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七天後,他大怒的扯過才幾天功夫身形便已消瘦許多的阿紫,吼道:“你飯也不吃,覺也不睡,這是想讓朕心軟嗎?告訴你,朕不會的!”


    阿紫心頭猛地一震,抬頭看向他憤怒的神情,“原來您曉得嬪妾想什麽……”


    “那孩子是個後患,朕不殺他已是恩典,你別逼朕狠下心來除患!”他咬牙切齒的說。她一驚,半晌後眼眶裏已聚滿了淚。


    那眼淚像針一般的刺進他的心。“別想,你到死都別想再見到他,因為朕不允!你死絕了這條心吧!”穀若揚狠心道完即拂袖離去。


    阿紫蹲下身子,將臉埋在雙膝間,淚水肆意的流不停。


    又過了十天,她身形更形清減了。


    這日夜裏,穀若揚來到景月宮,阿紫正在用膳,可那桌上的菜肴卻是完整未動的,他鐵青著一張臉走了過來,大手一掃,將桌上的菜肴全掃到地上去。


    朱丹等一幹宮人全嚇得跪倒在地,渾身瑟瑟發抖。


    “滾!”他暴怒讓所有人出去。


    眾人驚嚇退去。


    阿紫蒼白著臉,他上前扼住她的手腕,“你這女人到底想朕怎麽做?”他怒不可抑的問。


    她愕然落淚,哀求道:“讓嬪妾去見他一麵吧……”


    他滿麵陰霾,對那孩子深惡痛絕,恨不得這形同她汙點的孩子能立即消失,但是見到她為了這孩子形銷骨立,這教他如何忍受?


    “好……朕答應你,答應你總成了吧!”最後,他不得不妥協了。


    阿紫雙眼迸出光彩。“謝謝,謝謝您!”她感激涕零的撲進他懷裏,哭得歡喜。


    他胸膛內的那把火登時滅了,眼底有份最溫柔、最執拗的憐惜,他歎口氣的伸手抱住她。


    “今晚尤一東會讓人安排你出宮,見了孩子就迴來,別逗留不歸。”他囑咐道。


    “不會的,嬪妾與暮兒見過麵說幾句話就迴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嬪妾曾經出過宮。”她承諾。


    “嗯。”他輕抹了她的淚,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他終究拗不過這女人。


    阿紫見到了雲暮,激動落淚,雲暮見到娘親也是歡喜的抱著她不放。


    “娘,您是不是不要暮兒了,為何這麽久不來看暮兒?”雲暮抱著她的頸子難過的問,他已整整三個月未見到娘親了,娘親從未那麽久不來探望他的。


    阿紫聽了這話哪忍得住,再度淚崩。“娘沒有不要暮兒,娘想死暮兒了!”


    “娘既想暮兒,為何不來?”雲暮不明白的問。


    “娘是因為……因為進了宮……不方便出來……”


    “為什麽進了宮會不方便出來,若是不方便,娘不進宮成嗎?”


    她為之心酸,“不成……娘不能不進宮。”


    “娘是進宮換暮兒的命嗎?”他驀然說。


    這話令她大驚失色,“暮兒胡說什麽,誰告訴你這些的?”


    “沒人告訴暮兒,是暮兒那晚自己偷聽見的,宮裏住著皇上,皇上要殺暮兒,娘卻進宮裏,這不是想求皇上放過暮兒嗎?”


    她睜大眼睛看著兒子,不想他竟是這般聰明!


    那日穀若揚派暗衛來殺他,她支開他與萬宗離談話,沒想到還是教他聽到了一些,而這樣就能聯想到許多事,自己這兒子早熟得可怕!


    “這話不可再說,聽到了沒有?!”她嚴厲起來,怕他若不小心對別人說起這話,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娘不讓暮兒說,是因為暮兒說錯了,還是暮兒說對了?”他不是會輕易妥協的性子,非要問個仔細不可。


    “暮兒——”


    “你說對了,朕是想殺你。”穀若揚倏然出現。


    阿紫驟驚,趕緊將雲暮抱進懷裏,怕穀若揚一怒之下傷害孩子。


    “您怎麽來了?!”她驚恐的問。


    穀若揚瞧她緊張害怕的模樣,這臉色更沉了。


    他本來也沒想要來的,但擔心她看了孩子後哭哭啼啼的更不想迴去,不放心,這是親自來接人的,更順道見見這個自己恨之入骨的孩子。


    他將厭棄的目光轉向雲暮,然而這一見,卻有些怔愣,眼前的孩子根本是阿紫的翻版,除了眉宇不像外,那輪廓、那鼻子、嘴巴活脫脫是個俊美的小阿紫,他心中起了異樣的觸動……


    “您是誰?怎知暮兒說得是對是錯?”雲暮不識他,掙脫阿紫的懷抱,跑到他麵前仰著頭問他。


    穀若揚瞧著他,那仰頭朝人說話時有點神氣,又有點不滿的眼神,與他初見阿紫時的神情,一模一樣。“朕……”


    “朕?朕是什麽意思?”雲暮側首問他,這頭迴見麵,雲暮並不怕生。


    而這不尋常,穀若揚皇帝做久了,全身有一股傲視天下的氣息,那是會懾人的,常人見了少有不敬畏的,沒想到這孩子卻是不怕。


    穀若揚望著小家夥,眼神沒那麽淩厲了。“朕是皇帝的自稱——”


    “皇帝?您是皇上?那您就是要殺暮兒、傷害娘——不,傷害姑母的人?”他驀然想起不能在外人麵前直唿娘為娘,想到眼前這人就是要殺自己的人,他不免害怕起來。


    穀若揚神色瞬間又變得冷酷了。“是又如何,你想為自己、為你『姑母』報仇嗎?”他冷笑問。


    雲暮小臉一沉,瞪著他,鼓起勇氣道:“您要殺就殺暮兒,不要傷害暮兒的姑母!”他小小個子,說這話時卻是氣勢奪人。


    穀若揚微訝後,感興趣的睨著他,“不愧是阿紫的孩子,有那氣度,也孝順。既然你真想替你姑母死,朕可以成全——”


    “不,皇上饒了他吧,您答應過嬪妾不殺他的!”阿紫驚慌失措的將孩子抱迴懷中,怕極穀若揚真動手。


    他冷眼望著他們母子,那眸中殺意清晰可見,阿紫涼汗濕脊,連唇色都蒼白了。


    而他身旁的尤一東已抽出身上的利刃,就等著主子一聲令下,由他動這個手,這孩子真的不能留,否則後患無窮。


    穀若揚故意不去看阿紫的淚水,隻陰沉盯著雲暮,雲暮也毫不躲避的迴視著他,他眯細了眼,道:“你過來。”語氣陰森得教人發毛。


    雲暮當真就要過去。


    “別去!”阿紫緊抓著孩子不放。


    “姑母別緊張,讓暮兒過去跟他說道理,說通了,他就不會殺暮兒了。”雲暮竟如此說。


    穀若揚沉笑道:“你要與朕說道理?好,你若說得出一個道理來,朕今日就不殺你。”


    雲暮聽了笑開顔,“那太好了,暮兒還擔心您不肯講道理,既然您肯聽暮兒說話,那告訴您吧,您不能殺暮兒的。”


    “朕為什麽不能殺你?”


    “因為暮兒是您的子民啊!”他理所當然的說。


    “笑話,就因是朕的子民,朕愛殺就能殺!”穀若揚故意如此說。


    “可暮兒沒犯錯。”


    “你怎知自己沒犯錯?”這孩子最大的錯就是不該被生出來!


    “暮兒的姑母說的,她說暮兒是好孩子。”


    穀若揚幾乎失笑。“這就是你說的道理?”


    雲暮認真的點頭。“事實上,錯的是您,您平白無故來傷害暮兒與姑母,該檢討的是您。”


    “大膽,竟敢大逆不道要皇上檢討?!”尤一東斥道。


    雲暮瞪向尤一東,“慶爺爺曾對暮兒說過,王子犯罪與……大家同罪,他有錯為什麽不檢討?”他記不清穀明華完整的話,但就是這意思。


    尤一東竟被一個孩子噎得說不出話,隻得瞧向主子,見他眼底還真有幾分深思。“皇上,這……”


    穀若揚揮了手,讓尤一東退下。


    “你想活嗎?”他問雲暮。


    “想,暮兒想活,而且還想與姑母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阿紫聽了此言,潸然淚下,“我……對不起暮兒……”


    “姑母別哭,暮兒生辰那日向佛祖許過願,這願望佛祖會替暮兒實現的。”他替娘親擦去淚珠。


    她聞言哭得更加柔腸寸斷,穀若揚瞧她哭成這般,那想殺雲暮的決心動搖了,再加上小家夥年紀小小,口齒清晰,辯才無礙,讓他不禁想著這要是自己的孩子該有多好……思及此,他猛然迴神,他怎能有此想法,這孩子是孽種,是惡徒傷害他心愛女子留下的餘孽,再好都不配做他穀若揚的孩子!


    “皇上,您今日若真要殺暮兒,阿紫也不想活了,您索性連阿紫一起殺,阿紫若能與暮兒一塊死,也當佛祖成全,讓阿紫以後再也不離開他。”阿紫說,她不怕死,也不怕暮兒會死,反正母子在一起,什麽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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