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小女子這兩腿還有救嗎?」


    細細看過薑淩波的兩條腿,潤空唱了聲佛號,「薑娘子這腿有些時日了,貧僧估摸著行針和吃藥並進的話,至少要三個月方能看見成效,因著你的腿部肌肉有萎縮情況,血脈不通,首先必須把腰部以下的經脈通開,使氣血通暢,能堅持忍著行針的話,不出半年便能下地走路,恢複如常。」


    「請問大師何時可以開始行針?」她毫不遲疑的問,能早一日是恢複行走能力,自然是希望早一日。


    「貧僧迴去準備準備,就三日後行針。」


    「多謝大師!」


    送走潤空和天十三,薑淩波心裏還沒緩過氣來,踏進房裏,就被裏麵煥然一新的家具給看傻了。


    沒錯啊,這裏是她的房間,讓她產生落差感的是一屋子的家具。


    她的舊家具才用不到一天,便悉數換成美不勝收的紅木色澤。


    映入眼簾的是江南嬌花競豔,垂柳搖曳季節,遊人租了畫舫,一邊遊河,一邊飲酒,聽著曲兒的造鑿玉屏風。


    邁步繞進去則是掛著水晶珠簾幕,掀開簾幕進去便看見紅鬆木圓桌和幾張鑲螺鈿雕花圓凳,最裏麵是描金穿藤雕花涼床,帳幔懸掛金鉤,簾鉤上還掛著小小的香囊,房間一角擱著盆架和香榧木做的八鳳梳妝台,那菱形大玻璃鏡子比她買給尤三娘的還要清楚、還要大,花架上圓潤的花囊,擺著滿滿一囊水晶球兒,另一角的灑藍釉白菊盆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的大佛手。


    所謂食人三餐,還人一宿,這麽貴重的禮,教她拿什麽去還,這壓根就是敗家子的行徑,而且感覺上好像滾雪球似的越欠越多,沒完沒了。


    這些貴死人的家具,就連潤空大師答應替她診治,也是因為那位王爺開了金口的原因……


    將小包子送到床上安置好,迴到薑淩波身邊伺候的阿奴也咋舌讚歎,「娘子,王爺真是有心人,這梳妝鏡的鳳鳥眼睛、羽翅都是用寶石綴著的,單單這梳妝台就足以買千千百個阿奴還有剩了吧?」


    「這話在我房裏說說就好,要傳出去,有你苦頭吃的。」


    阿奴吐了吐舌頭。「這禮是真的重了,隻是王爺怎會知道娘子心裏在想什麽,就這麽恰好的送來了?」


    這有什麽好猜的。「家裏出了內賊,看起來不請個自己人當門房都不行了。」


    「娘子是說……」她用指頭指了指外頭,隻見薑淩波點了點頭。


    不然哪來鑰匙開的門?不就一個裏應外合嗎。


    「娘子要真不喜歡這些家具,還迴去就是。」這麽漂亮的家具,千金難買,怎麽娘子看不上眼?要是送給她,她恐怕早就樂歪了。


    「你覺得我該怎麽還?」這是吃了啞巴虧還說不得啊。


    阿奴不是沒腦子,她隻是單純的跟著她家娘子,可是真要她費心的時候,她還是能想出個究竟的。


    好半晌後,阿奴恍然道,「阿奴知道娘子的難處在哪了,王爺的身分擺在那,他這麽大張旗鼓的給娘子送東西,不說是不是具了名,咱們要是把東西退迴去,跌了王爺府的麵子,事兒鬧大了,娘子會被人說得難聽,王爺的麵上也下不來,屆時大家都難看。」那也不是她們這等小人物能應付的,娘子這便是為難在還也不能,不還也不能啊。


    薑淩波讚賞的看了這個小丫頭一眼,果然手下都是需要調教的。


    「我看著頭疼,歇會兒,有事你看著辦,別來吵我。」搬個家為什麽這麽累,她那些逍遙的小日子好像碰到這位王爺就一去不迴頭了。


    阿奴伺候著薑淩波上了床,拉好錦被,放下帳幔,見娘子闔眼,又給炭盆加了兩塊炭,這才輕手輕腳的攏上門去了。


    她沒聽見薑淩波雖然閉著眼,嘴裏卻喃喃自語的叨念著,「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當斷則斷才是真娘子……」直到朦朧睡去。她心堵得很呐!


    【第十二章 悄然來襲的思念】


    入冬的第一場雪無聲無息的落下,一夜起來,地上已是厚厚一層,北風卷著雪花鑽進廊裏,新進的幾個下人不時清掃擦拭,仍有些濕滑。


    屋子裏架著暖暖的炭盆,薑淩波除了帶孩子就是做新衣,將尋來的棉花鋪得厚厚的,一件棉襖都能抵上兩件冬衣了。


    日前,馬幫的喬野迴到阮霄城,帶迴來的除了常見的八角、茴香、桂皮、豆蔻、胡椒、麻椒、眾香子、葛縷子、花椒、丁香……各式各樣的香料,最珍貴的就數這些西域才有的、白白的棉花和棉布。


    得到這麽些暖唿唿的棉花,薑淩波當仁不讓的給小包子做起新衣。


    她頭也不抬的飛針走線,裹成一顆小粽子的包子安分的玩耍,屋裏頭安靜得隻偶而聽見炭火的劈啪爆響,卻一點也影響不了這對母子。


    一切好像都消停了下來了,其實也不過臘月前後的事。


    折騰了一間宅子,還欠下還也還不了的人情,結果宋女吏和陳公公統共就來了三迴,一入臘月就道皇宮裏忙得不可開交,無法再來上課,薑淩波也趕緊打蛇隨棍上,說道茶藝一道,更多的心神領會是在自己動手煎煮裏,隻要他們勤於練習,必有所得。


    拐彎抹角說半天,就是該看的也看夠了,該動手的也沒動手,以後能不能在自家主子麵前混到什麽好,就各憑本事了。


    兩人樂嗬嗬的又帶著她用鐵鍋燒出來、油吱吱的紅燒蹄膀和香氣噴薄的獅子頭迴宮去了。


    觀摩結束,薑淩波的賺錢路等於斷了,她不焦急嗎?


    不,她沒說的是,到底還是托了那位王爺的福,她的財源就算年後也不至於沒了。


    那些個剽悍的勳貴圈貴女們,風聞這位璽王殿下時不是出現在宜康坊這間宅子裏,為的就是研究薑娘子的茶道。


    這還得了,各方勢力紛紛打探,本來就已經小有名氣的薑淩波更被推上了風口尖浪,北武侯家的二娘子、安天伯府的嫡長女、南靖國公府的三房娘子……族繁不及備載,許多勳貴之家的小姑娘更是儼然全部熱衷於煎茶一道,好學極了!


    最可怕的還有宮裏頭幾位嬪妃的娘娘們也來摻上一腳,這種名人效應實在教人哭笑不得。


    分成兩撥的貴人們,一撥很好猜,就是為了討聖上的好,皇後都派宋女吏來了,她們這些不論受不受寵的嬪妃當然希望獲得更多寵愛、更多恩澤,能投其所好的事幹麽不做?自然爭先恐後的也跟著學了。


    這麽簡單的道理,隻要是宮中女子沒有人不懂的。


    至於那些個嬌花般的小娘子們懷抱著什麽心思也不難猜,那位金尊玉貴的親王殿下高齡已經二十有三,身分高又得帝寵,早就過了該婚配的年齡,也不知是皇帝、太後縱容還是怎麽著,竟讓他的婚事拖延至今,也就是說,他的婚事便是一塊香脖餑,不說其他,單就璽王妃的位置,不知有多少隻眼睛盯著瞧著注意著。


    要薑淩波說,這嬪妃、貴女們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每府的娘子們有意無意的派了丫鬟、宮女和體麵嬤嬤們來敲門要見她,說是要視察學習環境,她們要視察,她就大方的讓那些眼睛看個夠,慶幸的也許是她的容貌讓那些娘子們深覺不具威脅力,一個個都答應年後要過來上課,所以她的錢途還算有亮!


    潤空言而有信,每隔三天就來替薑淩波用針,一開始她什麽感覺都沒有,幾迴過去,漸漸覺得痛不欲生,每次行完針整個人就像從大水裏撈出來一樣。


    「這是經脈開通必有的過程,能忍嗎?」


    薑淩波終於能夠體會潤空之前說的堅持是怎麽迴事了。


    沒有非常人的意誌,也沒人能讓她哭爹喊娘的撒嬌,隻能晈著牙忍耐,忍得胸腔都瘀血了!


    但忍耐還是有價值的,不到三十天,薑淩波發現自己的腳趾有了知覺和痛覺,那天她緊緊的抱著小包子痛快的玩著他的小臉,玩得他快要翻臉,她訕訕的笑。


    突然小包子把頭窩進她的胸口,「娘,您要真的疼得說不出話來,就捏善兒解氣吧!善兒不怕疼!」


    在於必須隻身奮戰,再多的寬慰也無法抵銷病魔的折磨疼痛時,她兒子那一抱簡直像及時甘霖,不隻溫暖了她的心,也給了她繼續向前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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