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應該對他有信心的,他和她都不是那麽輕易被打倒的人,既然允諾要嫁他為妻,最基本的信任就該拿出來,她信他,她能等,也願意等。


    飯館裏已經坐滿九成的人,夥計廚房忙得熱火朝天,尤三娘更是坐鎮在熱騰騰的廚房裏掌杓,大堂裏的夥計幾乎跑斷腿,但每個人看起來都幹勁十足,火力全開,吆喝聲沒個歇止。


    新鋪子開業,大家都是來看個新鮮的,別瞧現在這一窩蜂的人,因為打折價錢便宜人人都吃得起,過了優惠期,迴到正常營業時段,就沒把握能不能有這麽多掏錢的客人了。


    不是她對自己的菜色或對尤三娘的手藝沒信心,而是開門做生意,誰又能保證一準能賺錢的?


    薑淩波把潤空請到了二樓雅座,讓夥計給他上茶點,就下廚去忙他點名要吃的佛跳牆和獅子頭了。


    原料十八種之多,分別采用煎炒烹炸多種方法,炮製而成具有它本身特色的菜式,然後一層層的鋪在大隻的紹興酒壇子裏,注入用鮮鵝、鮮鴨、老母雞、豬肘子等熬製的上湯,先用武火燒沸,再用文火慢煨,不到兩個時辰不能上桌。


    當壇子端到潤空麵前,夥計撕開用荷葉密封的壇口,香氣鑽過包廂的窗口門縫隙,直到大堂。


    在大堂用餐的客人坐不住了,紛紛叫來夥計詢問這四溢的香氣究竟從何而來,是哪道菜,他們也要吃。


    夥計迴來指了指二樓的包廂。「是潤空大師點了小店這名叫「福壽全」的菜。」


    別說座上客,連他這來上工沒多久的夥計都差點想衝到廚房去問到底出的是哪道菜了。


    福壽全,多吉利的名字!


    有好幾桌客人也豪爽的點上了。


    夥計跑進廚房,薑淩波聽了把手上的活交給二廚,出來致歉。「各位客官,福壽全這道菜擺放的材料眾多,最少要四個時辰熬煮,今天小店開業,隻準備了五壇,改日若是客官想來館子吃這菜,讓你身邊的小廝捎個口訊來,保證讓各位客官吃得心滿意足,還有往後小店一天隻供應十壇福壽全,再則為了慶祝今天開業,一壇福壽全隻要兩貫五百錢,優惠期過後就會調迴原價三貫錢,想嚐鮮要快。」


    一聽到隻有五壇的佛跳牆,又聽到一壇要兩貫五百錢,有人心疼的打了退堂鼓,有人立即要了一壇。


    五壇佛跳牆轉眼便賣罄了。


    潤空帶著兩個來出力的師弟吃了佛跳牆,連聲讚道:「這道菜鹹中帶甜,葷而不膩,食後唇齒留香,味中有味,妙不可言!」


    而那兩位師弟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了門,你去向薑娘子討要筆墨,貧僧畫興來了,要畫畫。」


    什麽?居然來了畫興,這簡直是難得一見,名叫了門的沙彌飛快出門下樓去向薑淩波索要東西了。


    薑淩波照著他的要求,給了各種大小毛筆,隻見兩個沙彌飛快的磨出一缸濃墨,這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知道潤空大和尚要作畫,在櫃台結帳的客人也不走了。


    阮霄城的百姓有誰不知道潤空大師不輕易動筆墨,他的畫作,即便是隨便寫意的一隻蚱蜢,書畫鋪子裏都能喊至千金萬貫。


    今天居然因為吃了尤館子的菜而畫興大發,這可真稀罕了。


    潤空下樓後,也不看眾人,撩袍挽袖,尋了一麵白牆,便在上頭畫了一個紹興酒壇,壇中各種山珍海味勾人垂涎,彷佛壇子裏的香氣就要撲麵而來,接著龍飛鳳舞的寫了「饗宴」二字,最後落款收筆,瀟灑的背著手出了館子大門,揚長而去。


    眾人皆驚歎稱絕,別說爾後吸引多少文人士子來點評稱讚,也無論尤館子在往後開了多少家分號,前往這家總鋪朝聖的人潮卻沒少過。


    一間新開張的鋪子,不論菜色好不好吃,先有慈恩寺住持親題的匾額,後有潤空大師的作畫,更遑論福壽全大菜,嚐過的人都喊過癮,其它炒菜、五熟釜、鴛鴦鍋更是得到好評,還有那請來教坊和梨圔的無名靠山也引得眾人議論紛紛,這家飯館,平地一聲起的一炮打響了知名度,也在阮霄城站穩了腳步。


    忙亂的一天過去,薑淩波和請來的花掌櫃最後算帳時發現竟然有三十兩金,若是按照二分之一的利潤來算,賺了十五兩金。


    生意能有一半的利潤,雖然談不上暴利,但已經很可觀了,不過這隻是剛開始而已,過幾日恢複正常價錢營業後,或許利潤會少一些,可是她對自己的手藝有自信,隻要能撐過去,飯館的利潤將會如同流水般滾滾而來。


    【第十五章 陸家渣母子】


    陸敬恍惚的迴到家。


    現下他已經不住在以前狹隘的宅子裏,如今住的屋子又大又舒服,還有嬌妻美眷,雖然仍在翰林侍讀學士這職位上挪不開腳,可他相信自己的才能,想更上一層樓並不是問題。


    他直奔母親的正房。「娘親,不好了!」


    如今的陸夫人不同以往,身穿的是墨綠錦緞對襟褂子,頭戴繡得精致的抹額,髻上插著鳳鳥鎏金簪子,抹額中央嵌了一顆偌大的鴿子蛋,指上還戴著紅寶石和綠寶石的戒指,通身都是富貴老夫人氣派,身邊丫鬟婆子侍立。


    「一進門就嚷嚷,這是怎麽了?」


    兒子可是她心尖上的肉,見他迴來,手上撚著的佛珠也不動了。


    注意到一屋子的婆子丫頭,陸敬揮手讓她們下去,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什麽事,這麽慎重?」


    「娘,您猜兒子在外頭看見誰了?」


    「你就直說吧,娘不耐煩猜這個。」


    「紫薇,朱紫薇,您還記得她吧?」


    「不是看走眼?」


    「兒子的眼神好得很,隻是兒子看她坐著輪椅,那腿似乎是壞了。」


    陸老夫人手上撚著的紫檀珠子有開始緩緩的轉了起來,拇指的力道大到指甲發白。


    「跟我們家毫無幹係的人提她做什麽?癱了,癱得好,那是她拐走我寶貝孫子的報應!」


    原來秀藍那丫頭真的沒撒謊……


    「她沒死,還活的好好的,開了館子,也不知哪來的本事,居然能請動慈恩寺的住持給她寫牌匾,今日兒子要不是從那邊過去,可還被蒙在鼓裏呢。」他揮手喊丫頭給他沏碗茶來。


    都過那麽久了,他還是會惦念那女人給他沏的茶,如今府裏丫頭沒一個能沏出合他口味的茶來。


    聽說她還發明了什麽煎茶,鬧得朝中官員的女眷們躍躍欲試,為了能進她的門去學茶道,幾乎擠破頭,就怕被別人給比了下去。


    「一個女人拋頭露麵的開鋪子,害不害臊?!」陸老夫人最看不起這種不遵從三從四德、心思向外的女子,她完全忘記自己年輕的時候為了扶養一對兒女,獨立打理一家小店,做小生意貼補家用的事情,如今享著媳婦帶來的福,卻變得用高人一等的眼光睥睨人了。


    至於從薑淩波家離開後,不知何去何從,選擇來陸府通風報信,以為迴來能討個好的秀藍,陸老夫人抬腳就把她賣到青樓去了。


    當年秀藍和阿奴都是朱紫薇的陪嫁丫頭,結果,那女人帶著她的孫子一去沒有消息,這兩個丫頭也不安分,一個兩個背著他們偷偷從陸家不知去了哪裏,如今還敢迴來賣乖。


    陸老夫人心眼小,對於失去利用價值的人,直到榨幹最後一滴也不放過,更不想家中養著這麽個白眼狼,很幹脆的賣了她,這應該是秀藍當初想都想不到的。


    這世間沒有誰是傻子,有些小心思並不妨礙什麽,但是自作聰明就不可取了,尤其是有野心卻沒有與野心相媲美的實力和本事。


    「娘,我們現在可以不管她,但是善兒在她手裏,咱們得想辦法把孩子要迴來。」陸敬心裏的疙瘩是這個。


    當初說不在意香火是因為自恃年輕,隻要有女人,哪裏生不出孩子,朱紫薇帶著孩子離家後沒多久,他為了即將談成的婚事,怕那女人帶著孩子在他成婚那天迴來跟他鬧,也著人四處打聽,幾次搜尋無果,母親抱怨說根本是浪費錢財,他隻得作罷。


    後來他順順利利的和祝家女成親了,前妻既然連他成親這天都沒敢出麵,那往後更不可能出現,於是他防範心淡去,日子漸漸過去,他忙著享受妻子帶來的金錢富貴,也就將他們母子拋諸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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