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跟往常的每一天沒有兩樣,夏陽依然暖暖灑落在簡家莊種滿奇花異樹、亭台曲折的豪華居庭裏,三胞胎照例在乖了一陣子後將她們胞弟的誡言拋到九霄雲外去,她們喜孜孜的出一趟門之後,買迴了許多令人咋舌的奢侈品,跟著出門的丫鬟、車夫都苦著一張臉,唯恐少主知道了會行連坐處罰。


    「你們總算迴來了!」


    馬車一迴到簡家莊,張管事就急急迎上來,率先下馬車的簡昭君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她提心吊膽地問:「是不是翼弟他……他知道我們又出門了?」


    珍珠荷包、翡翠如意、東海明珠、十幾件絲鑼綢緞……她努力迴想著自己今天買了些什麽,然後放心的籲了口氣。


    幸好她不是買最多的那一個,三個人各乘一輛馬車出去,老二今天最失控,買得最多,如果翼弟要算帳,她也不會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幸好她沒把那座有半個真人大小的玉觀音給買下來,不然肯定會被罵死。


    「大姑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張管事滿眼的擔憂。「事情不好了,少主他昏迷不醒……」


    「你說什麽?翼弟昏迷不醒?!」聽到張管事的話,簡貂蟬也不等丫鬟掀簾便從馬車上跳下來,她提著裙角,一臉的急切。


    「怎麽會這樣?早上不是還好端端的嗎?」簡西施水汪汪的眼,已經飆出淚花。


    「我應該阻止的……唉。」張管事滿是懊惱地說:「早上少主到林裏騎馬,誰知道那匹馬竟然發了失心瘋,硬生生將少主給摔下馬背,雖然當時如箭和歸燕也在場,但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了,他們沒能阻止,等他們看到時,少主已經昏迷不醒了。」


    聞言,在炙熱的驕陽下,簡家三姊妹竟同時打了記寒栗。她們沒忘記她們的爹娘是如何死的,難道同樣的惡運又要發生在他們簡家唯一的男嗣身上嗎?


    不不,老天不會這樣殘忍的……簡昭君晈著朱唇,淚水奪眶而出。


    「那現在怎麽樣了?大夫怎麽說?」


    想到翼弟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她們姊妹三人卻在大肆揮霍,她就心如刀割……


    她發誓,如果翼弟能逃過這一劫,她簡昭君從此戒除揮霍惡習,然後找個好人家嫁了,不再讓翼弟為了她們三個不像樣的姊姊而煩惱。


    「大夫說還要再觀察,他也不能保證少主會不會醒過來。」


    「哇……」直腸子的簡貂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三姊妹狂奔迴府,當她們在床榻之前看到麵無血色的弟弟時,三人的淚水又流個不停。


    「翼弟,你快點醒過來,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不該不聽你的話又跑出去亂買東西,我們再也不敢了,你快點醒過來……」


    然而再慘切的唿喚都隻是多餘,床上的簡翼一動也不動的躺著,他闔著眼眸,長睫幽然靜默,往日俊挺的唇上有一絲絲的乾裂,除此之外,沒有其餘外傷。


    「三位姑娘請節哀順便,依老夫診視的結果,翼少主這種情況最為危險,外表毫發無傷,五髒六腑卻是恐怕全都出血了,醒不來也就算了,如果醒來,怕也是廢人了,老夫有個病人也是和翼少主一樣的情況,醒來沒兩天就斷氣了,三位要有心理準備才好。」


    大夫說完這席毫無助益又雪上加霜的廢話之後,便跟隨張管事的副手走出去領酬勞。


    「哇!我不要翼弟斷氣,我不要……」這迴換簡西施痛哭失聲,三姊妹全部眼紅鼻紅,一顆心全擰得好痛。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們應該早點逼他娶妻才是。」簡貂蟬淚水婆娑地說:「好歹為翼弟留條血脈,他這麽英俊,他的孩兒也一定好看。」


    「不如現在為翼弟娶妻衝喜吧,或許這樣能喚迴他的魂。」簡昭君咬著顫抖的唇,心中在作著最壞的打算。


    張管事一聽到這荒謬的提議,馬上反對,「三位姑娘,此事萬萬不可,少主若醒來不會原諒你們,也不會原諒我沒阻止你們。」


    三個人想了想,「說得也是。」


    想她們翼弟玉樹臨風、年少有為,一手將簡家的商行打理到富可敵國的境界,是京城多少女子傾心的對象啊,他的妻子,豈是她們三個平常胡作非為的姊姊可以隨便決定的。


    「三位姑娘,現在唯有聽天由命,少主我來照顧就好,你們先迴去歇息吧。」張管事心想先打發她們走,以免她們留在這裏亂出餿主意。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照顧翼弟。」簡貂蟬固執地說。雖然平時她和弟弟之間的爭執最大,但姊弟還是情深啊,血緣是最好的聯係。


    「我也是。」簡昭君和簡西施同樣表示。


    十天之後,簡貂蟬第一個看見胞弟的手指動了動,她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想再看清楚一點。


    「姊、姊!」她推推旁邊的簡昭君,眼裏湧現一抹狂喜。


    「什麽事啊?」簡昭君睜開惺忪睡眼,順著妹妹的眼光,她也看到了那個奇跡,換她推推趴在旁邊的簡西施。


    整整十天十夜,她們三人不眠不休的守在胞弟的床榻之前,天見可憐,老天總算看見她們的誠意了!


    深夜,空氣之中悶悶的,漆黑的天際看不到半顆星鬥,烏雲滿天,看樣子似乎有場大雷雨即將灑落大地。


    「真的要玩嗎?」喜兒的表情充滿了天人交戰。她已經猶豫了好久,久到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這優柔寡斷的個性。


    杜鵑好氣複好笑的撇了撇朱唇,「不是小姐你說你沒玩過筆仙,想玩的嗎?」


    「話是沒錯,可是……」她聽聞筆仙神準,可以問任何事情,可是她也聽過這筆仙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可以玩的,如果弄不好,可是會惹禍上身。


    「如果小姐不想玩的話,那我們還是別玩了吧。」嬋娟柔柔地說,準備把請筆仙的東西收起來。


    她和杜鵑一動一靜,打從喜兒九歲起便伺候著她了,三個人裏麵杜鵑最大,今年已經十九了,喜兒最小,今年才十七,三人雖名為主仆,其實情同姊妹,也經常窩在同一張床上睡覺,對於彼此的心思,沒人比她們更了解對方了。


    「我要玩、我要玩。」喜兒連忙阻止嬋娟收紙筆。


    她知道自己膽小,如果不是有杜鵑和嬋娟陪她,她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筆仙要怎麽請。


    「要玩就快,奴婢困了。」杜鵑打了個嗬欠。


    「好吧,開始。」喜兒說完,杏眼就眨也不眨的瞪著紙筆,好像這樣一直看著它,筆仙就會自己出現似的。


    「拜托,我的好小姐,你是在幹麽?」杜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嬋娟也莞爾一笑,她教道:「小姐,把你的左手伸出來。」


    喜兒依言伸出左手,心裏又興奮又害怕,屋廊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這是這個夏天的第一場雨。


    「小姐,我出右手,你出左手,我們交叉相握並且懸空,把筆放在兩手之間的空隙裏握緊,筆尖輕放在白紙上,心裏默念著,筆仙筆仙請出來,筆仙筆仙請出來……」


    窗外的雨勢更大了,雨水淅瀝嘩啦的落下來,喜兒遵照杜鵑的指示,兩個人一擺好動作,她便開始默念。


    「筆仙筆仙請出來,筆仙筆仙請出來……」


    過了一會兒,什麽動靜都沒有,就在她想開口問杜鵑筆仙什麽時候會出來時,筆竟然開始在紙上慢慢的滑動了。


    喜兒瞪大了眼,渾身僵硬如石塊,連眼睛也不敢亂眨,生怕一動,筆仙會被她給嚇跑。


    「筆仙來了。」曾有請筆仙經驗的嬋娟微微一笑。「小姐想問什麽就趕快問吧。」


    喜兒臉一紅。她是有想問的問題啦,可是羞於啟齒。


    「先問問筆仙叫什麽名字吧。」杜鵑提議道,馬上問了第一個問題,而筆仙也很快迴答了她。


    杜鵑讀出白紙上的字。「他叫崇安,是個男筆仙。」


    「現在知道筆仙叫什麽名字了,小姐你快問吧。」嬋娟催促道。


    喜兒臉一紅,害羞地說:「還是杜鵑你、你先問吧。」


    她想問心儀的卓大哥有沒有意中人,可是一時之間她卻想不出該怎麽問,才不會讓杜鵑和嬋娟知道這個在她心中藏了好久的秘密。


    「筆仙筆仙,我想問問我鄉下娘親的病今年會不會好轉?」


    杜鵑這個問題令喜兒感到羞愧無比。杜鵑多麽孝順啊,雖然身在京城,卻一心記掛著在鄉下的娘親,而她卻隻知道問些兒女私情,她應該學學杜鵑才是。


    「筆仙說我娘的病今年會好轉耶!」杜鵑露出笑容,很是寬慰。「小姐,現在換你問了吧,畢竟這筆仙是你提議要請的。」


    喜兒點了點頭,她學杜鵑的語氣,虔誠地問:「筆仙筆仙,我想問問我爹的病今年會不會好轉?」


    「老爺有病嗎?」杜鵑和嬋娟同時錯愕的看著她。


    喜兒一愣,「好像沒有。」


    嬋娟失笑地看著小主人。「那小姐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喜兒老實答道:「我學杜鵑的。」


    如果不是手裏還握著筆杆,杜鵑肯定已經捧腹大笑了。「小姐,拜托你行行好,我們現在正在請筆仙,這是件很嚴肅的事,你不要再逗奴婢笑了啦。」


    她一臉的無辜,「我沒有想逗你笑啊。」


    「瞧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還說沒有。」杜鵑用另一隻手拭掉笑淚。「小姐,你正經點吧,看你想知道什麽便問什麽,不要再學奴婢了。」


    「我知道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哪裏好笑了,可是看杜鵑和嬋娟那副忍俊不住的樣子,也知道她又擺了烏龍。


    窗外的雨勢更大了,喜兒決定問出心中的問題。


    「筆仙筆仙,請問……」


    話沒說完,驀然之間,轟隆一陣雷響,一陣風從沒關好的窗縫吹了進來,吹熄了房裏的燭火,刹那間眼前一片漆黑。


    「哇!救命啊!」喜兒放聲大叫起來,握著筆杆的手也跟著鬆了,整個人差點沒躲進床底下去,她緊緊摟著嬋娟不放。


    「天哪,小姐,你這是存心想害奴婢嗎?」杜鵑一臉菜色的看著抖個不停的她。


    喜兒從嬋娟懷裏抬起頭來,牙齒和牙齒之間還格格作響。「什、什麽意思?」


    杜鵑氣結地道:「意思是,請筆仙的儀式都還沒有完成,小姐你就莽莽撞撞地破壞了一切,這樣筆仙會發怒的你知不知道?」


    喜兒更害怕了,「什麽儀式?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杜鵑沒好氣地說,「問完問題就要把筆仙請迴去,直到筆仙迴到紙上中央的小點,然後把紙撕碎丟棄,再把毛筆折斷,還要備米燃香,用新鮮水果祭拜,並且燒紙錢給筆仙表達感謝,可是這些我們都沒做,筆仙已經跑了,而小姐你正是罪魁禍首!」


    她越聽越覺得事態嚴重。「那現在怎麽辦?」


    杜鵑撇了撇唇,「走著瞧吧,但願什麽事也沒有。」


    天際驀然又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連在屋裏的三人,都可以從紙窗上感覺到有道雷霆萬鈞的閃電劃過天際,像是在迴應杜鵑的話似的,這聲巨響叫三人心底都毛毛的,你看我、我看你,很有默契地,一同奔到床上。


    她們在棉被裏縮成一團。


    「好熱哦,現在怎麽辦?」嬋娟問,瘦小的她超級怕熱。


    「睡吧。」杜鵑迴答,她睡在最外側,最大膽,已經閉起眼睛。


    「可是我好怕,我睡不著,我怕……怕筆仙來找我……杜鵑,你說筆仙他會不會來啊?」喜兒逕自抖個不停,腦海裏浮現一堆可怕的畫麵,像是一支筆卻長著一顆人頭,跳著跳著來向她索命。


    「你喲,沒膽子還愛玩,真是拿你沒辦法。」杜鵑歎了口氣,於心不忍的把喜兒給擁進了懷裏,她向來是把喜兒當成自己妹妹在疼的。「這樣你總可以安心的睡了吧?」


    喜兒得到庇護,不再發抖。「這樣好多了。」杜鵑雖然隻長她兩歲,可是身材健美,整整比她高了顆頭,連胸前的發育都此她像樣多了,軟綿綿的,枕起來很舒服。


    雖然有了杜鵑的保護和嬋娟的守護,喜兒這晚還是作了整夜的惡夢,夢裏當然還是那個她根本沒概念會以什麽形貌出現的筆仙。


    七夕是個很美的節日,人們不厭其煩地傳頌著牛郎織女的動人故事,簡翼不覺這個日子有何特別之處,他如常地和雷大信商討長途販運貨物的路徑。


    距離他落馬昏迷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他醒來之後,意識非常清楚,也認得首先映入眼簾那三張哭得浙瀝嘩啦的相同麵孔是何人,然後,他發覺自己有些記憶不太清楚,在後來的幾天裏,掉了的記憶慢慢迴來了,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同,雖然有時候腦袋會重重的,像被什麽重物敲過,不過通常隻要他甩甩頭,那股厚重的感覺就會消失。


    一切如常,他的思路一樣清明,而他那三個雙胞胎姊姊也一樣的……吵。


    「翼弟,你如果再不想想法子,我們就真的要嫁不出去了。」簡貂蟬實在有被七夕給刺激到,跟她同齡的女子,老早就是數個孩子的娘了,隻有她,至今還小姑獨處,連個提親的人都沒有,令好強的她麵上無光。


    簡翼真希望自己麵對的是一場夢。


    當他昏迷醒來後,三胞胎早將自己發的誓給忘光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們依舊揮霍無度,也依舊有事沒事就愛找他發牢騷。


    好累……


    他支手撐頭,感覺到徐徐暖風吹來,送人舒爽,眼皮有點重,好像快要睜不開了。


    簡貂蟬抱怨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一迴神,看到端坐在案前的弟弟竟已呈現睡眠狀態,她的不滿馬上爆發。


    「什麽跟什麽?翼弟居然這麽不將我們三個姊姊放在眼裏,我們在訴苦,他卻睡著了?這還有倫理嗎?」


    「而且,我們有那麽微不足道嗎?」簡西施問著兩個姊姊,也問著自己。


    「走吧,讓翼弟好好睡,雷掌櫃說他為了引進蒙古物資費了好大一番心血,現下想必是累壞了。」簡昭君畢竟是大姊,比較懂得體恤人。


    「是嗎?」簡貂蟬很懷疑。「哪那麽巧?每次跟別人談生意時就精神奕奕,麵對我們就開始昏昏欲睡,我們長得有那麽催眠嗎?」


    「別再說了,走吧……」簡昭君硬是將兩個妹妹拖離書齋,走前她看了眼熟睡中的手足,發現他俊挺的嘴角微揚,居然在笑哩。


    雖然曾經墜馬,而且險些丟了性命,但簡翼並不因此畏懼馬兒,反而為了克眼心理障礙,在這個夏意盛濃的午後,又策馬入林了。


    林蔭在他頭頂,金色陽光從濃綠樹葉篩落而下,映得他一身金澄,他及腰的黑發沒有束起來,任由風吹飛揚,他恣意的駕馭著黑色駿馬,用雷電般的速度朝林裏疾奔。


    這片不見盡頭的樹林他從未來過,馬蹄飛踏過泥地上的枯葉,他感到通體舒暢,像在雲端裏飛一樣,身體輕飄飄的,一點也不像坐在馬背上,倒像騰雲駕霧一般,眼前的景物如夢似幻,隻差一步,他就可以躍上天際了。


    「舒服!真是舒服!」他驚訝自己會說出這樣狂放的話語來,不過說出口之後,又有無比的輕鬆,似乎不再被世俗的枷鎖給囚禁住,可以寫意瀟灑,想說什麽便說什麽。


    「駕!」


    一夾馬肚,駿馬便以驚人的速度飛馳出去,那速度超乎他的想像,也超過他體能所能負荷的極限,他感到亢奮,感到心髒快要跳出喉嚨,感到……


    他無法再感覺,也無法再躍馬揚鞭,他失聲喊叫,駿馬衝出樹林後便是觸目驚心的山穀,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連人帶馬地墜落山穀。


    「少主——」他聽見歸燕在喊他。


    「少主——」同樣激動,這是如箭的聲音,他們都是他忠心耿耿的家仆,身懷絕技,卻也跟上次一樣,難保他的性命。


    山勢險駿,濃霧彌漫,他掉入萬丈深穀,身子直線下墜,他已經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了,他甚至睜大眼睛在享受墜落的快感,但是身子碰地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感到劇烈的痛意,但是他知道自己躺在一張非常柔軟的床榻上,彌漫在他四周的空氣有著淡淡的幽香,那香味神奇地安定了他浮躁的神經,他安靜的躺著,直到有人走進紗帳。


    「你醒啦。」一名秀雅的少女驚喜的盯著他瞧。


    他星眸看著她。「這裏是——」他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他為什麽在這裏呢?


    他想不起來。


    少女甜潤一笑,「這裏是霞雲穀,你掉到山穀裏,是我們小姐救了你一命。」


    他仍然一點記憶都沒有,他為什麽會掉進山穀裏?掉進山穀前他在做什麽?


    老天,越想頭越疼,而他什麽也想不起來。


    「你鐵定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吧?」她安慰地看著他。「也難怪了,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忘記某些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嬋娟,你在同誰講話,是不是他醒了?」


    一道清雅柔美的聲音傳進他耳裏,這美好的女子嗓音令他的靈魂也跟著蘇醒了。


    躺著的他不由得用雙眼梭巡聲音的主人,他看到一隻纖纖玉手正掀起紗帳,一張宛如仙子的麵孔探了進來,她眉目如畫,雙眸璀璨若星辰,肌膚雪白得如脂似玉,他震蕩了下,久久無法自己。


    他無法形容她脫俗出塵的容貌,但是他的心跳加速,感謝駿馬將他摔下山穀,令他倆得以相識。


    「小姐。」嬋娟將床帳前的位置讓了出來。「他好像在犯頭疼呢,您要不要配帖藥給他喝呢?」


    他看到他心目中的仙子那清澈的眸裏泛起毫不矯飾的憐憫之意。「真的嗎?那可真糟嗬。」


    她俯下頭,烏黑如緞的秀發披泄而下,她專心地看著他,白色的衣袖碰到他的麵頰,他感到心蕩神馳,好像有幽香飄過,他竟想掬起她一縷青絲來嗅聞那沁人心脾的香氣。


    「你還記得你叫什麽名字嗎?」她吐氣如蘭地問,翦水雙瞳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他聽到自己乾涸的喉嚨發出了聲音,「翼……」


    她鬆了口氣,對身邊的少女露出貝齒一笑,「放心吧,他沒事,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她動人的笑容令他心神激蕩,他黑眸閃爍地盯著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從此不同了。


    他愛上這個出塵的仙子,第一眼見到,他就為她心動了……


    「嬋娟,你留在這裏好生照顧他。」


    仙子說完,飄逸的身影離開了紗帳,他竟感到悵然若失,希望她再踅返與他多說說話。


    「我家小姐說,在你的傷痊愈之前,你可以暫時住在這裏,不必客氣,有什麽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名叫嬋娟的丫鬢來傳話,順道打了盆水來讓他梳洗。


    「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婉拒了嬋娟要替他擦臉的好意,彎身一看,水盆裏的影像令他微微一愣。


    他仍是他,五官形貌沒變,但皮膚卻曬得黝黑,看起來眼神更加炯亮了,而顧盼之間還多了幾分他過去所沒有的倔傲之色,活脫脫是他想像中自己浪跡江湖的樣子。


    有一瞬間,他恍惚不已,墜穀後他居然會看到他一直想看到的那個自己,一切宛若是夢境……


    梳洗過後,嬋娟端來清粥,他吃了一些,又服了帖苦澀無比的藥方,便沉沉的睡去了。


    醒來時,他出了一身汗,房裏搖曳著幽暗的燭火,夜深了,但是有人溫柔地在替他拭汗,她的素手輕柔若無骨,她的皓腕晶瑩似玉,叫他迷惑。


    「是我,我叫喜兒。」他聽到仙子溫柔地在對他輕喃細語。「你發了燒,現在已經退了,沒有大礙。」


    不太明亮的燭火中,他虛弱的看著她麗似芙蓉一般的美麗麵孔。「你一直在照顧我?」


    她溫婉地笑了笑,「隻是替你擦擦汗而已。」


    她端坐在他床畔,唇際露出淺淺的笑靨,手裏還拿著替他擦汗的毛巾,那悄生生的模樣,讓他有股想摟她入懷的衝動,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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