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穆庭隨意往下看了一眼,又收迴視線。


    “燕國一事不可再拖,聖旨既下,自當即刻啟程。”


    此時除他們心腹外沒有旁人,雲渠便也直接道:“我隻是有些驚訝,三皇子竟會選擇在這時候主動請纓,出使敵國。”


    還……如此清純不做作,沒有馬車美食沒有婢女華服,隻輕車簡從,一身幹練素衣策馬趕赴南疆。


    “燕國縱然不安好心,名聲也於民間敗壞幹淨,卻到底一國之尊,若不想開戰,便必要處理好燕使被殺一事。”穆庭道,“若他此行順利,便是抹不掉的亮眼政績。”


    “可燕國心思難測,他未必能順利,或許還會丟了命。”


    “富貴險中求,若連這等心性毅力都沒有,何談成就大業?”


    聞言,雲渠若有所思,點頭道:“世子言之有理。”


    倒是她想多了,甚至這京城多數人都陰謀論了。


    縱然太子似乎有點失寵,正元帝也未曾給過三皇子機會,後者是有追隨者與北疆二十萬大軍在後支持,但也僅止於此了,若眼光隻局限於京城,他便始終停滯不前,燕國一行……恐怕是他為自己尋求的突破之機。


    三皇子哪有什麽壞心思呢。


    他不過是為自己努力,也在為江山和百姓努力罷了。


    想通後,她倒有些感慨:“三殿下臨危不懼,膽識過人,縱有小心思卻無傷大雅,大義無損啊。”


    單論他敢以大胤皇族之身趕赴燕國,就不得不讚一句魄力十足。


    太子被他襯得都不能看了。


    她話落後,許久都不見穆庭說話,不由轉頭看去。


    “三皇子已與定遠伯之女定親,隻待婚期。”他看著她認真道。


    雲渠不解道:“我知道,世子此言……何意?”


    穆庭看了她半晌,似是終於確定了什麽,鬆了口氣,說話也正常了:“無事……隻是在想,若他此行能談和,待到迴來成婚後,想必可穩穩壓過太子一頭了。”


    雲渠點了點頭。


    定遠伯空有爵位卻無實權,家族沒落的厲害,隻剩個表麵光鮮,於三皇子並無助力,主要是和談成功的政績會夠大,正如穆庭所言,那是正元帝再如何偏心都抹不掉的功績,朝臣和百姓可都看著呢。


    先前她倒是曾猜測過三皇子勾結燕國的可能性,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結合原書與她了解到的三皇子行事作風,這人雖手段不講究,但還不至於通敵賣國隻為成全自己。


    穆庭掃了一眼那一隊人策馬離去的背影,道:“他此行帶去的不止使臣,還有禮部幾位官吏與秘旨。”


    雲渠頓了下:“能說麽?”


    “姑娘若想聽,自然能。”穆庭一笑,“使臣負責和談,禮部那一隊負責在途徑之地廣而宣之燕國不義之舉,秘旨在上,各地都會傾力配合,為三皇子一行造勢。”


    大胤本是站在輿論製高點的,偏生十三燕使死在了大胤京城,生生叫他們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連找場子都要輿論造勢。


    “還有一道秘旨是給去南疆,若燕國不願議和,便即刻開戰。”


    “那三殿下——”


    “他若技高一籌,便可順利脫身迴來,穩定軍心,若不能,便是大胤開戰的理由。”


    聽懂他言下之意,雲渠心中震撼一瞬。


    三皇子……他要真能迴來,她以後絕不黑他。


    穆庭也對三皇子此舉頗為欣賞:“如此風骨氣節,才當得我穆氏後人。”


    無意內涵了誰,兩人皆下意識略過。


    雲渠笑了笑,忽地問道:“若依世子預想,待燕使死後,大胤該如何?”


    “兩國開戰,我會自請趕赴南疆,與燕國不死不休。”


    穆庭說得平淡,雲渠卻聽出來了幾分戾氣。


    大胤許多人對燕國的仇恨似乎像是刻在骨子裏了一樣,一旦提起,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


    甚至雲渠自己也因為鎮北侯世子,都想過毒死燕國皇室了事。


    眼見著三皇子一行人已經不見蹤影,她看了看將暗不暗的天色,提出告辭:“天色不早,我該迴了。”


    穆庭看了眼窗外,道:“這裏夜間極美,在一側雅間還能看到護城河,明月高懸,與繁星一起照亮粼粼河水,風景靜美,若姑娘下迴得空,不若一同與我來瞧瞧?”


    雲渠含笑應下。


    穆庭也揚唇笑了,他今日笑的次數格外多,更與平常不同。


    他要送雲渠迴去,雲渠也沒說什麽,反正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也不差這一迴了。


    天黑得極快,夜間的京城也很熱鬧,人來人往,喧鬧不絕,一車一馬並行經過,仿佛相得益彰。


    到了祝府門前,雲渠掀起簾子,同他道別。


    穆庭頓了一下,手撫著懷裏一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含笑開口:“天色已晚,姑娘早些安寢。”


    雲渠輕聲應了,馬車緩緩進府。


    直到門被關上,穆庭才迴過神來,從懷裏拿出一個長條錦盒,對著裏頭瑩白溫潤的玉簪輕聲歎息。


    沒送出去。


    後頭侍衛覷著他的臉色,小心提議道:“世子若有意,不若屬下跑一趟,送進去給祝姑娘?”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冷笑。


    小心抬頭後,正對上穆庭涼意十足的眼神。


    “我沒長腿麽,要你獻殷勤?”


    侍衛閉了嘴,頗有些委屈,他還不是看主子扭扭捏捏不敢送才提出分憂的麽。


    穆庭沒再理他,抬頭看了眼祝府緊閉的門。


    今日見過陸岸後,他似乎豁然開朗,明白心意也隻在一瞬之間。


    他素來是想什麽便做什麽的人,從無顧忌,便立即來尋她了,隻是她對他無意,若直接表露心意,她不會信,也隻恐連盟友都沒得做,手中的玉簪躊躇再三,還是沒能送得出去。


    但來日方長。


    他心下微定,策馬剛走了兩步,忽地想起什麽,迴頭看了一眼侍衛,語含警告:“深府後宅,女眷居處,豈容你仗著身手亂闖?我晉王府的人不做登徒子。”


    “……是。”


    以前也沒少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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