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還隻是一個年輕人,不會明白的。”

    江尚沒有理睬江明,迴到房間,卻在思考當年的真相是否應該告訴許雨蕭。

    沒有人會原諒一個人的父親,傷害了自己的家人。

    第二天一大早,江尚就來到許雨蕭樓下,等著她出門。

    一見到許雨蕭,江尚立即迎上前去,歡喜地想牽她的手,卻被許雨蕭掙脫開。

    江尚二話不說,直接拉著許雨蕭上了車,在車上許雨蕭生氣地說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不能,除非你的生活裏有我。”

    許雨蕭也不想看他滿是愉悅的眼神,隻得望向窗外,懶懶地問道,

    “你要帶我去哪裏?”

    “迴家。”

    許雨蕭轉頭看了一眼江尚,沒有言語

    直到車停下,她才明白迴家的意義。

    以前和父母住的小區全都翻修過一番,江尚輕車熟路地帶著她上樓。

    一打開門,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

    所有的東西位置沒有變化,一切都是幹幹淨淨的。

    就好像馬上從裏麵的臥室裏,走出拿著報紙的爸爸,廚房裏穿著圍裙的媽媽在忙著做早餐。

    一切仿佛恍若隔世。

    過去五年所遭遇到的,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現在,所有的一切,花落夢醒。

    江尚輕輕地走到許雨蕭身旁,說道,

    “我把這個房子買下了,每天都會有阿姨來打掃,以後你就搬迴來,這才是你真正的家。”

    許雨蕭歎了口氣,道了聲謝謝,就走進父母的房間。

    “你還沒吃早飯吧,我現在去買,你在家裏等我。”

    未等許雨蕭作答,江尚就跑下樓去。

    許雨蕭坐在床尾,看著牆上父母的婚紗照,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她擦幹眼淚,在臥室裏來迴走動,然後坐在顧婉芝的梳妝台前,剛拉開一個抽屜,突然夾層中掉出一個本子,許是很久沒有人用,抽屜已經不太靈活。

    許雨蕭撿起本子,剛翻開就認出是顧婉芝的字跡。

    第一頁寫道:

    我萬萬沒想到,會再次遇見他。

    曾經被他深深傷害過的我,原本以為再次見麵,我一定會對他恨之入骨,但沒有想到,我發現自己,竟然還愛著他。

    之後的每一頁,都是顧婉芝在訴說自己對江明的思念和愛。

    直到最後一頁,是顧婉芝的擔憂與顧慮:

    我拒絕了江明的要求,我不想一錯再錯,但江明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他絕對不會放過我,一定會報複我的。

    我隻希望,他要傷害,就傷害我一個人,不要讓我的丈夫和女兒受傷。

    盡管我不知道,自己還是否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母親。

    許雨蕭合上日記本,她微微皺著眉,若有所思。

    等到江尚迴到家,卻已然不見許雨蕭的身影。

    許雨蕭走到前台,工作人員連忙起身。

    “我要見江明。”

    “不好意思,請問您有預約嗎?”

    許雨蕭沉思了幾秒鍾,說道,

    “麻煩你打電話告訴他,我是顧婉芝,他會願意見我的。”

    那個小姐想了一下,還是拿起電話打給江明的秘書。

    聽到秘書說,有一個叫顧婉芝的女人來找他,江明的心髒忽然“撲通撲通”地加快跳動,江明沉住氣,招手讓秘書帶她上樓。

    關上門,江明看到一個貌似顧婉芝的女孩站在麵前,他頓時失了神,當她摘下口罩的時候,江明才喊出來,

    “許雨蕭?”

    “是我。”

    江明冷靜地看著她,問道,

    “你來做什麽?”

    “還你東西。”

    說著,同時解下脖子上的玉玨,遞給江明。

    江明看著這塊玉玨,不自覺地從衣領口掏出另一個玉玨,兩塊玉玨的缺口相對,正好鑲嵌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圓。

    “我知道,媽媽一直都很愛你,很愛很愛你。”

    江明緊握著兩塊玉玨,不言語。

    “江明,我知道當年的火災極大可能性是你一手造成的,但我不想再追究了,我不希望少君像我一樣,失去親人。江明,我已經不恨你了,但並不代表我會原諒你,你好自為之吧。”

    江明看著許雨蕭離開的背影,看著兩塊合二為一的玉玨,五味雜陳。

    他本以為對顧婉芝的利用,是因為自己的貪婪,直到今天再次看見許雨蕭,他才明白,他身邊所有的女人,無一例外,都和顧婉芝神似,有的是眼睛,有的是鼻子,當看見許雨蕭時,江明才發覺,那些女人什麽都不是,顧婉芝就是顧婉芝,無可取代。

    說他愛她嗎?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說他不愛她嗎?

    在那個青蔥歲月裏,他得確狠狠地愛過她。

    江明緊握著終於再次重聚的玉玨,走到窗前,看著所謂他一手打造的商業帝國,看著連布置都和許以華一模一樣的辦公室。

    他江明原來始終活在許以華的影子裏,或者說,江明就是許以華的影子。

    他累了,胸口悶悶地疼,江明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門口的秘書,而是坐在椅子上,注視著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等到秘書實在擔心,推門而入的時候,江明已經靜靜地離開人世。

    陪伴他到生命的盡頭的,是那兩塊玉玨。

    當天晚上,許雨蕭就在新聞裏聽到江明去世的消息。

    沒有她想象中的那種快、感,反而覺得悲傷,替另一個人悲傷。

    第二天的早晨,許雨蕭一下樓,就看見江尚站在那裏等她。

    走近時才發現,江尚的衣袖上別著孝布。

    “怎麽,我們現在,連一句節哀順變的情分都沒有了嗎?”

    許雨蕭本想離開,但還是迴頭,冷冷地說道,

    “節哀順變。”

    “聽說,昨天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是你。”

    許雨蕭看著江尚,一臉平靜道,

    “你現在是在向我興師問罪嗎?”

    江尚搖了搖頭,苦笑道,

    “我有什麽資格怎麽做,他死有餘辜。可是雨蕭,我還是好難過。”

    許雨蕭看著江尚委屈得像一個丟了糖的孩子,心裏還是有些不忍,但咬咬牙,還是選擇跑開。

    許雨蕭剛跑過馬路,就聽見身後緊急的刹車聲。

    一轉身,江尚已經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許雨蕭急忙跑過來,摟著江尚,一旁的路人也撥打了120。

    在救護車上,當救護人員擼起江尚的袖子時,許雨蕭看到他手腕上幾道深深的傷痕,不知所措。

    江尚的手機響起,上麵備注林韻。

    許雨蕭接起電話,一聽到江尚出事,林韻連忙說自己就在相同的醫院,到門口時,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朝許雨蕭招了招手。

    等待手術的期間,許雨蕭打量了林韻一番,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你和少君,是什麽關係?”

    “少君?嗬,你是誰?”

    林韻看著自始至終都沒有摘下口罩的許雨蕭,隱隱約約的傷疤留在她的臉上,林韻忽然想到了什麽,但又不敢往那方麵想。

    “我是許雨蕭。”

    “果然,我猜到了。”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值得江尚如此不顧一切呢。

    “你到底是誰?和少君是什麽關係?”

    林韻歎了口氣,說道,

    “我叫林韻,是江尚的心理諮詢師。”

    心理諮詢?

    許雨蕭不得不把江尚手腕上的傷痕聯係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他,手腕上是?”

    林韻離開了醫院,是他丈夫接走了她,許雨蕭跌跌撞撞地往病房走去,滿腦子都是在手術室外,林韻對她說的話。

    “他曾經自殺過,在知道你葬身火海之後,他有一段時間有嚴重的自殺傾向,他割過手腕,吃過安眠藥,你永遠都想象不到,他當時的那個樣子,有多麽可憐。許雨蕭,江尚真的是愛慘了你,才會把你刻在骨子裏,這麽折磨自己。”

    他曾經竟然因為自己,選擇自殺。

    許雨蕭走進病房,江尚還未蘇醒,所幸傷勢不是太嚴重。

    許雨蕭坐在一旁,輕輕拉著江尚的手,湊到嘴邊,深深地親吻。

    看著那幾道決擇的傷痕,許雨蕭心疼地撫、摸著疤痕。

    救護車上,一個護士看到江尚的手腕時,對許雨蕭說,一般扼腕自殺的人,都會有幾道淺淺的傷痕,因為他們不知道應該劃傷哪裏,所以會先試幾次,但他這個,雖然也沒有馬上找準位置,但每一個傷痕都那麽深,可見是抱著必死的心,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能讓一個男人有這樣的決心。

    許雨蕭的手機鈴聲響起她趕緊擦幹眼淚,接通,

    “你在哪裏?”

    “醫院,少君出車禍了。”

    告訴沈顥安具體的醫院地址之後,沈顥安急忙跑過來,看著病床上的江尚,沈顥安又看著一旁在傷心自責的許雨蕭,於心不忍,道,

    “晴安,我……”

    許雨蕭直接打斷道,

    “顥安,以後還是叫我許雨蕭吧。”

    沈顥安隻得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這時江尚慢慢蘇醒,許雨蕭湊到他的麵前,輕聲說道,

    “少君,少君,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一邊唿喚江尚的名字一邊按下牆上的護士鈴。

    江尚感覺到許雨蕭在握著自己的手,也用力地迴握著。

    醫生進來檢查完身體以後,確認無礙,許雨蕭這才鬆了一口氣。門口等待多時的交警,這才有機會帶許雨蕭出去詢問有關剛才車禍的事情。

    沈顥安走過來,笑道,

    “你倒是厲害,又是自殺又是車禍,鐵了心要把她留下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這五年過得有滋有味,就沒有想過她嗎?”

    江尚苦笑道,

    “我弄丟了雨蕭五年,這五年來,你們隻看到我表麵的風光無限,可有誰知道,每天晚上我是怎麽熬過來的,我一想到雨蕭在那個著火的房間裏,我就忍不住也想用火燒自己,我舍不得她受苦,舍不得啊!”

    誰又舍得呢。

    這是沈顥安的心裏話,沒有人可以訴說。

    原本訂好的機票,他決定改期,早點離開吧。

    路過走廊的時候,聽見交警問道,

    “你和江尚是什麽關係?”

    許雨蕭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是她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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