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潔英,心頭感到不舍,如果皇上真要讓妹妹出嫁,就算委屈,爹也會讓妹妹出嫁吧,畢竟抗旨是死罪。


    六年過去,潔英一天天長大,長成漂亮的大姑娘,小時候還不覺得她標致,但這幾年模樣改了、身量抽長了,怎麽看,都稱得上一聲大美人兒。


    反倒是喻柔英,小時候挺美的,大了竟長出一股子風騷勁兒,看起來妖妖嬈嬈的,半點不像大家閨秀。


    潔英說,那叫氣質,身教重於言教,柳姨娘那種出身,能教出什麽好女兒?


    這倒是個正理兒。


    怪的是,柳姨娘膚色微黑,小時候喻柔英膚色也有些微黑,但現在一身肌膚卻白得驚人,真不曉得肖了誰?


    這些年,潔英聰敏,每次喻柔英想害她,卻老被反製迴去,幾次下來,爹對喻柔英不再像過去那樣疼惜了,相對地,對柳姨娘的寵愛也淡了許多。


    柳姨娘不甘,想盡辦法勾引爹的注意,什麽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喻府幾時變成青樓了,長期這樣看著自己的姨娘下作,就算琴棋書畫學得再好,喻柔英那個品性也算是毀了。


    不過潔英長得好,他總覺得「食補」天天送來的湯是功臣,不隻妹妹變得水靈,連娘和祖母的身子也變好了,就是他和大哥的個頭也像竹子似地猛抽高。


    「食補」是大哥開的鋪子之一,但這鋪子是怎麽來的呢?話說他們家潔英挑嘴,什麽都嫌難吃,某天靈機一動,說:「要是能把各地的名廚集中在京城裏,開上十來家各地風味的館子,一天吃一家,那可真是有口福了。」


    大哥的動機是喂飽潔英,因此連開十幾家食館,卻沒想到生意之好,好到讓人眼紅。


    隻是當年那個「自由自在生活」的提議,讓大哥多存了點心思,照理說,爹就他和大哥兩個兒子,不管大哥開幾間鋪子,日後除了給潔英、喻柔英一部分當嫁妝之外,就是他們兄弟的了,實在沒什麽需要特地做打算的。


    但大哥說,爹熱中仕途,太早選邊站,萬一站錯地界兒,來個抄家大罪……早做準備總沒錯。


    因此大哥給他們三個兄妹各自弄了一個新名字、新身分。


    大哥賺得的銀子,陸續買下七十幾間鋪子、幾千畝土地以及十幾處莊園,他將這些財產平均分配,登記在他們三人名下。


    大哥說,萬一真走到那步田地,咱們挪個窩,還可以改名換姓、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大哥就是大哥,腦子精明得很。


    喻驊英看著妹妹,心想:如果皇上堅持潔英出嫁,也許他們真的要改名換姓、行走天涯了。


    坐上馬車,他問:「去哪間鋪子?」


    「去手藝社。」潔英道。


    前輩子她在等戲的時候,閑來無聊喜歡勾勾毛線,做做手工藝品。


    穿越到這個時代,閑暇時間更多,她又不愛當才女,琴棋書畫不感興趣,幸而有兩個哥哥的無條件寵溺,她想要什麽,都能想辦法幫她弄來。


    於是買羊毛、找來紡紗婦人、絲染工人……最後她做出幾條圍巾、毛帽和手套襪子。


    四年前京城大寒,人人都冷得躲在屋裏打哆嗦,隻有喻家兄弟成天精神翼翼地往外跑,於是人人都想求得毛線製品。


    那個冬天,潔英忙壞了,天天教屋子裏的下人打毛線,可是量太少,供不應求。


    來年秋天,手藝社開幕了,裏頭有師父教人打毛線,隻要付一點學費,人人都可以學,手藝社裏有各色各樣的毛線可供挑選。


    就這樣,慢慢的越來越多打發時間的手工藝品在店裏出現。


    喻驊英本來還嗤之以鼻,不過是女人家的小東西,能掙什麽銀子?直到大哥在各地開了八間鋪子,城外還圈了塊地養羊,蓋一間廠子織毛線,他才曉得女人家的小東西能掙大錢。


    「潔英,上次你……」話還沒說完,馬車便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兄妹倆互看一眼。


    不多久,海棠快步走到馬車邊,低聲的道:「小姐,路被堵了。」


    「被什麽堵了?」


    「是禮王府的大少爺,他一個人站在街上,幾個潑皮無賴正在欺負他。」


    海棠覺得這事兒得告訴主子,畢竟燕大少爺和她家小姐是……何況這些年,禮王妃時常上喻府,不管婚事有沒有成,兩家的交情是好上了。


    潔英二話不說,拉著喻驊英就一起下馬車。


    燕祺淵就站在飯館前麵,身邊圍著一群紈褲青年,這群人推他、打他、抓起地上的泥巴往他身上抹,指著他大笑,說他是傻子、呆子。


    不過一眼,潔英便認出他了,情不自禁地,她的笑容爬上嘴角。


    六年不見,他一如當年的俊逸秀美,雖然膚色略略黑了,卻無損他的吸引力,隻不過現在的他,臉上沒有篤定的自信,沒有一雙聰明敏銳的眼睛,他看起來很無辜、可憐,讓人……心疼。


    他們沒有什麽深厚的交情,但她不舍心痛,是因為女人都偏愛小動物嗎?燕祺淵可憐的模樣,讓她對那些軌褲好生氣。


    她直接往那群人走去,大家閨秀不應該這麽做的,但她管不著,推開一群廢渣男,直接走到燕祺淵跟前。


    也是一眼,燕祺淵就認出她來,小丫頭長大了,美得讓人心髒狂跳,但讓他轉不開眼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的氣勢。


    小小女子站在這群男人當中,明明身量不及人家,但一眼就覺得她鶴立雞群。


    心……在笑,全身上下都在歡暢,因為小丫頭竟然站到他身前,那姿態是母雞護小雞。


    潔英對所有人說:「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真美的小姑娘,是哪家姑娘啊?定了人家沒有,要不要小爺讓媒人上門……」


    話說到一半,迎麵上個大拳頭送上,瞬間,他的鼻梁斷了,挺直的鼻子歪到另一邊,看著嚇人。


    「嘴巴給爺幹淨點!」


    喻驊英話出口的同時,腿也一個連環踢,轉眼功夫,一群男人全倒在地上哀嚎。哼,對付這種渣渣,不需要浪費口水。


    垂下眉睫,燕祺淵繼續裝可憐,心中卻想著:喻驊英這家夥不賴嘛,這身武功是從哪裏學來的?


    潔英冷冷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們,輕嗤,「這麽點本事,就敢在外頭橫衝直撞、到處欺負人?憑什麽啊?哦哦,憑借現在不是七月鬼門開,鍾馗沒出現?幸好本姑娘別的能耐不行,收拾牛鬼蛇神還可以!」


    說著,她從懷裏掏出瓷瓶打開瓶蓋,往那帶頭的人臉上一撒。


    頓時隻見他揚聲大叫,下一刻就伸手在臉上亂摸亂抓,轉眼間他臉上出現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紅痕,他又癢又痛、又難受又爽快,那感覺真是死了還痛快!


    隻片刻而已,好好一個人變成豬頭樣,燕祺淵和圍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傳說中的癢癢粉?中招之人將連續癢上六個時辰,之後不藥而愈。


    隻不過這樣連續抓六個時辰?他敢保證,那人的那張臉至少大半個月見不得人。


    癢癢粉是七師兄最得意的作品,她居然拿得到?七師兄行蹤不定、性情孤癖,她是怎麽結交上的?


    這樣非常不好啊,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是很不道德的。


    可是看對方又叫又跳,像猴子似的,不止潔英和喻驊英,連在旁圍觀的路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這癢癢粉是大哥給她防身用的,眼下狀況不符合大哥的規定,不過……欺負她的人,就是不行!


    念頭浮現的同時,她的心立刻怦跳了好幾下。


    瘋啦!燕祺淵是她什麽人,她又不是慈善機構負責人,難不成她還真要負責腦殘男人的一生?


    什麽「她的人」,她還想得真順暢,潔英猛然搖頭,把念頭甩出腦外,對渣男嗆聲,「還不走?」


    看到這種狀況,誰能不跑?也不過收下幾兩銀子吃喝一頓罷了,為這種事送掉老命,可是不值得啊。


    幾個紈褲像踩了風火輪似地,跑得飛快。


    人散了,潔英轉身望向燕祺淵,他有些狼狽,額頭腫了一個大包,臉上身上全是髒兮兮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中暗招。


    「你還好嗎?」潔英柔聲的問。


    「二弟不見了,他說要去買糖,可是買了好久,我等得腳都酸了。」他嘟起嘴巴,滿臉的委屈,可愛的模樣破表。


    潔英不養寵物的,但這一刻母愛泛濫,她竟對這隻可愛的小狼狗有了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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