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的心,我都看在眼裏,並非你三兩冷言便可抹殺。”


    雲渠說對他無意的那一瞬,穆庭的確難以接受,但或許是精神狀態過於好了,他轉眼就自我調節過來。


    雖然不信這話,但見雲渠麵色沉著,他也端正態度,猜道:“是我今日貿然去林中打獵叫你擔心,你想給我長個記性?還是我今日當眾借皇伯父為你做臉,你不喜引人注意?或是我旁的什麽地方做得叫你不滿意了?”


    他耐心十足,不見半分異色,語氣也始終溫柔:“你若心中有氣,隻管拿我出氣,隨口說幾句對我無意的話也行,這種話我不會信,你隻管出氣就好。”


    他覺得撇清關係隻是雲渠與眾不同的撒氣方式,對此極其大度且包容,就像哄著一個沒糖吃就亂撒氣的孩子一樣,始終耐心十足。


    “……你就半點沒感覺到,我說的是真心話麽?”雲渠失語半刻才道。


    “我不信。”穆庭斬釘截鐵,將自己心中所想盡數說出,“我離京去往護國寺當日,你舍去錦衣玉食連夜追去,隻為心中那三分不知是否成真的猜測,還給我解毒藥護體;當我於火海遇襲,明知是誰要殺我,你依然不顧自身或被波及,冒死救我;當我命懸一線之時,亦是你甘願冒著被覬覦的風險,拿出接骨紫金丹救我,連續大半個月不辭辛苦地來為我診脈療傷,風雨無阻……凡此種種,其間情深義重不必言說,自幼被嬌養在閨閣之中的姑娘家,能為我做到這一步而毫不叫苦,現在要我僅因你隻言片語便否定你的真心與付出,我豈能認?姑娘也未免太輕看於我,我瞎了眼也不會瞎了心!”


    他一番話說完,雲渠才驚覺自己做的的確叫人誤會,甚至有些渣女嫌疑?


    可她冤枉啊。


    “我願連夜趕往護國寺,隻因你我是盟友,我也見不得一條生命在我眼皮底下消逝,此番作為與我幫助旁人時並無不同。”她道,“火海那夜,我明知你遇襲,卻在最後關頭才趕到,隻因我不願叫自己與自己的人折損在那邊,而接骨紫金丹,它因你麵世是事實,我救了你便要救到底,若能因此得你感恩,我便不虛此行,更能得太後好感,這也是算計。”


    說話間,她定定看著穆庭,話落,卻見他忽地笑了。


    “那又如何?”


    雲渠一愣,隨後便聽他道:“君子論跡不論心,無論算計或真心,你百般為我是事實。”


    “可我——”


    “你如何對我,我長著眼睛,自己會看。”穆庭深深看著她,“我不知你為何忽然要撇清我與你的關係,但我絕不會信,真心亦或假意,我還能判斷分明。”


    雲渠眼神漸漸變得一言難盡。


    她看過無數狗血劇情,那些僅因隻言片語而誤會,隨後遠走他鄉杳無音信的主角或配角們絕不在少數,可穆庭這種人仿佛天生就是狗血劇情的克星,若那些沒長嘴和腦子的主角們有他一半眼神,狗血劇情都撐不過一夜。


    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有些不合時宜的感動。


    聖母做久了,難免會遇到些人性陰暗麵,這是第一個對她說堅定相信她的人——雖然他有點聰明過頭了。


    空長了兩顆眼睛!


    見她不說話,穆庭猶豫了半晌,才一點點挪過去握住她的手,柔聲開口:“是不是我今日太過張揚,叫你家裏察覺了?他們不同意我與你的事麽?”


    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雖然以這張臉與權勢,想嫁她的貴女不少,但老狐狸與主母們對他卻普遍沒有好感,若真心疼愛女兒,擔心也是常理。


    “我……”雲渠閉了閉眼,“若我今日有半句虛言,便叫我天打——”


    後麵的話猛然間消了音。


    啞穴被點了。


    “你不必為我做到這般地步。”穆庭不信神佛,可若太過在意一個人,便總要忌諱三分。


    他定定看著雲渠,目光灼灼,步步緊逼:“你口口聲聲說對我無意,卻為何緊閉雙眼,不敢看我?”


    雲渠:“……”


    這台詞好像有點耳熟。


    她睜開眼睛,張嘴想說什麽,開口卻沒聲,穆庭不知用的什麽手法點的穴,她一時竟解不開。


    “現在睜開眼睛,莫不是被我說中,心虛了?”說罷,穆庭握緊她的手,柔聲道,“如今形勢混亂,我會盡快處理,你我之間,絕無人能阻礙半分,你不必擔心。”


    “……”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


    “這簪子雖不成器,拿來把玩也可,摔碎了也能聽個響兒,明日我再送些好的給你。”


    “……”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雲渠眼神漸漸染上絕望。


    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不,人家至少能發聲。


    穆庭貼心地倒了杯茶給她,她抬起另一隻沒被掣肘的手,接過茶杯時卻手腕一翻,茶杯隨之落下,隨即她快速往穆庭命脈摸去,身體一轉,腳下也踢了出去。


    穆庭半點沒反抗,命脈任她拿住,腿也被狠狠踢過,反而是雲渠未料到他竟不躲避不還手,身體重心隨之不穩,然後被他眼疾手快地反手撈在了懷裏。


    他低頭看著她,眼中笑意分明:“你若心氣不順,我任打任罰,可別摔了你。”


    “……”


    雲渠暗暗收緊了捏住他命脈的力道,偏頭看向他的眼裏隱含警告。


    穆庭毫不在意,反而在她耳邊輕笑開口:“你若實在心氣難平,殺了我也是使得的。”


    命脈都握在雲渠手裏了,那當然是她說了算了。


    頗有些死豬不怕開熟燙的態度直叫雲渠氣上心頭,可恨她還真什麽都做不了,穆庭不能死在這裏,也不能死在現在。


    他不就是拿捏了這點才有恃無恐麽?


    雲渠反腳往後踢去,方向正在他雙腿之間。


    這迴穆庭不站著任打了,飛快錯開身子避過,雲渠也終於得了機會,使了巧勁離他五步遠。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絕情?”見她離開,穆庭眼神隱含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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