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


    想也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厲騰睇著眼前的女人,燈光下,女人的皮膚冷白得異於常人,五官精美,氣質清冷,汪家門前的第一眼,他初看到她,就被她清冷的氣質驚豔到,他曾迷戀的就是她這清冷氣質。


    然而,現在,他該死的討厭。


    女人瞳仁裏,無波無浪,沒有一絲情緒。


    厲騰在心裏挫敗吼了聲。


    嘴角自嘲的笑勾得更深,她說她信,可是,她渾身上下,哪裏有半點相信的意思?


    顧念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話,幽幽開了口:


    “你是個優秀的人,身邊圍著一堆的女人,這個挺正常。”


    圍著一堆的女人?


    哪裏有?


    厲騰沒有反駁,隻問:


    “你是這樣想的?”


    顧念不理他,徑直說:


    “白薇年輕了點,白秋落無論氣質,容貌,都是足可以與你匹配的,重要的是,她與你……有過曾經的過去。”


    這是她窮盡一生,也難比擬的。


    白秋落,是厲騰心裏的白月光。


    她,之於他,不過是厲明珠強塞給他的協議妻子。


    知道自己比不了,也不想比。


    厲騰的瞳仁,又黑又沉,顧念明顯感覺到,那冷嗖嗖的低氣壓向自己竄過來,壓抑得她想轉身逃跑。


    “原來……”


    厲騰嘴畔的笑,璨然又無奈。


    喉結微動:


    “你介意的是白秋落。”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與她……是有過那麽一段,不過,已經過去了。”


    他雲淡風輕說完,深幽瞳仁裏,浮起新的希望。


    “顧念,我們能不能不要說這些了,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行嗎?”


    最近煩心事太多,厲騰不願細想,如果可以,他隻想把她帶走,帶離海城這個是非之地。


    顧念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伸手打開包,從包裏拿出協議,放到桌上。


    厲騰垂目,‘離婚協議’幾字刺得他瞳仁猛地一縮。


    桌下的大手,捏握成拳,麵上卻不見絲毫表情,他把自己情緒控製得極好。


    “又來這一套,能不能換個?”


    每次鬧別扭,顧念就要與他離婚。


    他真的……有些煩了。


    顧念嗓音平靜如水:


    “沒開玩笑,厲騰,我認真考慮過了,咱們……真的不合適。”


    厲騰閉眸,一字一頓,傻啞的聲音,像是從遠天間傳來:


    “江白然等著你,還是怎麽地?”


    不待顧念迴答,他又說:


    “如果是,不好意思,我不會便宜任何人。”


    “不是。”


    顧念開誠布公:


    “厲騰,你不覺得,我們是兩個世界裏的人嗎?”


    “你的世界,我一無所知,我的世界,你可能也不想走進來,這樣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如果遲早都要分,晚分還不如早分。”


    厲騰的心,隱隱作痛,他幽幽問:


    “是我對你不夠好?”


    顧念毫不猶豫,迴:


    “不是,你對我很好,真的。”


    隻是這份好,摻雜了太多的東西,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的好。


    更多的是責任與義務,並非愛情。


    她是個平凡的女人,自然想要平凡的感情生活。


    說白了,他給不了她愛情,這些心裏話,她沒辦法與他說:


    “你喜歡的女人迴來了,而我……”


    顧念垂下頭去: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所以……”


    厲騰因憤怒,聲音近乎低啞:


    “我說過,我與她……過去了,幾年前,自從她離開時,我就沒從想過與她有未來。”


    厲騰是個不喜歡表白的人。


    從小到大,他沒追過女人,也不知道怎麽追。


    但是,為了留住顧念,他放下了身段。


    “如果你介意這事,那,我是不是也應該介意,你與江白然的事?”


    提到江白然,顧念目光閃了閃,這一幕逃不掉厲騰的眼睛。


    胸口的怒意高漲,他額角有青筋繃起,眼睛裏的怒火,顯而易見,著實嚇人。


    顧念並不想與他談這件事,語氣淡然:


    “簽了吧,今後,咱們路歸路,橋歸橋。”


    見厲騰坐在那兒不動,顧念失去耐性,覺得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緩緩起身:


    “至於厲阿姨那邊,我會親自與她說,你不用擔心,厲老太太那兒,我也會找個機會,親自登門拜訪,簽了字後,麻煩你把協議迴寄給我,決定好了,給我說一聲,約過時間,去民政局辦手續。”


    交代完畢,顧念不想再多說一句,轉身,踩著碎步離開。


    肖辰將王嫣拽到過道裏,將她抵在欄杆上,用領帶揉成團,塞進了她嘴巴,王嫣沒法動彈,又沒辦法說話,隻得睜著一對骨碌碌的眼睛,狠狠瞪著肖辰。


    過道裏裝的是木地板,高跟鞋碰觸地麵的聲音,響亮又通透,肖辰側目,見是顧念出來了,立刻放開王嫣。


    王嫣從嘴裏拔出領帶,狠狠剜了肖辰一眼。


    迴頭朝顧念迎上去:


    “念念,他沒把你怎麽著吧?”


    肖辰印堂發黑,這笨女人,厲總那麽愛顧念,怎麽會舍得傷她?


    顧念沒有迴答,也沒有看肖辰一眼,徑直朝莊園門口走去,王嫣小跑步跟上她步伐。


    肖辰趕緊往迴走,進入房間,見厲騰坐在那兒,臉色冷沉駭人,眉眼間戾氣流轉,渾身散發的,都是危險氣息。


    很明顯,談崩了。


    肖辰餘光瞥到桌麵上的‘離婚協議’,氣息忽地屏住,不敢說半個字。


    直到男人起身,桌上的那張協議,在他大掌裏揉成一團,往紙簍裏扔去。


    肖辰不敢問,見厲騰離開,他也隻好小心翼翼跟在後麵。


    顧念打了滴滴,帶著王嫣走出莊園,滴滴車來了,兩人先後坐上車,車子打了個調後,迅速離開。


    厲騰與肖辰走出來,剛好就看到了車子絕塵而去。


    厲騰深幽的目光,盯著飛揚的塵土,聲音平靜:


    “讓人跟著她。”


    肖辰:


    “是。”


    想這樣離開,門兒都沒有。


    厲騰想。


    車上,齊叔打電話過來,是這樣說的:


    “少爺,老爺問,您考慮好沒?”


    像是早已做好了準備,厲騰薄唇微勾:


    “告訴薄老爺子,我厲騰不缺錢。”


    齊叔的聲音,沉下去:


    “您的意思是,您放棄盛世繼承人的身份?是這樣嗎?”


    齊老頭兒為了交差,再次確定。


    “我不像他,冷血無情,在我心裏,親情……”


    愛情重於一切。


    後麵的話,厲騰沒講出來。


    齊叔的聲音,冰冷得不能再冰冷:


    “好的,我知道了,少爺,不要後悔。”


    啪。


    電話掛了。


    齊叔因憤怒,額頭有青筋浮現。


    說到底,他是不希望看到魚死網破結果的,可是,厲騰做出的選擇,他也不可能隱瞞,隻能如實報告薄長河。


    厲騰放棄盛世繼承人身份,也就等於偏向厲家,薄長河是絕對不能接受這結果的。


    會做出更瘋狂的事出來。


    厲騰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長指捏著眉骨:


    “肖辰,讓人保護她。”


    他有些後悔,放顧念走了。


    剛剛,他該把她留住,霸道,欺淩都行,他不告訴她,也是不希望把她帶入險境。


    肖辰意識到事態嚴重性,也擔心這些事波及到王嫣。


    心裏頓時捏了把冷汗。


    顧念與王嫣兩人迴到酒店,下樓去吃了碗腸粉後,兩人各自迴到自己的房間睡下。


    半夜,顧念的房間門被敲響。


    是王嫣。


    王嫣麵色異常白,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打擊。


    顧念嚇了一跳,忙不迭問:


    “怎麽了?”


    王嫣走進去,反手關了門,她手機上的熱搜亮到顧念眼前:


    “念念,帝億出事了。”


    顧念皺眉,拿過手機,翻看了信息,慢慢地,顧念眉心皺紋越多,唿吸莫名困難,眼看就要暈過去,王嫣扶住了她。


    “這麽大個集團,頃刻間就出事,一定是狗仔亂寫的。”


    顧念不願意相信。


    她應該是在擔憂厲騰安危。


    王嫣心裏清楚,帝億真的出事了。


    王嫣扶她到床上坐下,兩人沉默了會,王嫣提議:


    “要不,我給肖辰打個電話。”


    這個電話,王嫣不敢亂打。


    想征得顧念同意。


    顧念咬住唇,擺手:


    “不用了,縱然他出了事,也與我無關了。”


    他們已經離婚了。


    王嫣罵厲騰狗男人,都不知道罵多少遍了。


    可正當狗男人出事,王嫣又狠不下心,主要還是擔心顧念,畢竟,狗男人是顧念孩子的親生父親。


    王嫣沒有勸,兩人就那樣僵坐著,直到天明,兩人都沒有再合眼。


    清晨,王嫣出去買早餐,顧念洗漱好,正準備收拾行李。


    王嫣風風火火迴來了,早餐扔到小幾上。


    她將手機掏了出來,表情凝重,麵色白得嚇人,抖著手將手機給顧念看:


    “念念,厲騰出事了。”


    顧念看著手機上的圖片,那滿地的血紅,在她瞳仁裏映著朵朵妖冶的花,似嬰粟。


    黑西裝,白領帶,黑褲腿,黑與白交錯,大片血紅,染在上麵,交織成恐怖之花。


    顧念的瞳仁,驀地張得奇大。


    她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唿吸了,腦子翁翁翁的響,似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一雙眸瞳,死死盯著照片。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拿著照片,看了又看,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顫抖,甚至於她渾身都抖得厲害,抖抖瑟瑟,無法說出一句話。


    王嫣嚇住了,把她按到椅子裏,王嫣做了人深唿吸,表情更加沉重:


    “念念,我們要做好思想準備,真的有可能是厲騰。”


    淚水從顧念眼睛裏落出來。


    一滴又一滴,透明如水晶。


    她抓住王嫣的手,指尖雪白,嘴唇不斷張合,仍沒能說出半個字。


    王嫣拚命點頭,拿袖子給她擦眼淚:


    “我知道,你待在這兒,我出去看看。”


    為了求證是不是真的,王嫣打算去帝億看看。


    她走出房間,就開始撥肖辰的電話,占線,永遠的占線,看到熱搜,她就跟肖辰打電話,電話早已打不斷。


    王嫣有種不好的預感,帝億真在一夕間牆摧瓦傾。


    她才剛走到樓下,聽聞身後急切腳步聲,王嫣迴頭,就看到顧念從樓下跑了下來。


    “不是讓你在樓上等著?”


    顧念搖頭,王嫣見她滿臉的焦急無助,歎了口氣,將她扶上了出租車。


    車子很快到了帝億大廈那一段。


    車流擁齊,幾乎癱瘓。


    王嫣探頭出去,朝對麵的車喊了聲:


    “師傅,前麵怎麽迴事?”


    那師傅聲音洪亮:


    “說是有人跳樓了,在善後。”


    “誰啊?”


    王嫣繼續追問。


    “不清楚。”


    隔壁一輛車主接口:


    “帝億總裁,身價百億,今天之前還風光無限,牛拽哄哄的,一夕之間,就被追債的人逼得跳了樓,十八樓跳下來,全身骨頭都碎了,腦花都摔出來了,怪嚇人的,也很可憐。”


    末了,還不忘感歎一句:


    “還是我們平凡人好,雖說賺得少,但可以一世安穩,財富過多,承受不起哪。”


    帝億總裁,被逼債,十八樓跳下,骨頭都碎了,腦花都摔了出來……


    這些話,無疑是一顆顆冷釘打入顧念太陽穴。


    讓她唇色越發的白。


    王嫣收迴的目光,落到顧念臉上,滿眸擔憂,伸手握住顧念冰冷的手。


    “念念……”


    王嫣無助喊了聲。


    眼瞧著前方車流開始啟動,一輛保時捷風馳電掣而來,車子停了,車上下來的男人,白風衣,藍咖啡色的褲子,那張臉,帥得人神共憤。


    男人幾步邁過來,打開車門,大手扣住顧念手臂,將她扯了出去。


    王嫣正要罵人,抬頭見是江白然背影,付了車錢,趕緊下車,追過去。


    “江總,你……”


    王嫣不知道是什麽狀況,江白然的臉,冷沉駭人。


    渾身都是沉冷氣息。


    幾人上了車,保時捷調頭,向來時路而去。


    禦庭院


    是江白然置辦的私產,也是幾年前,他買給顧念的婚房,他離開海城後,這處私產李秀英並沒處置。


    從國外迴來後,他一直就住在這裏,不知道是想給自己一份念想,還是覺得這裏的風光的確獨特。


    江白然見顧念唇色與臉色一樣的白,滿目擔憂:


    “帝億出事,有內幕,厲騰出事,誰也不曾想到,你與他,婚姻還在存續期間,那些追債的人,不擇手段,正愁沒辦法拿錢,這時候,你不能去蹚這趟渾水。”


    男人急不可耐過來阻止,說白了,也是想保護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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