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本來鬧哄哄的,李爽的這一聲喊也不甚大。但是他的話一喊出,這南門口擁著的官兵和流民都頓時止住了哄鬧。一個個瞪大眼睛地看著挺胸昂首,裝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李爽。不知是誰忍不住先笑了起來,整個人群頓時發出一片波濤一般的哄笑來。

    一位官兵捂著肚子,指著李爽說:“入娘的,毛都沒長一根的小屁孩,也學會拿虎皮作大旗了。憑你幾個這樣的泥猴樣子,還魏王郡主,宰相公子,那老子豈不成了玉皇大帝的小舅子了?”

    饑民中也有人止住笑,指著三個孩子說:“看來這幾個娃娃真是餓昏頭了,連小郡主和宰相家公子都敢冒充。”

    “就因為他們冒充的來頭太大,說不得會被官差抓起來。大家都餓成這樣了,就是被抓進牢房,也強勝俺們在外邊忍饑挨餓。”

    “那你也上去冒充一個,直接說自己是天祚皇帝的小舅子,那些官差,保準會對你一頓好招待。”

    “那皇帝的小舅子不就是我們遼陽府的東京留守,早被高永昌給砍了腦袋了,這怎麽能冒充啊?”

    “說你呆,你還真呆,除了一個蕭紹先,皇帝老兒就沒別的小舅子了麽,你就說你是什麽蕭奉先,或者是什麽蕭嗣先,命令守城的官兵大開城門,我們也跟著沾些光。”

    需知這些苦哈哈一路走來,過得都是豬狗不如的日子,遇上一件好笑的事情,一夥人自然會攘在一起說笑上一陣子的。這些天來,一些人為想混進城,什麽樣的理由都有人編。有人冒充過遼陽府送信的官差,有人幹脆冒充知府,郡丞大人的親戚,還有人冒充什麽軍州的將軍,一個個最終都被守城的官差盤問出了破綻。很多饑民已經圍在城門口好幾天了,早知道冒充任何身份都是混不進城去的,卻不想現在出現了三個冒充皇親郡主的毛孩子來。

    李爽原以為自己這三個孩子從家裏出走這麽些天,三家的父輩,應該早就把尋人的事情知會了周邊的州府,隻要自己一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官差們自然會帶他們去見知府大人的。卻不知道析津府確實派人來讓薊州的知府大人幫忙尋找失蹤的三位公子小姐了,而這薊州知府正被越來越多的饑民弄得焦頭爛額,幾位公子郡主偷跑出來玩,怎麽跑也不可能從燕京跑到薊州這麽遠的地方來的。知府大人隻是應承著說,一旦聽到小郡主和宰相公子的消息,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上報南京的,卻並沒有把這事情告知下邊的官差。

    官差們笑了一陣,用槍杆驅趕著李爽三人說:“小叫花子想鬧事,走遠點鬧去,別在城門口給爺爺添亂。去,滾遠點,你們就是冒充皇帝老子,我們哥幾個也不會管的。”

    “呔,你們這幾個賊配軍睜大狗眼好好看看,我不是你們的郡主還是什麽?趕緊進去把你們的知州給我叫出來,否則不但你幾個小雜役,就是這薊州的知州也隻怕擔待不起!”見大家不相信自己的身份,耶律沃燕橫著眉頭生氣地喊道。

    小丫頭喊出的話,自有一股子威嚴,隻是她人還太小,說話奶聲奶氣的,身上的衣服破得也全然沒有一點郡主的氣度,臉上又是泥又是汗,全然看不出本來麵目來。

    眾人聽了耶律沃燕奶聲奶氣的喝叱,自然是又暴出一陣哄笑來。

    一位官差多少被耶律沃燕的話給鎮住,拉著另一位的袖子小聲說:“不管她是真是假,要不咱們去向知州大人稟報一聲?”

    另一位官差正在遲疑,卻聽饑民中有人笑道:“入娘的,摭麽這幾個小崽子是哪家班子唱戲的啊,裝起個什麽小郡主,還真有幾分象。”

    官差聽了饑民的話,就取消了稟報知州大人的打算。被幾個唱戲的小毛孩子騙到知州大人那兒去,他不但丟不起這個人,也吃罪不起。

    蕭蒲察幹見大家都不相信他們的身份,就掙脫了李爽的手,黑著臉向城門擠去。剛走了幾步,就被一位官差一把抓住了頭發搡在地上,狠狠地踢了幾腳。李爽趕忙過去扶起他,向官差說道:“幾位不管信還是不信,隻求能去稟報知州大人一聲,如果我們幾個真是冒充身份,情願被抓進去坐牢房。”

    “奶奶的,說漏嘴了不是,說來說去不就是想混進城去麽?幾個小鬼打得好主意,混進牢房,總還有一口稀粥喝不是。可惜啊,現在你們這樣的亂民太多,州府大牢早就被擠破了,哪有你們三個小毛孩的地方啊。趁老子還沒發火快些離開吧,再不走,惹毛了老子,可別怪老子心狠!”

    跟著流民趕了三天的路,好容易才到了薊州城前,耶律沃燕和蕭蒲察幹自然是不願意輕易離去。李爽看了看周遭的難民和官差,知道再這樣相持下去,也是絕無被放進去的可能,隻好拉著兩個小孩,低著頭,擠出了城門口圍擠著的人群。

    見三個小崽子冒充不成,灰溜溜地低頭走了,人群中再發起一陣哄笑,一些人還打起了忽哨來歡送他們的離開。

    “爽哥哥,我們現在可怎麽辦?難道要一路走著迴燕京嗎?這一路找不到吃的,我是走不迴去了。”耶律沃燕抹著眼睛問。

    李爽歎上口氣,看看四周黑壓壓的流民,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蕭蒲察幹見李爽也想不出辦法來,悶悶地說道:“也不知道我們三個會不會餓死在路邊。”

    這一路上,他們看見路邊凍死,餓死的人不下幾十個。李爽聽了蒲察幹低落的聲音,猛然抬起頭肯定地說:“不會,絕對不會。我說什麽也要把你們兩個安全地帶迴燕京的。”

    說著話,已經走出饑民的外圍。薊州城外稀稀落落的村落人家,現在早被饑民踩得沒了人煙。李爽發愁地看看遠處采樵的人影,突然想起了主意。隻是他發愁地在身上掏了又掏,卻摸不出一個銅板來,隻好向兩人問道:“你們兩個,誰身上還能找出點多少值錢點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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