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等人的擔憂並非是杞人憂天。

    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事態發展,完完全全地證實了這一點。

    由於詹姆斯-默多克的死亡,贏得了幾乎全北美同情心的“可憐的老人”,魯伯特-默多克,很快就穩定住了新聞集團搖搖欲墜的局麵。

    甚至於,在不到兩周之後,當紐約法院宣布即將召開第三次聽證會的時候,一度還出現了遊行抗議的情況。

    雖然聽證會沒有因此而取消,但卻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之下,警方甚至不得不釋放了幾名新聞集團的高層,以平息民眾的怒火。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新聞集團的股價終於止住了下跌的頹勢,開始逐漸迴升。

    雖然迴升的速度並不算快,但當進入到夏天的時候,新聞集團的市值也重新迴到了八百億美元之上。

    而且這並非隻是所謂的“股價虛高”,而是有大量實實在在的成交作為支撐的。

    根據公開的大額股份交易信息來看,在新聞集團內部,魯伯特-默多克的反對者,包括摩根在內,大大小小的幾個財團,都選擇賣掉了新聞集團的股份。

    隻不過,這些股權並沒有“流落在外”,而是由新聞集團的股東內部進行消化,僅僅隻是按照證監會的要求,在交易時進行了例行的報備手續。

    站在一個“知情的局外人”的角度,一切似乎都在朝著魯伯特-默多克這個老狐狸所期望的方向發展。

    不過,事情很快迎來了轉機。

    六月初,經過了長達兩個多月的調查,米蘭達-斯特裏普,終於是從魯伯特-默多克這個老狐狸的家人那裏,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確切地說,是魯伯特-默多克的前妻,安娜-默多克。

    (注:西方習俗,婚後女方改隨男方姓氏,不過到了現在並不是所有人都遵守這一條。)

    安娜是老默多克的第二任妻子,為默多克生下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除了長子拉克蘭-默多克稍顯平庸以外,無論是次子詹姆斯-默多克,還是女兒伊麗莎白-默多克,都展示出了極高的商業手腕。

    詹姆斯-默多克就不說了,雖然曝出了【竊聽門】這樣震驚世界的醜聞。

    但在醜聞爆發之前,卻正是他的計劃,讓新聞集團在歐洲的勢力迅速擴張。

    而伊麗莎白-默多克同樣也不簡單,1993年,伊麗莎白-默多克不顧父親的反對,與非洲小國加納的一名政客結婚,並借著這個機會走進商界。

    依靠著向父親借來的三千多萬美元,伊麗莎白-默多克收購了兩家連年虧損的電視台,並在兩年內就扭虧為盈,而後轉手賣掉。

    這筆操作,使得伊麗莎白-默多克在連本帶利還清向父親借的貸款之後,還淨賺了一千多萬美元。

    哪怕是以豪門子弟的標準,這也是一份完美的答卷。

    在千禧年前後,老默多克打算在拉克蘭-默多克和詹姆斯-默多克兩名兒子當中挑選一名繼承人的時候,伊麗莎白-默多克爭取到了母親的支持,站出來表示反對,要求老默多克將自己也列為“候選人”之一。

    盡管老默多克表示:一個有了孩子的女性,在事業上最多隻能投入百分之九十五的專注。

    但伊麗莎白的反擊同樣犀利:和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相比,哪怕我隻投入百分之九十五,也要超過他們兩個相加。

    這個理由並沒有能夠完全說服魯伯特-默多克將伊麗莎白-默多克列為繼承人的候選之一,但卻也開始讓後者參與到新聞集團的正式業務當中。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一次考驗的機會。

    而從業績上來看,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伊麗莎白-默多克的表現,或許比詹姆斯-默多克差了些,但卻是完爆了拉克蘭-默多克不知道幾條街去。

    不過,或許是豪門子弟之間永遠不會有真正的親情。

    詹姆斯-默多克和伊麗莎白-默多克這對兄妹幾乎是勢如水火。

    尤其是當【竊聽門】醜聞爆發之後,伊麗莎白-默多克立刻以四億多英鎊的價格,將自己一手創立的【陽光】電視公司賣給新聞集團,然後高調地返迴新聞集團,力求要與哥哥詹姆斯-默多克一爭高下。

    或者說,趁著這個機會,將其徹底踩到腳下。

    至於說這是否算是乘人之危?

    對於這種級別的豪門內鬥來說,這隻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若是迂腐地顧念親情,反而會被人所鄙視。

    某種程度上,這正是所謂的“上流社會”中,最血淋淋,也最陰暗的一麵。

    言歸正傳。

    米蘭達-斯特裏普所探聽到的消息,是在詹姆斯-默多克死亡之後不久,在海外隱居的安娜突然返迴了北美,與伊麗莎白-默多克大吵了一架,而後又憤然離去。

    這個消息被米蘭達-斯特裏普很敏銳地捕捉到,並立刻決定從安娜身上打開突破口。

    事實證明,這確實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經過收買、誘騙等方式,米蘭達-斯特裏普從安娜身邊的人得到確切地消息,安娜已經通過某種渠道得知,殺死詹姆斯-默多克的,正是魯伯特-默多克和伊麗莎白-默多克這一對父女。

    前者為了挽救自己的新聞集團,而後者,則是為了爭奪繼承人的位置。

    兩人的目標不同,但實現目標的方式卻是完全一樣,那就是讓詹姆斯-默多克去死。

    於是,這一起由魯伯特-默多克策劃並提供“特殊幫助”、由伊麗莎白-默多克實施的謀殺案,幾乎將全世界都給騙了過去。

    有了一個明確的線索之後,高盛集團所擁有的,堪稱恐怖的資源,頓時發揮了效用。

    隻是兩周之內,高盛集團就確認了更多的消息。

    比如說,伊麗莎白-默多克是從什麽地方得到蓖麻毒素、又是通過什麽方式將其投入到詹姆斯-默多克的晚餐中的。

    甚至於,高盛集團還找到了一位已經被認定為“失蹤”的fbi探員,並從其身上得到了伊麗莎白-默多克的一名親信手下對其進行賄賂,以便對詹姆斯-默多克實施投毒暗殺的證據。

    查到這一步,已經是足夠扭轉局麵了。

    無論是推動官方的力量繼續調查下去,還是將這些資料和證據公布在媒體上,都能夠讓新聞集團這艘勉強重新浮起來的大船,重新沉沒下去。

    但是,羅傑卻是不想給魯伯特-默多克這個老狐狸任何繼續翻盤的機會。

    哪怕,僅僅隻是理論上的機會。

    “在不驚動默多克家族的情況下,還能繼續查下去嗎?”

    羅傑皺著眉頭,對費迪南德問道:“如果可以的話,你認為需要多長時間?”

    “很難,我們現在的證據隻能指證到伊麗莎白的一名親信手下,而無法指證到她或者老默多克本人。”

    費迪南德搖搖頭,說道:“如果我們想從這個人身上取得更進一步的證據,勢必會驚動伊麗莎白本人。我們的意見是,調查到這一步為止,剩下的交給警方和fbi來解決。”

    一旁,康卡斯特的代表,也對費迪南德的意見表示讚同。

    羅傑轉頭看了看安妮,後者沒有說話,隻是對羅傑輕輕點頭示意。

    這已經足夠說明安妮的態度了。

    “畢竟你們是專業的,我相信你們的判斷。”

    羅傑很快有了決定,開口道:“那麽就請你們想辦法推動這件事,我們雖然在官方也有一定的資源,但是不像你們那麽神通廣大。”

    嚴格來說,白宮裏的那位,還欠著樂隊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不過,這個人情已經用過兩次,就算還有剩,剩下的也不多了。

    能不用,還是不要用為好。

    白宮裏的那位黑皮白心的總統,至少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再坐幾年。

    這個人情,留到以後更加關鍵的時候再用,效果才會更好。

    “沒問題,這方麵就交給我們。”

    費迪南德想了想,說道:“我們這邊的想法,是直接把證據交給fbi,高盛和紐約的一名主管有不錯的交情,他會幫我們的。”

    頓了頓,費迪南德又說道:“我想,我們可以盡快對伊麗莎白的那名手下實施逮捕,爭取在幾天之內取得初步的證據,直接逮捕伊麗莎白本人,從她的身上打開突破口。一個有孩子的女人,性格上總是軟弱的。”

    這句話有點歧視女性的嫌疑,如果公開說出去,肯定會被女權主義者噴到死。

    不過,在北美,無論是上流社會還是平民階層中,性別歧視的現象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很多人對此有所不滿,但卻也無力去改變什麽。

    “不要小看伊麗莎白。”

    羅傑提醒道:“這個女人雖然借助了默多克家族的財力和勢力,但是任何人,能夠在幾年裏賺到數十億美元的財富,都是不能有半點輕視的。”

    好歹是被評為“英國最有影響力的100位女性”之一,哪怕評出這個榜單的雜誌權威性並不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但這也足以說明伊麗莎白-默多克的成功。

    羅傑深知一個道理:無論看上去多麽的人畜無害,但凡是成功者,必有其過人之處。

    或者換句話說,任何一個成功者,都絕非昏庸無能之輩。

    若是太過於輕視伊麗莎白-默多克,恐怕是要吃虧的。

    不過,對於和自己處於平等合作關係,甚至是隱隱占據極大優勢的盟友,羅傑所能做的,也就隻是提醒而已。

    至於對方會不會聽,羅傑就沒有辦法了。

    “我會向我的上司轉達您的提議。”

    費迪南德沒有對羅傑的勸誡表示什麽,隻是做了一番公式化的答複。

    緊接著,費迪南德立刻轉移了話題,說道:“在之前做空新聞集團股價的計劃中,高盛的盈利遠遠低於預期。如果考慮到資金占用成本,別說賺錢,甚至還要小虧一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從新聞集團身上割下一大塊肉來,來彌補我們的損失!”

    康卡斯特的代表沒有說話,不過,看對方的神色,顯然也是對此極為讚同的。

    在之前做空新聞集團的股價時,雖然新聞集團的市值曾經一度跌落到低於六百美元。

    但因為交割協議的緣故,高盛集團並沒有能夠在新聞集團的股價跌到最低點的時候完成交易,而是一直拖到了新聞集團的股價迴升至接近八百億美元。

    單純從金錢上來說,這個數字,高盛集團依然是有的賺的。

    但考慮到資金占用、迴款周期、渠道資源等等各方麵的成本,一筆隻是“小賺”的交易,在更大的層麵上來看反而是虧損的。

    雖然虧損的並不多,家大業大的高盛也完全不在乎這點虧損,但主持這個項目的費迪南德卻是不能不在乎。

    越是像高盛這樣的,曆史悠久、底蘊豐厚的超級巨頭,其內鬥就愈加的激烈。

    在高盛內部,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費迪南德,希望他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從而取代他的位置。

    費迪南德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結果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好在,新聞集團的這件事上,費迪南德的做法不能說是“錯誤”,最多隻能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竊聽門】的醜聞鬧得這麽大,高盛集團的高層不可能不進行關注。

    這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在於,在高盛內部,負責運作這件事的費迪南德,可以不用擔心有人背後捅自己一刀。

    任何一個上位者都不會是白癡,或許會被人蒙蔽,但當親自關注一件事的時候,這種事情就不會再發生。

    而壞處在於,若是真正地“搞砸了”,費迪南德也同樣不可能獲得第二次機會。

    前邊那一次,可以說是“小小的意外”。

    而這一次,若是再失敗,費迪南德自己都不知道該要怎麽圓過去。

    所以,不管【量子娛樂】,或者它的三個股東們怎麽樣。

    站在費迪南德個人的角度來講,已經算是站在了懸崖邊上,沒有退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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