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81年,元朝至元18年,南宋滅亡已兩年。


    臘月剛過,正值二月,初升的太陽沒多少暖意,北風凜冽,寒意逼人。


    陝西寶雞縣縣城外二十裏有座金台山,山不高,不過百丈。


    山間蜿蜒小道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道士正挑著兩大桶水上山。


    路旁草木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小道士衣衫單薄,隻穿著一件薄薄的褪色舊道袍,臉色卻紅潤,十分自然,無絲毫的寒冷之意。


    除此之外,他的雙眼用一條青色布條蒙著,有些奇怪。


    看不到路,卻不影響他的行動,隻見在上山小道上如履平地,箭步如飛,很快便到了山頂。


    山頂有座道觀,名為火龍觀。


    道觀簡陋,屋舍五六間,其中兩間已經倒塌。


    推開道觀漏風的大門,小道士走了進去,將水倒入了水缸。


    收拾了一番,出了大門,走向了道觀前方十幾丈外的一處岩石平台。


    那裏站著一位中年道士。


    “師父!”小道士恭敬地喊了一聲。


    “君寶,從今日起,你可以解開布條了。”中年道士轉過身道。


    “師父?”


    “你的眼疾應該痊愈了。”中年道士笑道。


    他號火龍,人稱火龍真人,是張君寶的師父。


    張君寶三歲那年被師父收養,至今已經十一年了。


    他打小有眼疾,眼睛時好時壞,好的時候看東西模糊一些,壞的時候就什麽都看不到了,經過師父多年醫治已然痊愈。


    聽到師父的話,張君寶激動地解開了布條。


    這些年,他不是沒取下過布條,往往是眼睛換藥的那麽一會,無暇打量周圍。


    他睜開雙眼,看清了師父的臉,也看清楚了遠方的大山,和以前模模糊糊的景象是完全不同了,這是他一直渴望看到的。


    他有著來自後世未來的靈魂,九歲那年,原身體主人撞了頭,然後就變成了他。


    張君寶這個名字在後世如雷貫耳,不知道的人大概不多,大名鼎鼎的武當祖師張三豐不就是這個姓名嗎?


    眼下是元朝,論時間的話似乎對得上,他心中暗自嘀咕著該不會就是自己吧?


    他不是學曆史出身,可也不是完全不懂。


    畢竟後世信息發達,不管是電視還是網上,主動的被動的總能接觸到不少曆史相關的知識,對這些,他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昔日有小說中講張三豐的師父是少林覺遠大師,曾是少林弟子。


    實際上,曆史中的張三豐和少林真沒什麽關係,這點他還是清楚的。


    至於張三豐真正師父是誰,他倒是沒怎麽關注。


    按照曆史事實,南宋滅亡的時候,張三豐怎麽也有三十多歲了,而自己才十四,似乎有些出入。


    他曾側敲旁擊詢問師父,世上有沒有一個叫張君寶且很有名聲的道人。


    師父表示不曾聽聞。


    張君寶事後想想覺得有些可笑,就算真有張君寶張三豐,現在大概也名聲不顯,師父不知道很正常。


    至於自己這個張君寶肯定隻是同名同姓罷了,天下姓張的千千萬,同名的沒萬個也有千百個,想太多豈不是自尋煩惱。


    後世他是普通白領,都市的快節奏生活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平日裏對道佛有些興趣,向往那種參禪打坐,進入深山道觀隱修。


    當然,這些他是看了網上,電視上的一些新聞才生出的想法。


    尤其不少職場人逃離都市,去終南山隱居,隱隱成了一種時尚,那種日子似乎挺不錯,令人向往。


    可惜囊中羞澀,還得為填飽肚子奔波,這種也隻能想想罷了。


    這些年跟著師父打坐悟道,算是實現了這個心願,付諸了行動,心境還真是平和了許多。


    雖說在山上清苦了些,但他這個小道士當得算是有滋有味的。


    想想後世那些所謂的終南山隱士,罕有真隱士,大部分都有著各自的目的,比如一些網紅。


    所謂的大師基本上也是帶引號的‘大師’,就像是專家成了‘磚家’一樣,被人唾棄。


    而這個時代,是有真正的隱士,也有真正的大師。


    當然,這隻是張君寶耐得住山上清苦的一個原因,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被嚇到了。


    元兵殘暴,再加上各地多有強盜土匪,殺人掠貨,毀鎮屠村的事時有發生。


    張君寶曾親眼見過那被劫掠之後的殘垣斷壁,遍地屍首,那種慘狀讓他心中恐懼。


    這不是後世的法製和平社會,這裏是赤裸裸的人吃人的封建舊社會,而且還是比較動蕩的年代,人命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誰管你?


    太沒安全感了。


    所以說,跟著師父才是最明智的,也是他能夠靜下心來修道的重要原因。


    隻要能夠活下來,山上這點清苦生活算什麽?


    還是山上安全。


    五年的道觀生活,讓他漸漸適應了,也慢慢讓自己融入這個時代,凡事不能用後世的目光來看待,否則就顯得太過另類,不會有什麽好處。


    而且張君寶也發現自己的心性受到了原身體主人的影響,很多想法行為和想法都契合這個時代,幾乎沒了後世記憶中的痕跡。


    他有些時候都分不清是自己穿越而來,還是自己還是自己,隻是多了一份來自後世的記憶。


    不管怎麽樣,十三四歲就要有這個年紀的樣子,而且不能有後世記憶中的一些行為舉止,否則讓師父怎麽看自己呢?


    就目前來說,張君寶還是滿意的,以這個時代的少年心態再活一世沒什麽不好的。


    “師父,那我現在可以練武了吧?”張君寶有些期待地問道。


    穿越過來後,他便發現自己修出了後世傳說中的內力真氣,而且他也知道這個世界真有武林高手,施展輕功飛簷走壁,踏水而行,踏雪無痕。


    後世有一些所謂的武林高手,也就是一些拳腳功夫,多得是招式套路,論真正的威力真的很難說,騙子太多,真假難辨。


    而這個時代的武功,內力是真正存在的,似乎這個世界和自己所知的曆史有些不同。


    對這些武功他還是很好奇的,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師父就是一位高手,因為他見過師父不經意間顯露過一些超乎常人的手段。


    除此之外,師父博學多才,不僅僅精通道家經典,連佛教典籍也有研究,絕對是一位得道高人。


    有時候,師父和會和他談及一些道佛兩教的事,對兩教的一些曆史及秘聞不算陌生。


    張君寶想習武,覺得有武功傍身,在這殘酷的世道至少多一分保命的機會。


    “等此次大都一行後,為師會先傳授你一些武功招式作為防身之用。其實呢,咱們師門的招式最終還得靠自己去琢磨創造,自己的才是最合適的。師門會給予功法秘笈作為借鑒。”火龍真人說道。


    張君寶一臉喜色。


    師父並沒傳授他內功心法和武功招式,他的內力還是身體原主人從小跟著師父誦讀道家經文,在九歲那年,不知不覺間練成的。


    後來才從師父口中得知,這是《純陽功》,是純陽宗的一門核心內功心法,隱藏於門中道家經文之中,若是靠自己悟得有大機緣。


    張君寶對純陽宗不甚了解,因為打他記事起便跟著師父在火龍觀修行。


    純陽宗,隻是聽師父提起,那是師父的師門,自然也是他的師門。


    至於純陽宗山門何處,師父不曾提及。


    純陽宗一脈,不禁葷素,不禁門下弟子娶妻生子。


    和如今天下道門之首的全真教完全不同,全真教弟子須斷絕塵緣,禁婚嫁,禁葷腥。


    據師父言,純陽宗這一脈弟子不多,少有人在江湖走動。


    宗門老祖倒是為人所知,有‘睡仙’之稱的陳摶老祖,據說能一睡百日。


    陳摶老祖,張君寶在後世也曾聽聞,下棋從宋太祖趙匡胤手中贏得華山,從此就有了‘自古華山不納糧’的說法。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隻知道他是得道高人,並不知道他是純陽宗的老祖之一。


    火龍真人師承陳摶老祖,隻不過他遊曆天下,隱居修行,在純陽宗的日子不多,尤其是近些年,一直在火龍觀。


    總而言之,純陽宗名聲不顯,罕有人知。


    自行悟得《純陽功》有什麽機緣,之前師父賣了個關子並未提及。


    因為他雙眼不便,招式方麵,火龍真人一直不曾傳授。


    如今自己的雙眼痊愈,五年的苦修,按照師父的說法,他的內力有些火候了。


    單有內力,卻不會招式,總是有點奇怪。


    至於創造功法招式,這個離得遠,先練幾招防身再說吧。


    所以,他很期待這一天的。


    至於大都一行,是因為三月三全真教和佛教方麵因《老子化胡經》之爭而進行辯論,爭論釋迦牟尼和老子的關係。


    全真教認為釋迦牟尼是老子的一個化身,道大於佛,佛家反對這種說法。


    火龍觀雖說不是全真教一脈,但也屬道家,道佛兩家爭辯的大事,多少和他們有點關係,因此火龍真人準備近日啟程去元朝都城大都。


    全真教在後世同樣大大有名。


    有關全真教,祖師王重陽及後麵的曆代掌教事跡,張君寶從師父口中聽到不少,和自己後世從影視劇中了解的全真教有很大的不同。


    昔日全真教第五任掌教長春真人丘處機遠赴西域大雪山見成吉思汗鐵木真,深得鐵木真禮敬,令其掌管天下出家人,尊稱其為‘丘神仙’。


    自此,全真教興盛,大建宮觀,廣收門徒,規模空前。


    現在忽必烈登基為帝,建立元朝,在位已經22年。


    全真教經過丘處機及尹誌平掌教的努力,開創了鼎盛局麵。


    不過,全真教的強大影響力引起了當權者的忌憚,如今朝廷開始扶持佛家,尤其是吐蕃密宗高僧巴適被尊為帝師,地位非同一般。


    全真教和佛家的矛盾由來已久,才有了此次辯論。


    張君寶是知道結果的,因為他當時對道佛兩教感興趣,在網上曾刷到佛道之爭,裏麵對此次辯論有過介紹,過程不詳,結果倒是明確。


    由於朝廷改變了以往對全真教支持的態度,尊佛抑道,不論全真教如何爭辯,哪怕再有理,結局早已注定。


    毫無疑問,最終以佛教一方大獲全勝,朝廷下令焚毀《老子化胡經》和《老君八十一化圖》及相關道家經文,數名道家高人當場氣得吐血而亡。


    張君寶心中知曉卻無法和師父明說,畢竟是難以解釋的事。


    不過據他觀察,師父對此次辯經不看好全真教。


    他現在是道門中人,就立場而言肯定是站在全真教這邊的。


    全真教此次辯經輸了之後,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張君寶想著自己是否提醒他們一下?


    讓他們注意帝師巴適?


    帝師巴適本是代表朝廷,是裁判身份,後來卻是親自下場,可以說是既當裁判又當選手,受到了忽必烈的支持,全真教豈有獲勝之理?


    可這些話說出去誰能信?


    再說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


    或許師父會參與吧?


    張君寶不再想這些了,他隻是一個小道士,這種大事根本參合不了,此次去大都就算是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純陽功》練了五年,你倒是有資格修練門中的一些神功秘法了。”火龍真人又說道。


    “師父,您不是說等大都之行後嗎?”張君寶愣了一下。


    “不是招式,是兩門輔助功法。”火龍真人微微一笑道,“不過你可別小看這兩門功法,這可是咱們宗門的根本功法之一,而且不是自行從經文中悟得《純陽功》的弟子沒修練資格,你不錯,沒讓為師丟臉。”


    張君寶張大了嘴巴:“師父,是不是太過玄妙,難以參悟?”


    “悟性。若是連《純陽功》都無法悟出,悟性太差,就算將這兩門功法傳授,怕是想入門都不得。”火龍真人搖頭道,“你能夠自行參悟得到《純陽功》,算是有了這個資格,至於來日能否有所成就,為師也說不好。此兩門功法是你希夷師祖所創,一為《胎息訣》,二為《睡仙圖》。”


    說著,火龍真人從袖口中拿出了一本秘笈和一張泛黃的紙張。


    “給你一個時辰,記下。”


    張君寶不敢遲疑,急忙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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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明:張三豐曾作一首《上天梯》詞,是其修煉過程自述。其中有一句‘天降火龍師,玄音參一一,知我內丹成,不講築基業,賜我外丹功,可憐諄告切’,由此可見,張三豐的師父應該是火龍真人,本書主角的師承就是以此背景展開的。不過主角並不知道這些,這裏做個解釋。張三豐是1248年出生的,因劇情需要,本書改為1268年,也就是主角現在14歲,畢竟不是曆史文,故事純屬虛構,還望大家別太較真,因為後麵的曆史人物和事件也會有一些類似的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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