊,他又怎樣會對當初朱二老爺硬載到他身上的奸生之名做什麽反應?

    可是不管眾人怎樣議論,處在漩渦中心的柳家母子和朱府那邊,都風平浪靜,朱府是因朱老太爺有些後悔,當初不該聽兒子的話,就那樣把柳鳳英給休掉,雖少了個麻煩,可奸生之名,自家麵上也不好瞧。因此命人不用理會那些議論,有敢說的,全都打死。

    柳鳳英母子卻在幾日後,悄悄出了定安侯府,往昔日的柳府行去。這片府邸,昔日是做為抄沒的家產入官,後來也沒賜給別人,在五年前毀於一場大火,早被拆成一片空地。

    到了地方,柳鳳英在兒子的攙扶下下車,看著這片空空蕩蕩的地方,問兒子道:“你今日有何想法?”柳勁鬆一點都沒遲疑就道:“兒子以為,人活在世,必要知道身後事,當初……”

    柳鳳英鼓勵地看著兒子,柳勁鬆再次遲疑才道:“當初外曾祖父所想,其實也平常,但朝廷法度,長幼有序,嫡庶有別。若能,”尊嫡母,厚待諸弟兄,也不至於讓先帝遲遲定不了立太子的決心,等撒手之時,就什麽都來不及。名不正言不順,三皇子起事之時,就已敗了。到頭來,不過是為今上做了嫁衣裳。

    “是啊,人不光要有決斷,還不能少了一份厚道,當初姑母受寵深重,柳氏一族何等風光,可就缺了那麽一絲厚道,轉眼之間,富貴榮華全成了過眼雲煙。迴想往事,如鏡花水月一般。”柳鳳英不由感慨,柳貴妃昔日得寵,頗不把皇後放在眼中,三皇子對嫡母不過平平,畢竟三皇子得先帝倚重。

    可有些事,柳貴妃能做,三皇子不能做。等柳鳳英想明白這個道理時候,柳氏一族已各自四散,當初那連綿不斷的宅邸,到今日,不過變成一大片空地。柳鳳英感慨一歎,接著就在兒子攙扶下上車迴轉定安侯府。

    看著母親有些疲憊的麵容,柳勁鬆的眉微微一皺,洗脫奸生之名,做一番事業出來。可是洗脫奸生之名,做一番事業就要和朱家人打交道,平心而論,柳勁鬆不願和自己父族打交道,可天下又沒有不認父族的道理。現在瞧來,順安郡主當年,真是有莫大勇氣。柳勁鬆覺得,如易地而處,自己絕做不到那樣。

    馬車突然停下,婆子的聲音已經傳來:“姨奶奶,前麵是秦國公主路過,要在此地等候。”

    秦國公主?柳勁鬆的眉不由微微一皺,聽的這位秦國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本以為她會在深宮之中,沒想到竟這樣輕易遇到。柳鳳英忍不住挑起簾子,記得當年,也曾進宮去和那些公主們玩耍過,不過今時今日,那些公主們都變成長公主,高高在上,而自己,卻是平民。

    不然的話,以自己兒子的身世,就算尚主也不是件難事。但很快柳鳳英就收起那些想法,能有今時今日,已經勝過那些死去的人,現在,是該靠了自己,向朱府討個公道。

    秦國公主一路縱馬,打算出城,將要走到城門處,不料斜刺衝出一個人來,秦國公主忙勒住馬,這馬蹄險險地往那人旁邊過了。秦國公主是帶有侍衛的,侍衛見竟有人敢衝出,自己沒有瞧見,上前就要把那人給拉下去。

    那人卻跪在地上大哭起來:“公主,您不記得奴婢了嗎?奴婢是雲夢公主府的人。”秦國公主製止住了侍衛,這才低頭瞧去,見這人身上穿的,是宮女服飾,難怪那些侍衛沒有瞧見,定以為她也是自己府內的人,再瞧還有幾分眼熟,開口問道:“你說,你是三姑姑府上的?那你更該知道,衝撞了我的儀仗,是什麽罪名。”

    “奴婢知道,罪該萬死。奴婢橫豎是活不成了,與其背著罪名枉死,倒不如死個清楚明白,這才來求公主。”那宮女見秦國公主相問,伏地大哭道。

    “我這裏又不是衙門,你要有冤,左右,”自有內侍上前,秦國公主瞧都不瞧:“帶她去衙門,去哪個衙門呢?不管去哪個衙門,都說是我命人去的。”

    那宮女並不肯走,依舊跪在那大哭:“公主容稟,此事隻有公主您才能做主。二小姐將要不好,老太太非說是我們伺候的不好,要把我們全都打死給二小姐償命。”

    二小姐?秦國公主皺一下眉,對雲夢長公主的兩個女兒,秦國公主除了年節時候見,並沒多少印象,但小孩子生病也是常事,遷怒於伺候的人,秦國公主覺得有些不妥,對這宮女道:“這倒還真是件小事,我讓我的人帶你迴去,和三姑姑好好說說,放你們迴家就是。”

    這宮女又磕一個頭道:“公主深恩,奴婢沒齒難忘,隻是雲夢長公主也做不得住。”這話讓秦國公主臉色變了,瞧向宮女的眼裏帶上不善:“做不得主,你這是什麽話,公主府內,公主說的了不算,難道還別人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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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女依舊伏地:“公主,雲夢長公主府內,早已由駙馬做主了。更兼老太太老太爺被接了來,前些日子,連永樂公主前來探望雲夢長公主,也被衝撞了,事後,駙馬還讓長公主前去給老太太賠禮。”

    竟有這種事?宮女也明白,說出這番話,自己也就是個死字,與其死的不明不白,倒不如把話說出,讓裘母不好過,這些日子,受的肮髒氣也夠了。

    宮女又道:“二小姐身體,原本茁壯,可自從老太太一來,就說女兒家不該吃穿那樣奢侈,減少了伺候的人不說,連吃穿都不如從前。大小姐年已七歲,自然能忍。可二小姐才四歲,就生起病來,生病老太太卻不讓去請禦醫,說這樣小病,熬熬就好。到了今日,將要不起。老太太還說是奴婢們服侍的不好。”

    難怪沒聽說那個表妹生病,秦國公主的火氣已經被點燃,喝一聲來人,內侍忙上前,秦國公主指著宮女對內侍道:“雲夢長公主府內,是否真如她所說?”內侍是個聰明人,又知道秦國公主的脾氣,忙道:“這些話,奴婢們也聽的一二,卻沒這麽詳細。不過公主,裘老太太怎麽說也是裘小姐的祖母,她若……”

    不等內侍把話說完,秦國公主已經一緶抽到地上,接著喝道:“天家外甥,還沒有別人管教的道理。”說完秦國公主一勒馬頭:“左右,隨我往雲夢長公主府內去。”眾人急忙應是,簇擁秦國公主轉身,秦國公主想起地上還跪著的人就道:“你們來個人,把那宮女送到我府上去,沒我的命令,除非父皇親至,否則不許讓人帶走她。”

    從人們忙應是,留下一人帶著那宮女迴府,別的人都跟著秦國公主往雲夢長公主府裏去。

    一群人縱馬來到雲夢長公主府,秦國公主下了馬,也不讓人通報就闖進去,雲夢長公主府內的人誰不認識這位秦國公主,自然不敢攔,隻是讓人飛快地去報信。秦國公主抓過一個雲夢長公主府內的人,問過她裘二小姐的院子在那,就讓她帶路往那邊去。

    這侍女戰戰兢兢,帶著秦國公主來到裘二小姐的院子,剛進院門口,就聽到哭聲,還夾雜著裘老太太的聲音:“你們這群吃飯不幹活的,好好的人被你們服侍死了,一個個都該被打死,好給我孫女償命。”

    來晚一步,已經死了?秦國公主走進院中,見院中跪了十來個宮女婆子,一個個麵如土色,裘老太太坐在上方,正罵的興起,並沒注意秦國公主已經進來,越發沒發現這些宮女裏麵,已經少了一個。

    “我從不知道,這死了人,不忙著去辦喪事,而是要逞威風打殺了人。難道不曉得,淮陽公主的禍就是前車之鑒嗎?”秦國公主的話讓裘老太太不滿,抬頭瞧見院子裏多了一群人,橫豎在這京中,除了皇帝皇後,再沒大似雲夢長公主的,不由眼睛一斜:“你是個什麽東西?管的著嗎?”

    跟著來的雲夢長公主府裏的人急的要死,這位主兒可不是好惹的,果然裘老太太話音剛落,臉上已經挨了一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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