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這茬過去後,排名第二的太子已經被搶風頭搶得半點不剩了。


    他敗在穆庭手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大家也不新鮮,但往年對此,大家總會挑著好聽的誇幾句,再聽太子放幾句狠話,然後等他第二年繼續被打臉,但今年大家受驚過大,既有對穆庭重傷後依舊占得魁首之位的複雜,又有對雲渠封爵一事的震驚,這茬過去後,大家的心情卻沒及時歸位,對太子難免多了幾分敷衍式稱讚,直叫後者眼神變得陰沉起來。


    正元帝心情好,對著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兒子難免也多了幾分柔軟,尋思著冷落他夠久了,也差不多了,否則朝野人心都不夠浮動的。


    “太子較之去年出色許多。”他笑吟吟開口,“想是這一年勤學苦練有了成果,但也不可懈怠。”


    他態度緩和,太子臉色也好看了許多,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孺慕:“幸得父皇教導,兒臣才不至露怯,若再得父皇指點,明年今日,或許兒臣便可勝過庭弟,父皇可莫要偏心啊。”


    一年一度的狠話又來了。


    這個大家熟得很,老神在在地***,對太子今年還不及去年的成績視若無睹。


    正元帝笑容更深:“你啊,還同你弟弟爭起寵來了。”


    話是指責,語氣卻疼愛無比,也給了在場眾人一個信號:太子起來了。


    這麽說也不準確,至少在略微了解正元帝的人眼裏,隻要元後的濾鏡還在,隻要太子不作大死,他就失不了寵,冷板凳也不過暫時罷了。


    正元帝臉色溫和地與太子聊過幾句後,這才道:“還有個誰……左都禦史家的小子?”


    甘懷忙道:“迴皇上,正是左都禦史府二公子。”


    聽到催魂聲,左都禦史府二公子閉了閉眼,認命起身。


    正元帝瞧了他一眼,笑道:“是個俊俏孩子,身手亦敏捷出色,褚卿教養有方啊。”


    左都禦史忙起身迴道:“犬子不過僥幸,得皇上如此盛讚,卻是折煞他了。”


    左都禦史府二公子也忙附和開口,語氣無比誠懇。


    正元帝隻當是例行自謙,又誇了他好幾句,再給了賞賜這才叫他坐下了。


    左都禦史府二公子木著眼神落座,察覺到太子意味不明的一瞥,頓時心又涼了三分,用盡心機地算了又算,打死他也沒算到太子今年竟如此拉胯,連個第二都爭得如此吃力,連累他也裏外不是人。


    可說他運氣不好吧,至少沒有勝過太子,出了要命的大風頭,說他運氣好吧,卻偏偏與太子打了個平手。


    枉他今年算了又算,以為變數最大的是穆庭,未想太子力爭上遊,叫他馬失前蹄,控分控了寂寞!


    他暗含敵意的目光掃過靖安伯世子,這才是最奸猾的那個!


    而此時,上首的正元帝也給了第三的靖安伯世子賞賜,這場晚宴的重頭戲就算結束了,眾人也安心地開始用起了膳。


    雲渠隻略微關注了靖安伯世子一眼後,便低頭用膳了,先前直隸總督一位落在了靖安伯身上,所以今日來的隻有靖安伯世子夫妻與韋婉姐妹們,這位世子倒不太像智障弟妹,人雖沉默寡言,但勝在還算靠譜,行事也穩重有度。


    膳後眾人便各自散了,她也迴了莊子上。


    祝母拉著她的手滿懷欣慰:“縣主之位,這便是你善心善行的惠澤了,以後旁人也要高看你三分,極好,極好。”


    祝太傅也早沒了早間那死出,老臉笑開了花:“還是渠姐兒你有遠見,晉王世子竟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今日在滿堂眾人麵前為你做臉,還得了大好處,實在是高!”


    雲渠也很意外,但她也不覺得受不起,穆庭一條命值一個縣主之位還是綽綽有餘的。


    迴了自己院子後,她罕見地沒有沐浴沒有練功,而是揮退司棋他們,自己坐在院中涼亭裏,緩緩煮茶,雖然沒有提前約定,但她就是莫名有股預感——今夜會等到穆庭。


    果然,她沒等多久就等來了人。


    穆庭一步步走上涼亭,看到桌上的茶,眼睛亮了亮:“姑娘知道我要來?你我當真心有靈犀。”


    雲渠控製不住的嘴角一抽。


    “是我聰慧絕頂,猜到你要來。”扯什麽心有靈犀。


    “你說是就是。”穆庭語氣溫柔,坐下喝了杯茶,讚道,“清香怡人,唇齒留香,這是我喝過最好的茶了。”


    雲渠頓了頓,直接道:“今夜在此等世子,是有事想同你解釋。”


    “解釋?”穆庭反問道,“不必同我說這樣生疏的話,你我之間何須見外?”


    他放下茶杯,正看到手邊熟悉的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那支桃花簪。


    “姑娘不喜歡麽?”他頓了一瞬,說道,“這簪子雕工一般,的確配不上姑娘,倒是我的疏忽,待我明日再去尋些好的送來,姑娘挑著喜歡的戴。”


    “簪子很好,隻是不適合我。”雲渠終於尋到間隙,將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此話何意?”穆庭眉頭微蹙。


    雲渠斟酌了一下言辭:“不知為何,世子認定我與你心意相通,但我記得從未做過叫你誤會之事,昨夜你事忙,我等了一日,還是想同你解釋清楚。”


    穆庭驀然一頓,沉默了半晌:“我與你,並非兩情相悅,而是我一廂情願?”語氣裏含著明顯的不可思議。


    “我不知你為何誤會,但的確如此。”


    穆庭一時沒開口,又是半晌沉默。


    這話若放在雲渠救他之前,他認,但這之後,她冒著生命危險長途奔波,甚至敢奔赴火海救他,麵對如數刺客毫不退縮,還在明知會被覬覦的前提下毫不猶豫地拿出接骨紫金丹……樁樁件件,哪個是作假?


    她是沒說過喜歡他,但她一舉一動都在說著喜歡他。


    此前他雖未曆經情愛,但也並非對此一無所知,要說雲渠對他無意,他不認。


    他想了想,找出自己認為最有可能的理由:“是我哪裏惹你生氣了麽?”說罷,他語氣溫柔了不止一點半點,“是我的錯,你罵我打我都使得,莫要生氣傷了自己身子。”


    雲渠沒忍住,問他:“難道都不問我為什麽生氣麽?”


    “叫你生氣,就是我的錯了。”穆庭的腦迴路異於常人,“你德行極佳,善良真誠,待人也十足溫柔,更不會隨意生氣,定是我犯錯,叫你動了氣。”


    “……”


    饒是雲渠臉再大,都不好說這是自己。


    見狀,穆庭便更認定自己猜對了,語氣溫柔地哄她:“你若不想說,我便不問,你想如何消氣都好——”


    “不是。”雲渠張了張嘴,還是直白說道,“我當真對你無意。”語氣無比誠懇。


    燭火下,穆庭笑容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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