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因為要坐車,所以隻隨便穿了一套半舊的淡綠色綃綢衣裙,樣式簡單,也沒繡什麽花色,隻是為了坐車穿著舒服。


    經過了一上午,衣服上麵已經有了不少褶皺。


    可是,即便這樣,叮叮也有些不想讓雪花穿。


    因為,她更想拿一套煙霞或是籠月的衣服給雪花穿的,不過,想到她哥哥也在,也就作罷了。


    雪花無奈地瞪了叮叮一眼,真不明白叮叮這忽然之間抽的什麽風?


    因為擔心席莫寒,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雪花也就沒和叮叮囉嗦,接過她遞過來的衣服麻利地穿好。


    幸虧兩人的身量差不多。


    當然,雪花臨出門前還是留戀地又看了一眼她親手縫製的那兩套衣服,很明顯,粉色的也被叮叮沒收了,可惜她還一次都沒穿過呢。


    前廳,席莫寒麵色凝重地坐在雕花大木椅上,韓嘯麵無表情地坐在另一邊,兩人麵前微彎著腰,站著一頭發半白的老漢。


    雪花一踏進門,廳中幾人立刻向她看來。


    韓嘯見到雪花穿了叮叮的衣服,眸光閃了閃。


    “小丫頭,這位是上陽鎮的裏長,他們鎮上有許多人家的棗樹有了毛病。”席莫寒一見雪花,立刻說道。


    他雖然知道雪花一個小丫頭,不可能什麽都懂,但他知道當初李家栽種棗樹是雪花的主意,而那個給棗樹開甲、剪枝什麽的也是雪花摸索出來的。


    對於棗樹,他相信,雪花比屋裏這幾個人懂得要多。


    雪花聽了席莫寒的話,心裏一驚。


    “大叔,是怎麽個狀況?”雪花著急地看向老漢。


    “就是棗樹的葉子開始變黃,脫落,樹上的棗子也蔫了。”老漢的眼裏都是血絲,看得出應該一夜都沒怎麽合眼,聲音也有些沙啞。


    掉葉?


    掉完葉子緊接著肯定就是掉棗子了!


    雪花腦中開始拚命迴憶當年在鄉下時,有關棗樹病蟲害的防治。


    無奈,任她想破了頭,她也不知道當年人們到底給棗樹噴灑了什麽農藥。


    隨後,她悲催的發現,即便她知道人們給棗樹噴灑過什麽農藥也沒用,她根本做不出農藥來。


    屋中幾人緊緊地盯著雪花,看她一會兒雙眉緊蹙,似在拚命苦思,一會兒又紅唇緊抿著輕輕搖頭,最後竟變成了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


    席莫寒的心沉了下去。


    老漢的心也拔涼拔涼的了。


    隻有韓嘯,眸子中閃著莫名的光。


    “席大哥,我這就和裏長大叔去上陽鎮一趟,我要親眼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不親自去看看,站在這兒想也是白想。


    雪花說完,轉頭對老漢道:“大叔,您別急,我先跟您去看看,我們一起想辦法。”


    雪花知道,整個青河縣最窮的就是上陽鎮,因為上陽鎮的鹽堿地最多,也因此,栽種棗樹最多的就是上陽鎮,這也難怪這位裏長大叔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層泡。


    “小丫頭,我和你一起去。”席莫寒說完,站起來對韓嘯道:“世子爺請便,客房已經有衙役準備好了,本官失陪了。”


    “我和你們一起去。”聲調仍是冰冷,內容卻讓人吃驚。


    韓嘯說完,站起來大步向外走。


    雪花愣住了。


    他去幹什麽?他不是還要迴京嗎?


    席莫寒心裏卻複雜難描。


    終於,……要正式出手了嗎?


    他的心,為什麽會隱隱作痛?


    難道?他真的……


    不,席莫寒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韓嘯沒理會別人,兀自走出去吩咐趙文等人護送叮叮迴京,他則要延後幾天再走。


    雪花隻是愣了一下,隨後心思就又被棗樹占滿了。


    若真是大麵積發生病蟲害,在這兒缺專家少農藥的時代,那就等著全鎮、不,不是全鎮,或許會是全縣,全縣種了棗樹的人家都一起哭死。


    而,第一個哭死的就是她!


    她的棗樹夢,肯定會徹底黃了,還可能會連累到席莫寒。


    一想到她那些瑰麗的夢,一想到席莫寒為了說服人們栽種棗樹付出的那些艱辛,雪花立即心急火燎地往外走,哪還顧得上去想韓嘯抽什麽瘋,反正剛才叮叮就已經抽了好幾次了,或許這兄妹倆今天都中邪了。


    上陽鎮的裏長姓沈,叫沈萬錢。


    一聽這兒名字,“沈萬三”幾個字立刻從雪花的頭頂飄過。


    可惜,一個是富可敵國,一個是貧窮落魄。


    沈萬錢雖說身為一鎮的裏長,但家裏卻窮得叮當響。


    這也可以看出,沈萬錢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裏長了。


    一路上馬車跑得飛快,顛得雪花深深地羨慕騎馬的席莫寒等人。


    一行人沒有進鎮子,直接去了發病的棗樹林子。


    棗樹林子中有三三兩兩的人,不時地看著發病的棗樹唉聲歎氣。


    雪花等人還沒進棗樹林子,就被眼尖的百姓看見,“唿啦”一下子就圍過來一群人。


    這些人不認識韓嘯和雪花等人,卻都認識席莫寒,一見縣令大人來了,立刻就象見到了救星,紛紛跪拜,神色激動。


    雖然那一雙雙滄桑的眼裏滿含的希望不是砸向雪花的,雪花的心還是被壓得沉甸甸的。


    棗樹底下有零零落落的葉子,並不太多,雪花的心略微放下了一點。


    還好,應該還有機會。


    雪花仔細看病樹上的葉子,正麵葉片光滑,隻是四周有些卷起、發黃,背麵則有細細小小的紅點。


    看來,這就是病源了。


    雪花四處一看,並不是每棵樹上都有這種情況,有的樹還是好的。隨後據幾個樹農介紹,開始時隻是一、兩棵樹發病,可沒過三幾天周圍地樹也有了這種情況,人們這才慌了神,趕緊去找裏長想辦法,裏長也沒辦法,最後一合計,隻能去縣城找席莫寒,把希望都寄托到了縣令大人身上。


    “小丫頭?”席莫寒站在雪花身邊,詢問地目光看向她。


    雪花微微搖了搖頭。


    她現在也沒辦法。


    傍晚的風吹來,趕走了些許的炎熱,西邊的天空已經紅了,給整片整片的棗樹渡上了一層絢麗的色彩。


    這些,原本是雪花最喜歡的美景,現在,她卻感到萬分淒涼。


    她忽然發現,在這個時代,毀滅一個美景太容易了。


    或許,隻要一次小小的病蟲害。


    一行人沒再迴縣城,直接住進了鎮上的客棧。


    雪花帶了煙霞和籠月來,席莫寒帶了張彪,韓嘯這次隻帶了顧賢,要好房間,雪花也沒心情出去吃飯,隻坐在床上蹙眉沉思。


    可是,無論她怎樣迴想,她也是隻記得那些農藥的氣味很難聞,至於是什麽,她根本不知道,更沒關心過。


    雪花長歎一口氣,其實,那些農藥無外乎就是殺蟲消菌罷了。


    殺蟲消菌?


    對了,她好像記得人們向樹葉子上甩過淤泥?


    淤泥?


    對!


    有一次她路過一片棗樹林,看到紅通通的棗子本想摘幾個吃的,可是那些棗樹上被甩了許多黑乎乎的淤泥。


    無論是棗子上,還是葉子上,都有。


    她看了看覺得很髒,就作罷了。


    那麽,那些淤泥,是人們為了防治病蟲害甩上去的嗎?


    雪花清秀的小眉毛糾成了一團。


    “姑娘,該用晚飯了。”


    煙霞手上端著食盤走了進來,上麵放著兩個炒菜、一碗湯,一小碗粳米飯。


    “席大哥住哪個房間,我去找席大哥一起吃。”雪花說著就向外走。


    她要去和席莫寒商量一下淤泥的事。


    有用沒用,隻有試過才知道。


    “姑娘,現在出門在外,您若是隨意出進席大人的房間,被人看見恐會傳出不好的言論。”


    煙霞一見雪花要去找席莫寒,連忙把手裏的食盤放到了桌子上。


    “是呀,姑娘,這萬萬不可。”籠月提著茶壺從外走進來,聽見雪花的話後也開口阻止。


    雪花眸光一寒。


    平時還到罷了,可現在都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她不想再聽什麽“名聲”、“閨譽”之類的話了。


    若是無法渡過這次棗樹蟲害,她都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全縣栽種了棗樹的百姓。


    “如果你們真的認為我是不堪教化、行為放蕩、不遵閨訓、不知檢點之人,那麽趁叮叮還未走遠,你們明日便追上去和她迴侯府吧。”


    雪花沉聲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姑娘!”


    煙霞和籠月大驚,連忙跟在雪花身後追了出去。


    “噗通!”一聲,兩人直直地跪在了門外的樓道中。


    “奴婢們錯了,請姑娘責罰!”兩人一臉的恐慌。


    這幾年她們跟著雪花,多少也了解雪花的脾氣,雪花還從未如此嚴厲的說過她們,她們知道今天雪花是真生氣了,真有了不要她們的心。


    侯府雖然華貴,可是和跟在雪花身邊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況且,她們……


    兩人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雪花不要她們,她們也隻有一死了之了。


    雪花聽到兩人的話,也知道兩人跪在了她身後,但她腳步隻是滯了滯,就繼續向前走。


    枉費兩人跟了她這些年,難道不知道她把那些棗樹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嗎?


    與那些樹相比,其它的名譽什麽的,在她眼中不過是糞土罷了。


    雪花原以為席莫寒的房間會挨著她的房間的,她記得定房間時好像小二也說了是緊挨著的三間上房,所以便在隔壁房間門前站定,敲了敲門,喊道:“席大哥。”


    腳步聲傳來,房門被人打開。


    雪花怔住。


    韓嘯的臉上神情莫辨,隻是如寒星般的眸子中有一小簇火光在跳動。


    這個丫頭,一定要視禮教為無物嗎?


    她難道不知道客棧中魚龍混雜,若是被人看到她一個年輕姑娘家晚上進入男子房間,會被人看輕嗎?


    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韓嘯心裏怒火上湧,但一看到雪花小臉繃得緊緊的,秀眉深蹙,眼底有難掩的焦急,不由想到她對那些棗樹抱的期望,隻得壓下火氣,冷聲道:“進來吧。”


    進去?


    她什麽要進去?


    她又不是找他?


    雪花不明所以,剛要說她找的是席莫寒,韓嘯又開了口。


    “顧叔,把席大人請過來。”


    “是,爺。”


    顧賢抬腳就向門外走。


    “那個、我……”


    雪花剛一張嘴,就被顧賢微微一笑打斷了。


    “三姑娘請進屋稍等片刻,在下這就去把席大人請過來。”


    她、她為什麽要去韓嘯的屋裏等席大哥?


    她自己去找席大哥不就行了嗎?


    “不用了,顧叔,我……”


    “進來!”


    雪花話沒說完,就又被韓嘯冷冽地打斷了。


    雪花望著韓嘯那冷颼颼的眼神,一時間竟沒敢再反駁,乖乖地走了進去。


    隨即就又唾棄自己,怕他幹嘛?


    就算她這幾年吃住在秋水別院,吃的住的,嗯,間接的是他的,但,那又怎樣,她付錢了是他們兄妹不要嘛。


    那個,不過,她還是有點氣虛,難道這就是吃人嘴短?


    房間裏隻有雪花和韓嘯兩人,雪花忽然感到有點不自在。


    不是她要不自在,是韓嘯時而略過來的眼神讓她不自在。


    她也說不清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裏有什麽,總之,就是讓她頭皮有點發麻,好像她又做錯了什麽事似的。


    雪花不喜歡這種感覺,韓嘯要是直言她怎麽怎麽了,她立刻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出言反駁,可韓嘯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她反而覺得理虛氣短。


    真是奇了怪了。


    雪花一時竟忘了她的那些棗樹,皺起小眉毛,有些苦惱地側頭想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吃過飯了嗎?”低沉又略帶威嚴地聲音傳來。


    “沒有。”雪花下意識地答道。


    腳步聲向門口移動。


    房門打開的聲音。


    “去把三姑娘的飯端過來。”冷冷地命令聲。


    “是,世子爺。”激動又驚慌的聲音。


    雪花知道,那是煙霞和籠月。


    她的丫頭,為什麽要聽他的話?


    雪花有些不憤。


    “小丫頭,怎麽了?”


    一聽見席莫寒的聲音,雪花的不憤立刻不翼而飛,嗯,其實是忘了。


    “席大哥,你……沒事吧?”


    雪花見席莫寒雖說是仍是豐神玉朗的,但眉宇間的那股疲憊卻怎麽也遮掩不住,而頭頂華貴的白玉冠,更趁得他的臉色略顯蒼白。


    “我沒事。”席莫寒對著雪花安慰地一笑。


    他不過是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略微有些疲憊罷了。


    看到這樣的席莫寒,雪花一陣心疼。


    “席大哥,你快坐下。”雪花殷勤地就想去給席莫寒搬椅子。


    然後,她看到了桌子上剛剛擺好還沒動過的飯菜。


    “席大哥,你吃過飯了嗎?”雪花問道。


    如果席莫寒還沒吃飯,當然是吃飯最重要了。


    而且,她因為那些棗樹的事,竟一時忘了席莫寒現在不能亂吃東西。


    於是,雪花問完沒等席莫寒迴答就又說道:“不行,我去找客棧掌櫃的借一下廚房。”說完,雪花就轉身向外走。


    她要親手去給席莫寒做些吃的來。


    客棧裏的東西誰知道幹淨不幹淨,好不好消化?


    “小丫頭,不用了。廚房剛送了熱湯麵來,我嫌太熱,一會兒迴去吃就行了。”


    席莫寒連忙叫住雪花。


    心裏卻是暖暖的。


    韓嘯的臉——黑了。


    “那……”


    那她和席莫寒去他屋裏吧,還可以邊說邊吃。


    不過,雪花話沒說出來就讓韓嘯打斷了。


    “顧叔,把席大人的飯食端過來。”聲音中寒氣四射。


    “是,爺。”


    顧賢沒等雪花反對的話說出口,快步走了出去。


    這時煙霞和籠月把雪花的飯菜端了過來,擺在了桌子上。


    雪花看了看現在這種情況,她若是再堅持去席莫寒的房間,好像太矯情了。


    不過,讓她和韓嘯同桌而食,守著一座冰山,這……,涼快倒是涼快,可會不會消化不良呀?


    看到韓嘯的這一串作為,席莫寒的心莫名一滯。


    忽然之間,胃口全消。


    須臾,張彪親自把席莫寒的飯菜端了過來,雪花看了看,兩個素菜,一碗熱麵條。


    嗯,還算可以。


    雪花不自覺地對著席莫寒的飯菜點了點頭。


    韓嘯的眉心跳了跳。


    雪花的是一葷一素兩個菜,韓嘯的則都是肉菜,再有席莫寒的,也堪堪擺了一桌子。


    幾人落座,雪花很自然地把自己麵前的清炒小黃瓜夾了幾片,放到了席莫寒的碗裏。


    “席大哥,這黃瓜炒得還到可以,你吃點。”


    席莫寒點了點頭,胃口又迴來了。


    雪花微微一笑,低頭開始吃飯,沒發現韓嘯拿著筷子遲遲未動。


    席莫寒的眼角掃了韓嘯一眼,忽然之間,胃口大開。


    韓嘯眼眸一沉,夾起一塊排骨放到了雪花的碗中。


    “吃點肉。”


    雪花看著自己碗中突然多出的排骨,一時不知該怎麽反應。


    抬頭看向韓嘯。


    韓嘯麵無表情地瞅都沒瞅她,板著一張麵孔,動作沉穩地吃飯。


    雪花咽了咽口水,看著麵前的排骨。


    她吃?


    還是不吃?


    吃,別扭。


    不吃,那位爺肯定會多想。


    話說,她和韓嘯之間其實還真有些別扭的感覺,就算她再想忘記,她也忘不了韓嘯曾經兩次提過要接她入侯府。


    她甚至還寫過一封休書。


    現在想來,就憑那封休書,就好像她和韓嘯真有什麽似的。


    所以,雪花看著碗裏的這塊肉,是怎麽也下不去口。


    “小丫頭,你找我有事?”席莫寒開口解了雪花的圍。


    雪花連忙放下飯碗,快速道:“席大哥,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向棗樹葉子上噴些淤泥,把那些細小的害蟲給糊的裏麵?”


    “噴淤泥?”


    一提起棗樹的問題,席莫寒也放下了筷子。


    “食不言!”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雪花和席莫寒一起看向韓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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