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花聽了書香的話,臉色漲得通紅。


    啞妹也有微微的詫異。


    她沒有想到,書香竟然表現的如此的強勢,甚至可以說是張揚,簡直是絲毫的不給葉花留麵子。


    啞妹嘴角勾了勾。


    白若塵身邊的丫頭,果然不是柔弱無害的。


    她們可以溫柔,可以善解人意,可以謙卑恭敬,但是也可以露出鋒利的齒牙。


    這時候,葉大嬸端了一碗白水進來。


    趙騁立刻站起身,接過碗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那豪爽的模樣,仿佛他喝的不是白水,而是烈酒。


    葉大嬸笑眯眯的看著趙騁,“慢點喝,不夠我再去倒。”


    白水她們家還不有的是?


    “謝謝大嬸。”趙騁果然把空碗遞給了葉大嬸。


    葉大嬸笑逐顏開,拿著空碗就去繼續給趙騁倒水。


    一碗白水,瞬間拉近了趙騁和葉大嬸的距離,讓葉大嬸覺得趙騁不再是那麽難以接近,那麽讓人感到壓迫了。


    “大嬸,麻煩您給晚輩也倒一碗白水來,可以嗎?”白若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說道。


    白若塵的話音一落,屋子裏除了趙騁,所有人都是一怔。


    就連啞妹的手,都頓了頓。


    葉花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書香和書袖兩個丫頭眼中也露出了詫異之色。


    隻有趙騁,銳利的眸子眯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剛才麵對葉大嬸的那副豪放不羈,平易近人的形象,蕩然無存。


    渾身散發出淩厲的鋒芒。


    白若塵看著葉大嬸,眸光清明溫和,神情淡然飄逸。


    “可、可以。”葉大嬸磕磕巴巴的說道。


    她忽然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有些激動,有些無措。


    這樣一個神仙似的的人物,竟然和她要白水喝,這能不讓她激動嗎?


    葉大嬸剛才可是看見葉花端著茶具進屋了。


    當然,書香那句“我家少爺不喝這種粗茶”,她也聽了一個尾音。


    葉大嬸剛還在心裏慶幸,她沒有貿然給白若塵沏茶呢。


    因為她們家的茶具、茶葉,絕對不如葉花拿過來的。


    葉花拿過來的,那可是葉四柱的專用茶具,而且那茶葉,肯定也是葉四柱前些日子帶迴來的上好的茶葉。


    她可是聽周氏顯擺過的,那茶葉是縣裏王員外送的,金貴著呢。


    葉大嬸沒有想到,這位神仙似的人物,不喝那種在她看來金貴的茶水,而和她要白水喝。


    葉大嬸手裏拿著碗,有些暈頭暈腦的往外走。


    她家的白水,什麽時候這麽搶手了?


    葉花紅著臉,訕訕的把手裏的茶盞放到桌子上,看向白若塵那謫仙似的麵容,眼中露出了一絲癡迷,咬了咬唇,終歸是沒有離開。


    這等人物,她這一輩子,恐怕也就能遇到這麽一個了。


    這等模樣,這等身份的人,她即便隻能跟在身邊做個妾室,也會有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葉花曾經也被趙騁的相貌打動過,但是卻在趙騁那身寒酸的粗布衣服麵前退步了。


    白若塵不同了,不僅容貌讓人傾倒,就連身份地位,也讓葉花眼冒金星了。


    雖然白若塵不良於行,但是這點在葉花眼睛裏,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她甚至慶幸白若塵是個瘸子,否則,她怎麽會有機會認識這種人物。


    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葉花勉強笑著道:“公子真是真知灼見,我們百草村地處山腳下,據說村子下麵的水和山裏的一處清泉相連,最是清潤甘甜,反而比什麽茶水都要好喝。”


    葉花說完,看向白若塵,希望白若塵能有所反應。


    可惜,白若塵的目光,若隱若現的落在了啞妹身上,對於葉花的話,仿佛沒有聽到。


    倒是書香,小心的覷了自家少爺一眼,脆聲說道:“這位姑娘此言差矣,再好的泉水,也比不上雪生頂上的山泉水,更比不上碧梗峰上,用三月新采的毛尖新茶泡出來的茶水。”


    書香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語氣中也顯示了葉花的孤陋寡聞。


    同時,也彰顯了自家少爺的富貴底蘊。


    這一切,都是葉花望塵莫及的。


    而葉花剛才的話,也顯得像是在魯班麵前班門弄斧了。


    葉花的臉再次紅了。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詭異。


    功夫不大,葉大嬸就端著兩碗白水走了迴來。


    葉花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接葉大嬸手裏的碗。


    趙騁坐在凳子上,適時的問了一句,“大嬸,我的那隻碗……”


    葉大嬸立刻舉了舉左手的碗,“這個是你的。”


    葉大嬸倒是特意記住了,剛才趙騁用的是哪隻。


    畢竟,那隻碗趙騁用過了,沒有重新洗刷,不能給別人用,特別還是給白若塵這麽一個神仙似的人物用。


    那會讓葉大嬸感覺是褻瀆神明的。


    聽了葉大嬸的話,葉花的手主動的就轉向了葉大嬸的右手。


    葉大嬸毫不猶豫的就把右手裏的碗給了葉花,自己則把左手裏的碗給趙騁端了過去。


    葉花雙手端著一碗白水,小心翼翼的轉身,那模樣活像她手裏捧著的是一碗瓊漿玉液。


    臉上露出在鏡子前練習了無數遍的恬淡笑容,葉花蓮步輕移,朱唇輕啟,“公子,請喝水。”


    白若塵臉色一冷,重新閉上了眼睛。


    葉花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書袖脆聲說道:“這位姑娘,你手上有庸脂俗粉之氣,那種粗俗的香氣沾染到了碗上,這碗裏的水怎麽能再給我們家少爺用?”


    書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家少爺可是最討厭這種香氣的。”


    書袖這話說得,可以說是尖酸刻薄,絲毫不留情麵,比剛才書香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花仿佛被人劈頭蓋臉的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


    她過來前,可是特意梳洗一番,不僅臉上擦了香粉,就連手上也拍了一些,衣服上也撒了一些,為的就是讓她全身都有盈盈的香氣。


    她沒有想到,她特意拍的香粉,竟然被人這樣批判嫌棄。


    葉花哀怨羞憤的目光瞪了書袖一眼,隨即看向白若塵。


    白若塵依然閉著眼睛,仿佛沒有聽見自家婢說的話。


    但是他的態度,卻也等於是默認了自家婢女的話。


    葉花臉皮再厚,此時忍不住了,捂著嘴嚶嚀一聲,哭著向外跑去。


    啞妹手上不停,頭也不抬,仿佛在她身邊發生的,是一場鬧劇。


    葉大嬸倒是滿臉尷尬,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她的心裏,還是把葉花當成侄女的。


    葉花一個姑娘家,在她這個大伯娘的家裏,被人這樣說,葉大嬸也感到滿臉的不自在,象被人打了臉似的。


    白若塵再次睜開眼睛,對著葉大嬸溫聲道:“可否麻煩大嬸,再給晚輩倒碗水來?”


    “可、可以。”葉大嬸哪敢拒絕,急急慌慌的向外走。


    啞妹抬頭看了白若塵一眼。


    原來,這位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做起事來,真夠狠絕的。


    對於葉花一個姑娘家,竟然不留一絲情麵。


    啞妹明白,別看剛才那些話是書香和書袖說的,但是那兩個丫頭,可都是看著白若塵的臉色說的。


    白若塵接受到啞妹的目光,狹長的鳳眸一挑,忽然露出了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


    對麵坐著的趙騁,臉色立刻就黑了。


    書香和書袖,看到自家少爺的笑容,一時間小心肝砰砰亂跳。


    雖然她們自小就伺候少爺,但是對少爺這種模樣,也沒能產生免疫力。


    啞妹眼簾一斂,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在她的眼睛裏,白若塵那個笑容,和枯骨藍顏沒有什麽區別。


    白若塵眸光一閃,嘴角的笑意緩緩的褪去。


    趙騁的臉色,由陰轉晴,嘴角勾了起來。


    葉大嬸出去後,沒有去倒水,而是先去洗手了。


    一連洗了好幾遍,然後還特意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沒有任何的氣味兒,葉大嬸這才舒了一口氣,趕忙去給白若塵倒水。


    葉大嬸端著水進來,啞妹正好紮完最後一針,直起了腰。


    “啞妹,喝口水解解渴。”趙騁說著,端著碗站起身,直接把碗沿湊到了啞妹的嘴邊。


    原來,剛才葉大嬸再次給趙騁倒來的水,趙騁並沒有喝,他是給啞妹準備的。


    啞妹一扭頭,躲開了嘴邊的碗。


    別以為她不知道趙騁是什麽心思。


    這隻碗趙騁剛才用過,現在給她用,即便她沒有潔癖,她也不可能用。


    “啞妹,這碗裏的水,我可一口沒喝。”趙騁一臉嚴肅的鄭重聲明。


    啞妹橫了趙騁一眼。


    赤裸裸的表明——


    水沒有喝,碗難道不是你剛才用過的嗎?


    趙騁濃眉一挑,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緩緩道:“啞妹,我們整日一桌子吃飯,一屋子睡覺,這碗哪裏就分得清你的我的?”


    趙騁說著,舉了舉手裏的碗,“比如說這隻碗,這頓飯我用了,下頓飯沒準就你用了,對不對?”


    “那個……那個趙公子,你和囡囡,可沒有一個屋子睡覺。”葉大嬸忽然幹巴巴的道,臉上一臉的焦急糾結。


    “你……你是和石頭在外屋睡的,我和囡囡在裏屋睡的。”


    趙騁那話歧義太大了,讓葉大嬸這個當娘的聽了,立刻就站出來給自家女兒正名了。


    趙騁聽了葉大嬸的話,嘴角的笑意不減,說道:“大嬸說的是,我是說,我和啞妹是在一個屋簷下……睡覺。”


    趙騁有意無意的,把睡覺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那聲音裏,竟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暗示。


    啞妹撫額。


    趙騁剛才那話固然有歧義,可是若不單獨拿出來討論,反倒可以一帶而過。


    這如今,反倒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更是引人注意了。


    她一個姑娘家,和一個大男人,這大夏天的,整日隻隔著一道門簾睡覺,這麽一提出來,反倒讓人想入非非了。


    這個話題,就是個越描越黑的話題,根本就不宜討論。


    啞妹瞪著趙騁。


    她知道,這個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那好,今後家裏的碗筷,我會做個記號,以後每個人都專用。”啞妹冷聲說道。


    趙騁摸了摸鼻子,“啞妹,沒有必要吧?你就算把碗筷分開,但是難保我不會用錯,對不對?”


    趙騁說著,意味深長的看著啞妹,“我若是不小心用了你的,怎麽辦?”


    “我扔掉,不要了!”啞妹說完,轉身向外走。


    再和這個男人說下去,她難保不會爆發。


    每次對上這個男人,她的冷靜自持就會消失。


    “那怎麽行?”趙騁跟在啞妹的身後,一本正經的叫道:“那你太辛苦了,以後豈不是要天天扔碗筷?”


    趙騁這話的意思,是明明白白的在表明,他以後會天天用錯啞妹的碗筷。


    啞妹猛地轉身。


    她怎麽不知道,這個男人,竟然如此的無賴?


    一手掐腰,一手指著趙騁,啞妹張口叫道:“趙……唔……”


    啞妹的那個“騁”字還沒有喊出來,就被趙騁一把捂住了嘴。


    在這裏,趙騁的名字,可是除了啞妹,他誰都沒有告訴的。


    而“趙騁”這兩個字,葉大嬸聽到沒有什麽,她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婦,想不到那麽多,也不知道那麽多,但是白若塵聽到,那就不同了。


    當今天子的名諱,可不是誰都能叫的,也可以說是,“騁”這個字,不是誰都能取的。


    現在大燕的戶籍製度,因為這些年尋找醉兒的原因,已經相當完善了。


    趙騁可以肯定的說,整個大燕,名叫“趙騁”的,隻有他一個。


    即便是販夫走卒,或是身處偏院地區的百姓,不小心取了這個名字,那麽上報戶籍的時候,也會被通知更改的。


    普通百姓或許不知道那麽多,但是大戶人家的人肯定都知道,“趙騁”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麽。


    而白若塵,趙騁相信,他一定知道。


    啞妹被趙騁猛地捂住了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一看趙騁的眼神,立刻明白了。


    趙騁現在居與此處,是隱姓埋名,當然不能把他的名字說出去。


    啞妹瞪了趙騁一眼,一把推開了趙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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