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嬸看著自家女兒和趙騁的互動,一時覺得心裏怪怪的。


    “打情罵俏”這個詞,突然出現在了葉大嬸的腦海中。


    葉大嬸連連搖了搖頭,她怎麽能這樣想自己的女兒?


    可是,葉大嬸又想起了那日趙騁讓啞妹給他做褻衣時,說過的一句話——


    啞妹的名節,我來負責。


    不得不說,這幾日,趙騁的這句話,一直在葉大嬸的腦海裏迴蕩。


    說起來,啞妹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了,趙騁又長得相貌堂堂,還是石頭的救命恩人,這讓葉大嬸還真的動了心思。


    她覺得,趙騁要是對啞妹真心的,自家女兒嫁給趙騁,真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葉大嬸擔心的是,現在趙騁失去了記憶,不記得以前的事兒,這萬一趙騁已經成親了怎麽辦?


    以趙騁的年紀看來,沒有不成親的道理,沒準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若是那樣的話,將來趙騁的老婆孩子找來,那麽女兒怎麽辦?


    畢竟,人家那是正經的夫妻,自己的女兒,隻能是個妾了。


    話說,葉大嬸雖然淳樸善良,思想簡單,但是涉及到女兒的親事,她的腦袋也靈光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就是為人父母的本能。


    葉大嬸滿腦門子的官司,心裏一團亂麻。


    白若塵冷眼看著這一切,麵上平靜無波。


    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水,卻覺得那水無滋無味的,哪裏有什麽甘甜的味道。


    啞妹懶得再和趙騁糾纏下去,因為最終的結果,肯定是被某個惡劣的男人氣得暴走。


    咬牙切齒的對趙騁低聲說了一句,“你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不許再過分!”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趙騁看著啞妹的背影,眸底閃著笑意。


    他就知道,啞妹肯定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趙騁緩緩的轉過身,眸底的笑意逐漸隱去,化為了冷厲的寒光,向著白若塵飛射而去。


    哼!敢打他的女人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若塵的鳳眸迎視著趙騁冷寒的目光。


    一時間,電閃雷鳴,空氣中仿佛響起了“劈裏啪啦”的聲音。


    **


    啞妹既然答應了要給那群小孩子烤肉吃,當然就不會食言。


    反正院子裏有現成的獵物,想要烤肉吃倒也方便的很。


    此時,跟著啞妹迴來的小孩子們,正在院子裏拿著豬草,喂給那些養在圍欄裏的獵物。


    現在捉到的獵物,啞妹已經不送到鎮上去賣掉了。


    活的她就養幾天,等到集上的時候,烤肉賣,受傷的她就直接殺了吃肉。


    因此,啞妹家現在吃飯是頓頓有肉的。


    那些小孩子們雖然是長在山腳下鄉下孩子,但是也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到過這麽多獵物。


    此時一個個滿臉興奮,像是進了動物園一樣,邊拿著豬草喂野雞、野兔什麽的,邊嘰嘰喳喳的討論這些獵物的肥壯與美醜。


    有幾個小丫頭,則是圍著那幾隻小白兔,滿臉的喜愛,時不時的伸手去摸摸,大有愛不釋手的感覺。


    葉草作為這群孩子的大姐大,不時的這邊轉轉,那邊看看,給他們解說各種獵物愛吃什麽。


    在葉草的心裏,以後啞妹逮來的獵物,已經全部歸她飼養了。


    啞妹看了一眼葉草和興奮的孩子們,目光落到了今天新逮的那隻麅子上。


    麅子落到陷阱中,已經受傷,氣息奄奄了。


    啞妹提了一把刀,直接向柵欄裏的麅子走去。


    麅子有四五十斤重,足夠她們一家和這些孩子們吃了。


    “姐,我們今天烤麅子肉嗎?”葉草一見啞妹向麅子走去,立刻問道。


    一眾小孩子也露出殷切的目光,看向啞妹。


    啞妹點了點頭。


    “哇!”的一聲,小孩子們齊聲歡唿,跳著腳慶賀。


    葉大嬸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們家好久沒有這麽熱鬧,沒有這麽多孩子的笑聲了。


    跟著白若塵來的那幾個護衛,此時正坐在小板凳上,在院子裏的大樹下乘涼,看到這種情形,不由的就咽了咽口水。


    啞妹烤肉的味道如何誘人,他們雖然還沒有嚐到過,但是卻聽人說過了。


    更何況,這還是烤麅子肉。


    麅子肉原本就比豬肉貴,他們雖然薪俸不低,但是也舍不得吃麅子肉。


    這樣一想,幾個人就真心的希望,自家少爺晚走一會兒。


    那樣的話,他們沒準還能聞聞味兒。


    啞妹麻利的殺了麅子,然膛破肚,把麅子分解了,然後又用各種調料醃製好,這才洗幹淨手,進屋去給白若塵拔針。


    白若塵閉著眼睛,唿吸綿長,仿佛睡著了。


    書袖在一旁輕輕打著扇。


    書香見到啞妹,屈膝一禮,低聲說道:“葉大夫,我家少爺這幾年都沒有出過門,今天坐了這麽長時間的馬車來此,疲累異常,已經睡著了,能否在您這裏多歇息一會兒?”


    啞妹看了書香一眼,沒有說話,直到把白若塵腿上的針全部拔下來,才淡淡的道:“隨便。”


    說完,走了出去。


    書香不著痕跡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輕手輕腳的把白若塵的褲腿放了下來,又把他的衣袍抻平。


    **


    啞妹出了門,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趙騁,知道他肯定是去擔柴了,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滿意。


    拿了一大把竹簽,啞妹開始串肉串。


    至於屋子裏的白若塵,被啞妹無視了。


    白若塵走不走,是他的事兒。


    院子裏這麽多孩子嘰嘰喳喳,歡聲笑語的,她才不相信白若塵睡著了。


    那樣一個多年處於清淨環境之中的人,想必有一點兒聲響,都睡不著的。


    葉家西院如此熱鬧,葉家東院當然也不平靜。


    特別是葉花拿了葉四柱的專用茶具過來,結果卻哭著跑了迴去。


    葉四柱的那套茶具,可是在周氏手裏鎖著的,葉花能從周氏手裏要過來,也是本事。


    不過,葉花沒有對周氏說她心裏的念頭,隻是對周氏說,葉家雖然分家了,但是葉家西院來了貴客,結果卻招待不周,連套像樣的茶具都沒有,沒得讓人講說起來,把整個葉家都看癟了。


    當然,這隻是表麵上的說法,為的是說起來好聽,顯得冠冕堂皇。


    而實際上是,包括周氏在內,每個人都被白若塵的派場給震懾住了,都想結交這種富貴人家。


    這一點,大家都心照不宣。


    也所以,葉花那樣一說,周氏就借坡下驢,痛快的把葉四柱的茶具和茶葉都貢獻了出來。


    葉二嬸到底是葉花的親娘,葉花的心思,她倒是能看出一二的,所以,葉花走後,葉二嬸就一直在院子門口轉悠。


    結果,功夫不長,葉花就哭著跑了迴來。


    葉二嬸大驚。


    葉花迴去並沒有去上房,而是去了東廂房。


    葉二嬸緊跟在葉花身後,焦急的問道:“花兒呀,這是怎麽了?”


    葉花也不說話,隻是嗚嗚的哭。


    葉二嬸愈發的慌了,葉花向來有主意,很少這樣哭的。


    “娘,西院的那個啞巴,今天又要烤肉了!”葉樹忽然大聲嚷嚷著,跑了進來。


    葉花的委屈和怒氣,仿佛突然找到了發泄口,站起身對著葉樹劈頭蓋臉的就打了幾下。


    “都怨你!都怨你!”


    葉樹“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你為什麽打我?”葉樹哭著轉向葉二嬸,“娘,她打我!”


    葉二嬸心疼葉樹,給葉樹擦了一把眼淚,問道:“花兒,你這是怎麽了?幹嘛打你弟弟?”


    葉花瞪了葉樹一眼,扭頭坐下,氣唿唿的道:“當日要不是他招惹那個啞巴,讓你們和大房一家子撕破了臉,事情怎麽會落到這般地步?”


    “花兒,你是說……”葉二嬸順著葉花的話,想起了那日因為兩個甜瓜,引發的混亂的大戰。


    葉花重重的哼了一聲,“現在西院的日子富的流油,又結交上了那等富貴的人家,可是我們這邊能沾上什麽光?”


    葉花說著,又瞪了葉樹一眼,“就連葉草那麽個小丫頭片子,現在都能沾上光了,可是我們呢?”


    葉花越想越氣悶,“若非是那日撕破了臉,我能在那院落個沒臉嗎?”


    葉花說到這兒,已經咬牙切齒了。


    想起了白若塵冷淡的態度,以及書袖刻薄的話語,葉花眼圈一紅,再次嗚嗚哭了起來。


    葉樹被葉花打了幾下,仍在大哭,葉二嬸被這姐弟倆哭得焦頭爛額,想了想,在旮旯裏摸出一塊糖,把葉樹打發了出去。


    “花兒呀,你到底怎麽想的,就算那院的富貴人家咱交結不上,不是還有你四叔嗎?”葉二嬸說道:“那院的人再富貴,不過是住在鎮上的,可是你四叔那頭,可是縣裏的大戶。”


    葉二嬸這話已經說明了,她們母女的目標都是葉花的親事。


    “娘,四叔那頭,畢竟是照在水裏的影子,誰知道最後會不會落空?可是西院的那人不同,就憑那排場,那……”


    葉花臉一紅,把容貌兩個字咽了迴去。


    “娘,您也看到了,即便是縣裏的富貴人家,也未必有那種排場的,現在機會就擺在我們麵前,我們若是不抓住,沒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可是,那個人……他是個瘸子呀。”葉二嬸猶豫的道。


    在這一點上,葉二嬸還真體現了出來,她是個當娘的。


    女兒的親事,她還沒有隻看到錢。


    “娘,他是個瘸子才好呢,那個啞巴現在正在給他治病,說不得哪天他的腿就好了。”


    葉花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夢幻般的模樣。


    “現在他瘸的時候,我陪在他身邊,正好體現了我的可貴,那麽等他的腿好了,他能辜負我嗎?”


    還有一句話,葉花沒有說。


    人家若不是個瘸子,憑什麽能看上她?


    葉花對自己的容貌,一直都是很自信的,但是見到伺候在白若塵身邊的書香和書袖後,她的自信打了折扣。


    書香和書袖,無論容貌還是氣質,都是在葉花之上的。


    葉花唯一能比得過書香和書袖的地方,就是葉花的身份。


    葉花總歸是個自由人,是個農戶,而書香和書袖,怎麽說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奴才。


    正是這一點,讓葉花有了信心。


    葉二嬸聽了葉花的話,仍然有絲遲疑,“那他的腿要是好不了……”


    “娘?”葉花惱怒的叫了葉二嬸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葉二嬸那話,等於是詛咒白若塵,葉花當然不愛聽。


    這時,葉二叔一臉激動的小跑了進來。


    “可……可真是不得了呀!”葉二叔邊大喘氣,邊滿臉紅光的道。


    “怎麽?她爹?你打聽來了?”葉二嬸蹭的站了起來,“西院那客人,到底什麽身份?”


    葉花也站了起來,一臉緊張的看向葉二叔。


    “先給我口水喝!”葉二叔一揮手,有種賣關子的架勢。


    葉二嬸連忙倒了一碗水,葉二叔一口氣喝完,一抹嘴,雙眼放光的說道:“真是不得了呀,那是皇商呀……”


    **


    村外的樹林裏。


    趙騁看著地上的柴擔,輕描淡寫的問道:“消息傳出去了?”


    黑豹躬身道:“迴皇上,傳出去了。”


    黑豹說完,覺得迴答的太簡單,繼續道:“屬下躲在一旁,親眼看到葉家老二聽到消息,一臉紅光的跑了迴去。”


    趙騁微微點了點頭,嘴角勾了起來,眼睛裏劃過了一道精光。


    白若塵,你竟敢給朕設置障礙,那麽朕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趙騁想到這兒,悠然的擔起地上的香木,向著村子裏走去。


    黑豹摸了摸頭,覺得自家皇上的那些雄才大略,運籌帷幄,精明睿智,英明神武,竟然都用到了這些小小的勾心鬥角上,實在是太過於大材小用了。


    黑豹看著趙騁的背影,在心裏大喊——


    皇上,您不是該運用您的才能來指點江山,談笑天下嗎?怎麽竟然用來做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而且,您怎麽就還一副小人得誌,沾沾自喜的模樣?


    您到底還是那個不苟言笑,英明果斷的皇上嗎?


    一時間,黑豹看著趙騁擔著木柴,農夫打扮的模樣,內心淚流滿麵。


    仿佛聽到了黑豹內心的唿喊,趙騁猛地停住了腳步,轉過了身。


    黑豹心裏“咯噔”一下。


    皇上不會是會讀心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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