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日是薑娘子遷喬的好日子,本王既然吃了你的酒席,禮自然是不能少的。」結帳走出酒店大門,天十三飛身上馬之前忽然想到什麽。


    「已經托您的福,用那麽低的價錢拿到宅子,大恩不言謝,不敢再厚著臉皮收您的禮,也不必了。」


    阿奴推著輪椅,尤三娘抱著吃撐了、眼皮子正上下打架的小包子,聞言都是一驚,怎麽她們那宅子是有內幕的,竟有這麽一茬?


    「舉手之勞不算什麽。」他被薑淩波的慧黠給愣了楞,她說她自己隻擅小道,看起來來不隻如此啊,如此聰慧明朗,太令人心癢難耐了!


    「還是要向王爺致謝,給了我們母子遮風避雨的地方。」


    「你再客氣下去,本王會以為是本王買了宅子要金屋藏嬌用的呢。」


    薑淩波聰明的閉嘴了。


    「我說潤空,你吃幹抹淨就沒事了嗎?你的禮呢?」眼角明顯覤到某個吃飽就想偷溜的家夥,天十三不客氣的把他從牛背上拎下來。


    潤空像隻生氣的河豚,反身摟著老黃牛的脖子哀泣,「大黃,他們都欺負我……」接著用眼光砍殺天十三,「你好歹替貧僧留點顏麵。」


    天十三做作的替他撣著看不見的灰塵。「如何?」


    潤空佯怒。「不如何。」


    「不如這樣,你就免費把薑娘子的腿看好吧?」


    刷!齊齊的數道眼光毫無意外的落到潤空大師的身上,這位大師除了吃還會給人看病?


    潤空收起了嘻皮笑臉,用手指撥了撥佛珠,故作深沉,又摩挲了一會兒下巴。


    「咳……」


    「莫非你不能?」天十三語帶深意的道:「白吃人家許多飯食,你好意思?」


    「你是認真的?」潤空迸出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話,兩道修長的眉毛上下不協調的聳著,有種奇異的喜感。


    天十三瞬間一愣,有些看似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強著聲音說:「認真如何,不認真又如何?」


    「認真貧僧就治,若隻是起心動念,那貧僧就當你沒說過這話。」


    聽著兩個男人像打啞謎似的對話,薑淩波隻覺得淚流滿麵。


    兩位郎君,那什麽送禮不送禮的,她真的不是很在意,隻是要聊事可不可以別挑這車水馬龍的大街口,瞧瞧旁邊重重的人牆,那眼神跟看猴戲似的,她是路人甲,反正看了也不會少塊皮,不過這兩位郎君的一舉一動皆受矚目,她覺得壓力陣陣,隻想敬而遠之。


    何況,冷風一陣陣吹來,雞皮疙瘩冒個沒完,偏又不能扭頭就走。


    薑淩波是沒膽直接衝撞備受榮寵的王爺,她也不是傻傻吃虧的主,可是一心隻想迴家的她壓根不關心兩個男人在說的是什麽事,朝著小包子眨眨眼。


    小包子彈丸般的眼睛像是接收到娘親的電波,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偏頭想一下,然後嘟起小嘴。「娘,善兒冷。」


    薑淩波很是適時的展現母愛,「時間不早,我們迴了吧!」


    未待她說完,天十三已然和潤空達成協議。「那一塊走。」


    欸,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家就是我家,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什麽一塊走?這位郎君,不是小女子過河拆橋,甩頭忘了你的人情,而是家裏還有成堆的事,小女子可忙得很咧,您就放我一馬吧!


    「嗯,也罷,今日就先瞧瞧情況吧。」潤空一副認命的神情。


    薑淩波沒轍。


    「迴去讓潤空瞧瞧你的腿,他的醫術好得很,是慈恩寺已經坐化的盤澤住持的嫡傳弟子,你大可放心。」


    薑淩波嘴巴微張,慢慢地閉上嘴,她人微言輕,這位王爺看起來也沒有要征求她同意的意思。


    「有勞大師了。」


    潤空唔了聲,又見薑淩波處之淡然的態度,眸光微動,隱晦的道:「他在外頭看似八麵玲瓏,唿朋喚友,實則孤僻冷清,真正能入他眼的人沒幾個,你要有心理準備。」


    薑淩波漫不經心的迴道:「大師不知所指何事?淩波愚昧不懂。」


    「真不懂?」


    他那端秀的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掃得她背脊發涼。


    大師啊,你明說不就得了,你那由內而外的不讚同已經深深表達你的態度,我就算明白個中意喻,也要說看不透別人的心思,也不想看透。


    封建特權階級,對女子的歧視是那麽赤裸裸的存在,即便天昊皇朝的民風已經比她所知保守的古代要自由上那麽一些,但是沾上皇家之事,她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子也知道是不妥當的。


    明知不妥當,要是還敢對那香餑脖似的王爺生出覬覦之心,別提什麽得償宿願、麻雀變成鳳凰的連篇鬼話,還未被大眾的口水淹到脖子之前,恐怕小命就先丟了。


    她很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小命,壓根沒有挑戰這種高難度的想法好嗎?


    「請大師明示。」


    「關於薑娘子的腿疾,貧僧必須先看看情況才知道能不能治。」


    「我省得。」


    看著薑淩波沒有半分忸怩阿諛,彷佛天生就就是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從來沒有仰望的豔羨,就隻是那樣淡淡的看著他,潤空的別樣心思驀然被掐斷,這等好氣度的女子也許真能匹配那人也指不定……


    薑淩波無心再應酬其它,施禮後帶著尤三娘等人坐上了天十三雇來的馬車。


    「淩波,潤空大師能替你治好腿疾?王爺真是太好了。」一待坐穩,尤三娘迫不及待的問道。


    「還不確定,先別高興早了,要是不成,豈不是要哭死了?」


    「就你這丫頭古怪!」


    「是是……就我古怪,姊姊包涵則個……」


    「滿街飛的茶譜,你待如何?」抱著薑淩波在她肩上亂滾的頭,尤三娘太清楚她私底下的模樣,又是疼惜又是溫柔的輕輕推了她一把。


    好不容易有條賺錢的路子,看起來又得另外想法子了,女人想賺個錢怎麽就那麽難?


    幸好陸善已經倒在阿奴的懷裏睡著了,要是見著母親這模樣,不吃驚才怪!


    「不如何。」


    「什麽?我可是替你擔心的連方才的好飯菜都咽不下去,你倒是這副輕飄飄的樣子,真真替你白擔心的了。」尤三娘戳了她一指。


    薑淩波挺了挺腰杆。


    「姊姊,不說之前連茶梗子都喝不起的咱們好了,人呐,除了三餐,最在意的不就是茶水,這種東西,我們是吃不了獨食的,也沒那本事。茶嘛,能入誰的口、誰說好吃,那就是好茶,所以嘍,他們賣他們的茶譜,我教我的煎茶,條條大路通羅馬……通茶道,大家都有錢賺,也不是壞事。」


    她說得輕巧,其實這種東西想藏也藏不住,隨便從誰的口中漏出去一絲半點,有心人也能想出個首尾來,她不會因為自己從前世得來的優點而去看輕古代人的智商。


    「就你心寬。」


    「心寬才有福嘛。」嘻嘻笑聲隨著馬車的轆轆聲直往欲雪的天際飄。


    至於送走客人的張家樓掌櫃背著手迴到櫃台後麵,一臉喪氣。


    他驅趕著小二,「去去去,不去幹活,杵在這幹麽?!」


    「掌櫃的,您怎不追上去問那位娘子那五熟釜或是三鮮鍋的作法,或是把方子買下來?庖人們都說沒喝過這麽鮮美的湯頭,要是咱們樓裏也能賣,可是會賺大錢的!」小二雖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天天送往迎來,多少也能看出不一樣的門道來。


    「要你來說!你沒瞧她身邊那兩位貴人,是咱們能湊得上話的嗎?」那位娘子身邊的左右護法,可都是京裏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哪敢莽撞,又不是被錢壓壞了腦子!


    這邊徒唿負負,那邊薑淩波幾人卻毫無所知的迴到新居。


    跟著而來的天十三被請出去大廳奉茶,他顯而易見是不怎麽願意的,但繼而一想,自己對她而言還是個外男,無論如何還是要避嫌的,倒也幹脆的讓大雁領到前麵喝茶吃點心去了。


    薑淩波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幸好這位郎君沒有不著調的太不可收拾,要不然大家可都難看了。


    麵對潤空,在廂房裏,她不避諱的露出總是用薄毯子蓋住的雙腿。


    大夫是沒有性別的,何況他還是個遁入空門的方外之人,這點薑淩波很清楚,所以絲毫不見別扭或不好意思,臉也沒紅一下子。


    為此,潤空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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