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塵目光淩厲的瞪了自家小廝一眼,考慮著該換守門的了。


    很明顯,這個小廝肯定拿了人家的好處了。


    不過,功夫不大,葉大嬸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一身紅衣,豔若桃花的美人。


    當然,這個美人是個男人。


    葉大嬸來了,白若塵當然是以禮相待,被奉為上賓的。


    嗬嗬,誰讓白若塵心裏有小心思呢。


    就如同趙騁,雖然貴為一國之君,對於葉大嬸這個村婦,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過。


    甚至可以說是,不知不覺的討好的。


    誰讓葉大嬸她現在是啞妹的娘呢?


    不過,當白若塵看到葉大嬸身後的男子時,目光中卻不經意的劃過了一道暗芒,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


    直覺,這個男人不簡單。


    不,也不能說是個男人,可以說這隻是個少年。


    少年一身紅衣,寬袍廣袖,眉目如畫,特別是一雙桃花眼,微微的眯著,給人一種危險不羈的感覺。


    而那雙眼睛睜開時,則露出於年齡不相符的深沉和銳利。


    “白公子,囡囡呢?”葉大嬸直接問道。


    “大嬸稍等,啞妹馬上就來。”白若塵說完,吩咐丫頭上茶。


    至於紅衣少年,白若塵並沒有問是何人。


    他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少年是為了啞妹而來,而且,這個人就是剛才在門外求見啞妹的那個人。


    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請動了葉大嬸前來,可見這個人極富心機。


    白若塵這樣想著,目光不著痕跡的從紅衣少年身上一掃而過。


    紅衣少年嘴角一挑,對著白若塵露出了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


    一旁伺候的丫頭們看看自家主子,再看看紅衣少年,不由的都有些發癡。


    這兩個人一白一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如同謫仙下凡,白衣飄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一個豔麗無雙,邪肆妖孽,帶著放蕩不羈,又讓人感到危險神秘的氣息。


    這樣兩個人坐在一間屋子裏,衝擊著她們的眼球,這讓她們的小心髒,真的難以承受。


    幾個丫頭心裏不由的同時揣度,以後她們肯定會變成色盲了,任何男人在她們的眼睛裏,都會如同糞土了。


    這真是——


    太養眼了!


    啞妹踏進屋子裏時,也被紅衣少年震了一下。


    隨即,眼中劃過了一抹深思。


    當然,她不是被驚豔到的,而是皺起了眉頭。


    “囡囡呀,這位韓公子的娘親有了身孕,身子卻是不太好,他們一家都擔心的不得了,他爹每天擔心的食不下咽,他更是踏破鐵鞋,四處尋訪名醫,看能不能……”


    葉大嬸一見到啞妹,就開始滿臉同情的說了起來。


    言語之中,仿佛被這位紅衣少年的孝心,深深的感動了。


    白若塵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立刻明白少年對葉大嬸動用了孝子替母求醫那一套煽情的理論。


    話說,對葉大嬸這種心地善良,思想簡單的人來說,那一套是相當管用的。


    少年一見啞妹就站起了身來,不過神情卻是一怔,眼中露出了一絲懷疑。


    隨即又幾不可聞的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這位就是葉姑娘吧,在下韓烈,見過葉姑娘。”少年收斂了眼中的異色,對著啞妹一抱拳,說道。


    啞妹冷冷的看著韓烈,並不說話,身上的氣息是一貫的冰冷孤傲。


    韓烈見到啞妹如此,仿佛並不意外。


    他來之前,就已經打聽過啞妹的性情了,知道啞妹原本就如此。


    當然,他根本就不用特意的打聽,現在翠峰鎮以及百草村最出名的就是啞妹,特別最新出爐的,啞妹把孕婦剖腹取子的事兒。


    想知道啞妹的種種事跡,了解啞妹的性子,簡直是太容易了。


    連茶樓裏說話本的,現在都開始講啞妹的事跡了。


    韓烈看著啞妹,繼續道:“家母身子特殊,熟料有了身孕,著實讓人擔憂。”


    韓烈先是歎息的表達了一下他的孝子之意,又解釋道:“當年家母生我們兄妹時,因為宮腔發育有缺陷,差點挺不過來,現在的情形,更是不容樂觀,所以想請葉姑娘前去,幫忙診治。”


    “前去?”啞妹眉梢一動,“你是哪裏的人?”


    “……京城。”韓烈猶豫了一下,答道。


    內心裏,卻不由的驚詫啞妹的敏銳,立刻就捉住了問題的關鍵。


    “京城?”葉大嬸吃驚的叫了一聲。


    她以為韓烈最遠也出不了翠峰鎮的範圍,沒想到韓烈竟然一棒子到了千裏之外了。


    京城在葉大嬸的心裏,那是個富庶繁華,遙遠高貴的地方。


    那地方她也就聽說過罷了,仿佛遙不可及,遠在天邊。


    她可舍不得女兒去那麽遠的地方。


    “大嬸放心,來迴花費都由在下承擔,而且診金隨便你們開。”韓烈連忙道。


    隻要這位葉大夫同意去,多少錢財他們家都是出的起的。


    別的不敢說,若是論財富,即便是國庫,也比不上他們家。


    “富可敵國”這個詞,仿佛就是為了他們家量身定做的。


    沒辦法,他那個仍然貌美如花的娘親,太會賺錢了。


    韓嘯不由的心生感慨。


    聽了韓烈的話,葉大嬸的反應並不如他意,“韓公子,京城裏那麽多名醫,肯定都比我們家囡囡強,你……”


    葉大嬸滿臉的愧疚,覺得人家一個少年,不遠千裏的來此為母求醫,真是孝心可嘉,其情可表,啞妹不去,真是挺對不住人家的。


    韓烈心中一涼,搖了搖頭道:“大嬸,京城名醫再多,也比不上葉大夫的醫術,還請大嬸看在在下一番孝心的份兒上,讓葉大夫隨在下走一遭。”


    韓烈說著,臉上露出哀求的樣子,一雙桃花眼眨呀眨的,然後對著葉大嬸深施一禮。


    “這……”葉大嬸為難的看向了啞妹。


    麵對如此一個孝順的翩翩少年,葉大嬸有些抹不開麵,說不出拒絕的話。


    韓烈那張臉太具殺傷力了,可以說是男女老少通殺。


    啞妹一直冷冷的看著韓烈的表演。


    對於韓烈不求她,先求葉大嬸的行為,不置可否。


    但是心裏,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無論是心機還是智謀,都超出了他的年紀。


    誠然如此,啞妹雖然性子冷,但是很少會拒絕葉大嬸的請求和意願的。


    當然,對於周氏等人的事情除外。


    葉大嬸根本就不敢反抗周氏,所以隻好啞妹強硬。


    白若塵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語,但是聽到韓烈說來自京城時,眸光閃動,端起桌子上的茶盞,慢慢的啜飲了一口。


    狹長的鳳眸微微闔斂,掩住了裏麵的精光。


    韓烈也順著葉大嬸的目光,看向了啞妹,眼中是熱切和祈求。


    “不去!”啞妹很幹脆的給出了兩個字。


    “隻要葉大夫肯去,不論你有什麽要求,在下都能辦到!”韓烈語帶急切的道:“金錢、高官、美人……”


    韓烈說到這兒,頓了一下。


    美人好像不適合對一個姑娘家許諾,有些造次了。


    果然,啞妹的眉頭一擰,目光愈發的冰冷了。


    白若塵卻是心中一動。


    敢許諾金錢和美人,沒有什麽稀奇的,看韓烈的穿戴就能看出來非富即貴,可是敢許諾高官厚祿,就非比尋常了。


    如此大的口氣,在京城中,寥寥無幾!


    而京城中有這個能力,又姓韓的,也就那麽一家子了。


    白若塵神情微了凜,看向韓烈的目光,不由的變了。


    “不去就是不去,你可以走了。”啞妹則是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韓烈一滯,他自小金尊玉貴,滿京城的達官貴人也沒有一個不巴結奉承他的,何曾被人如此的蔑視過?


    不由的心中動怒,朗聲說道:“葉姑娘,你既然身為大夫,就該有醫德,俗話說,醫者仁心,麵對病人的安危,你怎麽能如此無動於衷,冷漠以對?”


    韓烈的語氣中,有一絲咄咄逼人的氣勢。


    啞妹看向韓烈,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凝成了實質的利劍,直入韓烈的眼睛。


    韓烈不由的眨了眨眼,生起了一種危險的直覺。


    啞妹聲音冰冷,毫無起伏的道:“一、我不是大夫,令堂也不是我的病人!二、旁人的生命在我的眼睛裏,如同草芥,與我無關!三、想不想給人看病,或是給誰看病,是我的自由,沒有人可以強迫!四、至於醫者仁心……”


    啞妹冷嗤一聲,“誰說醫者一定要仁心了?”


    在她的眼裏,她能醫人,也能殺人!


    韓烈一滯,身上的氣勢隨即也變得淩厲起來,“醫者仁心,懸壺濟世、救死扶傷,這原本就是醫者的職責,你這樣說,豈不是是褻瀆了天下醫者的良善之心?”


    韓烈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好像胸懷大誌,包容了天下蒼生。


    當然,至於內裏如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反正對於他來說,做出這樣一副胸懷天下,心係萬民的佛祖模樣,已經是手到擒來的事兒了。


    這種功夫,他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也就是他老爹老娘能看出真假,其他人都能被他震懾住,對他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韓烈曾經得意洋洋的對他老娘說過,他這是遺傳基因好,他是完美的遺傳了他老娘那副用大義的口吻,掩蓋事實真相的優良傳統。


    為此,他老娘敲著他的腦袋瓜子,樂不可支。


    當然,這是他們母子私下議論的,沒敢當著他老爹。


    “職責?”啞妹眉梢一挑,冷聲道:“誰規定的?”


    “道義規定的!祖師爺規定的!”韓烈慷慨激昂的道:“你身懷醫術,卻見死不救,豈不是欺師滅祖?”


    啞妹看著韓烈這副正義凜然、道貌岸然的模樣,磨了磨牙,不知道為什麽,很想抽他兩大耳刮子?


    能讓她情緒波動,輕易破功的人,還真不多。


    趙騁是一個,今天又多了一個。


    啞妹盯著韓烈,特想撕掉他那副偽裝,於是冷聲道:“我身懷醫術就必須要治病救人嗎?”


    “那當然!否則你怎麽對得起你這一身的造詣?”韓烈理直氣壯的道。


    此時的韓烈,雖然一身紅衣,卻不再是那副邪肆放蕩的模樣了,形象已經向高大上升級了。


    不過,那身紅衣,還是讓他那些話,大打折扣,讓人聽了有一種違和感。


    他若是腰間挎著一寶劍,一副俠士打扮,或是頭上戴著書生帽,滿身書卷氣,更或者是一身戎裝,仿佛剛從戰場上下來,都能給他增分添彩,讓他的話更具說服力。


    可惜,他這一身輕飄飄的紅衣,讓他象一個亦正亦邪的人。


    雖然現在天平向正義一方傾斜了,但是邪肆的感官,也還存在。


    啞妹看著韓烈,活動了活動手腕。


    韓烈的目光一閃,神情卻是不變。


    他相信,這天下能傷得了他的人,沒有幾個。


    對於啞妹想要用拳頭招唿他的舉動,韓烈絲毫不放在眼裏。


    不僅如此,他又往上添了一把柴。


    “姑娘家,就該心地純良,不說要行遍天下,救治於人,造福萬民,也要救死扶傷,責無旁貸。”韓烈鏗鏘有力的說完,眼睛斜睨著啞妹,一副不屑的樣子。


    “好!好!”啞妹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我會醫術,就該治病救人,那麽你心係萬民,胸懷寬大,怎麽不見你把家中的錢財全部捐獻出來,救濟萬民?讓所有大燕的子民,全部衣食無憂?”


    “……”韓烈。


    原來,站在道義的至高點兒上,也會高處不勝寒,一不小心,自己就被道義捆綁了。


    看來,以後那些高大上的語言,他要適可而止,掂量著用了。


    白若塵表麵上一副淡然的模樣看著啞妹和韓烈唇槍舌戰,心裏卻是愈發的肯定了某些事情。


    不想啞妹得罪韓烈,白若塵沉吟著說道:“韓公子,京城距離此處路途遙遠,啞妹的身子並不好,前些時候還曾經當街吐血,她實在不堪長途跋涉,還請韓公子見諒,另請高人。”


    白若塵的語氣,相比於啞妹,說的也算是很委婉了。


    韓烈卻並不領情,為了她老娘的身子,他不介意把眼前這個姑娘打暈了帶去京城。


    不過,看著啞妹那雙冰冷的眼睛,韓烈又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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