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遼宋兩國的百年外交慣例,遼使出使宋國,一般先以書信的形式向宋朝廷報聘。宋朝同意本次出使,遼國使團過界河後暫且在宋朝邊境上的驛館歇息(一般是在河間府停留數日),等待宋朝派來接伴使,然後由接伴全程陪同著一路到開封。到宋境後所有的行程安排都由宋朝樞密院北麵房的接伴使負責。當然在接伴過程中,接伴使和遼使慢慢進行接觸試探,相互摸清對方的目的和底牌,同時上報進行,讓進行商議出相應的措施來。

    李爽和耶律齊這兩位遼國使者這次卻是不按常規出牌,李爽先和種師道打好打唿進入宋境,然後一路按商隊的行程路線,沒有在宋人的驛館裏停留,在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開封城外。

    遼宋兩國雖然正在進行戰爭,並關閉了榷場,兩國的商貿往來卻是並沒有中斷,所以李爽一行遼人進入宋朝腹地後沒有遇到任何攔截,一過屬於邊境的河間府後,宋人內地更是沒有任何的防備措施,雖有官府發現這隊遼人的動向,還以為是遼國的商隊,一點也沒引起各州府的在意。李爽的這次使團本身隻帶了一百多人,比起渡慈以前往來於遼宋兩國間的商隊規模是小得多,也難怪沒引起宋人官府的注意。

    汴京城的北邊有四座城門,分別是陳橋門,封丘門,新酸棗門,衛州門。其中新酸棗門是開封北邊的正門,陳橋門位於開封的東北角,兩國外交往來的舊製,百年來遼使到達東京後都是由陳橋門進入開封城內的,陳橋門正對的這條大街也叫作大遼人使驛路。李爽一行使團到了陳橋門外,就打起了遼國使團的旗號,暫時在陳橋門外駐紮,讓守城宋兵向朝廷匯報遼使的到來。

    中國曆代朝廷,對外國使者的接待和出使事務,一般是屬鴻臚寺或者禮部理蕃司負責的。但宋遼約為兄弟之國後,兩國的使者往來頻繁,常常涉及到兩國的重大外交和內政事務,鴻臚寺和禮部理蕃司就負責不了這麽大的事務了。所以宋朝把宋遼外交事務交給了樞密院,先是在樞密院建了禮房,神宗年間改為北麵房。神宗時還特別強調“遼使人不可禮同諸蕃,付主客掌之非是,可還隸樞密院。”

    李爽一行遼使突然到了開封城外,首先驚動的就是宋朝的樞密院。同知樞密院事吳敏得知消息後卻是作不了主,急忙匯報給了目前的平章事王黼和李邦彥。

    趙佶剛定下拖字訣,準備以使者往來的時間拖住遼人,然後等待北邊金人的進展,所以朝廷正慢悠悠地協商著遼國使者的接伴使人選,卻沒想到這遼人不按常規出牌,招唿不打一聲就來到了開封城外。

    朝廷剛剛宣布了遼國請降的好消息,東京的百姓可是看不到遼國請降的實質,反正他們一投降,這幽燕之地就算收迴來了。坊間因為戰敗而引起的不滿情緒已經被遼國請降的大好消息給壓下去了,那些這安分的太學生們這幾天也沒有再鬧事了。這個時候遼國使節的到來,說什麽也沒有不接納的理由。更何況朝廷新敗,人家遼國是低著姿態給宋朝麵子的,萬一再惹惱了遼人,讓河北再打上一聲敗仗,這個責任可就不是什麽人都能承擔的了的。

    王黼和李邦彥對遼使的到來不但感到意外,同時也沒有什麽好的主意。好在遼宋兩國的外交已經有一套完整的程序,陳橋門內小橫橋邊的都亭驛是百年來接待遼使的專用驛館,官中的驛卒有一半都是契丹和奚族人,王黼就讓把遼國使節先迎接到都亭驛安歇,同時任命國史院編修,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為遼使的館伴。

    李爽來到東京,本想領略一番當今世界第一都市的繁華,但自己這遼使的身份,卻是不能自由活動。進了驛館後,使團的一行人員被宋人一對一地進行了周到禮貌的接待。新上任的館伴宇文虛中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耶律齊和李爽。李爽沒辦法,隻好和這虛文虛中扯些詩詞歌賦的淡事來。

    李爽對曆史上的宇文虛中是有點印象的,他知道按曆史進程,這位四十多歲的儒雅學士應該是在靖康之變後應詔使金,被金國軟禁,被迫接受金國偽官,當過什麽金國的禮部尚書,好象還被金人封為河南郡公。後來金人命令南宋把宇文虛中的家屬也都北遷到了金國,再後來宇文虛中暗結中原豪傑秘謀奉宋欽宗複宋,事泄全家百口同時被害。曆史上有關北京皇室在金國的情況都來自於宇文虛中和後來使金,也被金國扣留了幾年的洪皓的筆記。

    但這宇文虛中陪伴耶律齊和李爽之後,表麵上對遼使一行非常客氣,整個使團的日常生活被宋人安排的井井有條,虛文虛中陪伴著兩位宋使卻是日日說些詩歌之類扯淡的事情,絕口不提宋朝對請降一事的安排。李爽見這家夥有意迴避,暫時也懶得相問,耶律齊沉不住氣,問過兩次,都被虛文虛中以朝廷正在商議遼國歸降後的封賞為由推過去了。

    李爽一行出使的時候,過了白溝河的宋使馬擴和劉錡卻沒有跟著迴來。宋兵敗後兩人同樣沒了主意,不得不派使節從人迴到雄州和真定府請示,種師道和童貫都命令他們繼續出使遼國,摸清遼國目前的情況。李爽雖然知道按馬擴的性子,到了燕京肯定不會老實,但這個時候雙方的使節接觸是越多越好,就放兩人繼續北行,去燕京麵見耶律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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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來遼國使節到來,對宋人朝廷來說是很平常的事情,但這次卻是打著請降稱臣的旗號過來的,到底如何處置遼國的納降,趙佶及其臣子們卻是一時拿不出辦法來。

    自王黼用事,盡改蔡京新法,不但使宋朝的財政入不敷出,還導致了東南民變。趙佶早就知道王黼,童貫輩在國家的治理上很不在行。兩人為穩固聖心,不得不弄出個聯金伐遼的國策來維持趙佶的聖眷,好大喜功的趙佶對完成祖宗遺願,恢複燕雲之地很是上心。白溝河一敗,終於讓趙佶明白了王黼,李邦彥之徒是什麽也靠不住的草包,沒辦法就不得不起複了致仕的蔡京。

    曆史上的蔡京雖然被斥為六賊之首,並把北宋滅亡的責任全推給了他,但柄政二十年,五次複相的蔡京在治國,特別在國家財賦事上還是很有一些能力的。趙佶起複蔡京,讓其三日一次去中書議一次事情,八十二歲的蔡京接到詔命後卻是日日拖著衰老的身體進中書省。遼國使者到來後,蔡京同樣是采取了趙佶的拖字訣,讓館伴熱情接待遼使,隻推朝廷正在商議遼國歸降的處置,暫不給其答複。

    可是,遼使進入東京後五天,連接上又傳來了八百裏加急:遼國兵馬繞過雄州的西軍,已經到了河間府城下了。過了一天又傳來了加急塘報,河間複不敵遼兵的攻擊,已經城了州城,河間知府李子文兵敗被俘。

    饒是宋人再想拖,這個時候卻是拖不下去了。接到塘報後館伴使宇文虛中就被叫迴了樞密院,兩個時辰後宇文虛中陪著宋朝的同知樞密院事吳敏迴到都亭驛,召見了耶律齊和李爽兩位遼使。吳敏見遼使後辟頭蓋臉地責備道:“兩位貴使到東京來是納想稱臣的,貴國為何又在邊關再啟邊釁?”

    耶律齊和李爽當然知道是怎麽迴事,卻詳作大驚地問道:“某等出使前,陛下和皇後已定下主意納想,何來再啟邊釁之事?”

    吳敏當然是不相信兩人的鬼話,冷笑道:“貴國打得好主意,一邊派使請降,一邊稱我朝準備議和,偷襲我河間府,難道是真欺我大宋無力伐燕了嗎?”

    兩人繼續假裝著糊塗,虛文虛中隻好在一旁說了遼兵偷襲,攻下河間府的事情。卻沒想到李爽一聽河間府被偷襲,當下就留下淚來,大哭著說:“我家危矣!”

    吳敏和宇文虛中開始以為李爽在演戲,見李爽邊哭邊吩咐使節從人整理行裝,要立即趕迴遼國,整個著急的神態不似作偽,就不得不出言問李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爽邊哭邊迴答道:“我朝現今已是窘困已及。雖然不久前新勝宋軍,但女真賊子在北邊偷窺我朝燕山。家父在朝中執政,知以遼之國力,萬不能敵宋金兩邊之敵,就以全族數百口作保,說動陛下和皇後舉國請降。朝中大臣大多不同意請降稱臣之議,家父和皇後費進全力才壓下國中議論,定下了向宋稱臣的國策。但蕭大王和林牙領數萬兵馬在外,對請降雖然沒有明裏反對,心中卻上多不有願。現今我和耶律大人奉旨使宋,一定是朝中奸人說動蕭大王,讓其出動兵馬,偷襲大宋城池,破壞遼宋議和。他們這是把我和耶律大人當成了酈食其,就算大宋朝廷仁慈,不殺我兩人,遼國朝中等不到大宋的納降明詔,一定把這請降稱臣的責任都歸罪到家父頭上,到時候我家數百口無遣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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